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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萧鹤炎如期闭关。此次谢雨霖正到了修行的瓶颈期,不得不与萧鹤炎同时闭关以求突破,这给了萧白石可以说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并没有急于一时,起先托锦鲤传讯,每日与应长风交谈确认对方吃好睡好,没有因为此事闹得心理压力过大而辗转反侧。
如此天复一天的,饶是再不会聊天的冰山也被磨出三分人性。
应长风起先对会说话的鱼意见极大,委婉地对萧白石表示了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恐惧。萧白石虽然很为难也找不出别的替代,对方只好忍了这份委屈。
他们二人交谈顺利,但应长风一点也不关心进程,好像萧白石肯带他走是一厢情愿。
萧白石救人心切,没品出这点矛盾心态,全副精力都挂在兰渚佳期那盏小小的囚笼,勉强分出一丝一毫应付同门偶尔的关切,免得被他们看出异常。
原因无他,萧鹤炎闭关了,血灵雀笼还在。
这芥子世上只有一枚,因为法门独特,十分不好惹。它内中封印与主人萧鹤炎灵识相通,贸然触碰对方定有察觉。如果萧白石拖出应长风,只怕还没走到翠微山的结界就被父亲一手一个拎回去了。
好在不是没有转机。
小周天轮回历经七七四十九日,十天后必当走到入窍阶段。届时灵识短暂封闭,全身心都投入进艰难晦涩的沟通天地中——这时机必须掐得刚刚好,萧白石正打算待到萧鹤炎灵识稳固,即刻开了那把锁。
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行,可应长风说得极有道理,想必能够一探究竟的。
于是这些日子,萧白石上蹿下跳地躲着师门中其他不用闭关的同门。他装得天衣无缝,连自己都差点信了只是闲得无聊终日巡山,招猫遛狗的,把师兄弟们轮流骚扰了一遍,到最后人人都嫌他烦,看见他就求他赶紧忙自己的去。
“有多远滚多远!”柏郎作为代表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从此,唯一会关心他又死哪儿去了的谢雨霖随萧鹤炎闭关,萧白石目的达到,在空山朝暮的洞府外一晃,也没能察觉到逼人的元神威压。
他垂眸沉思了片刻后,知道萧鹤炎已经过了入窍的时机,连忙化身为一阵微风掠过树梢,向不远处的兰渚佳期而去了。
物换星移,唯有兰渚佳期宛如逆转时光回归了旧时模样。
萧白石乍然没见到竹屋与繁盛花树,几块嶙峋怪石堆在溪边,空旷而萧条。自他记事起还从未见过,心下思忖,不禁暗想道:兰渚佳期与空山朝暮无论名字、位置都遥遥相对,从前定然也是父亲和辛夷山君的居所。
只是居然如此破败吗?
那他们曾经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相濡以沫,琴瑟和鸣,然后守着一片苍苔满树的仙山不问世事吗?
难道父亲心心念念的竟然这么简陋?
到底好或者不好,萧白石短暂迷茫了片刻,又情不自禁联想到了自己。他承认想的是有点儿多了,无奈心动之后总会不自禁地在所有历经过的事里打上他和应长风的痕迹,联系他们的过去与未来。
俗世传言有情饮水饱,可又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二者不会自相矛盾吗?若他与应长风今日离开翠微山,该去何处,该过何种日子……
应长风肯不肯呢?
万一应长风回返师门,武脉恢复,然后就此翻脸不认人了,他怎么办?
如此想着,内心深处倏忽窜出团面目全非的邪恶黑影,阴阳怪气地提醒萧白石:“要不还是当做没事发生过将应长风留下吧,你又没必要对他承诺些什么?现在是你说了算,至少现在想见的时候就能见。你对人家倒是肯掏心掏肺,但应长风真的领情么?若他在做戏诱你放他走,此举得罪了亲爹又没捞着好处,届时才是哭都没地方哭!”
“想想看吧萧白石,你爹不要你了,他也不喜欢你,一个不成气候的修道者,不入流也无人所知,你上哪儿去了此残生?”
“你要抱着应长风不撒手,也得看人家乐不乐意!”
“别人都说了,应长风修清心道,怎么会为了你离经叛道,连仙根都不要呢?”
太吵,他想摆脱这团黑影,却从识海迷雾中突然看见了自己的脸。
脚步顿时有点迟疑,萧白石肩膀上停留的那只红雀仿佛洞悉这突然冒出来的邪念,竟唯恐天下不乱地表示了赞同。
“闭嘴。”萧白石冷声道,抬手一弹玉色鸟喙。
他被红雀打断了一下反而神智清明,意识到方才定是横生心魔了。
萧白石没见过别人的心魔大概都是什么样子,肯聊这些的人也不多。如果它只是一道平凡无奇的历劫,也没有那么多修行者陨落于此。
少时萧白石才刚入道时只听父亲解释过为什么会走火入魔——要么真气走岔,要么就是魔念邪念逐渐遮蔽了全部的心智。修道者虽然与天地同寿,能够飞升为仙,但终归还是一颗人心,不能够完全和山石草木没有分别。
而既是人心,则绝无可能不谙世事艰苦。
别离,憎恶,求不得,放不下。
清心道快刀斩乱麻,在此道上很有一套解决方法,不断将痛苦加诸自身,若能承受则再无七情六欲,不能,那就沦为弃子。而他们修红尘道的,大都逃不出终身被遗憾和苦难长久纠缠,一旦超脱,离功德圆满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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