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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诸南线回防,听闻北线大胜,喜上眉梢,不想三王子在帐中早已等他多时,是时众将都在,各个沉肩垂目,他乍进营帐便迎来一句:“永泽遇敌为何迂回?难道此乃并非敌锋所指?是否为避敌藏身之故?”
夫诸哪里想到会迎来这般的责备,第一反应是茫然,第二反应便是委屈。
将军可以战死,但不能屈死。夫诸南侧遇到敌乃辛鸾的化形军团,他们数月反复敲定出方略,定下遇到其军团不可与之正面交锋,弋阳战场已经是血的教训,他没有道理用部下的血肉之躯和化行之人硬刚,故而他只是牵制其兵力游击,迂回骚扰。
可是夫诸在刹那间竟无法解释,他们是军人,不懂后方贵人那一套一套,他只知道从戎选了这条路便是随时做好了殉国的准备,三王子可以怀疑他的能力,怀疑他的应变,怎可怀疑他要苟且偷生?
他茫然地长大了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还是丹口孔雀见状为他解释了一番,没解释那些复杂的战术,只说他若遇敌,必然截击,请三王子放心,可三王子依旧不满,两日后又问丹口孔雀,飞鱼如今带兵在外日久无功,安知不是以未遇敌而诿卸责任?朝内许多人已经有弹劾其怯懦避战之声,令丹口孔雀务必亲自出城查看其将是否有畏葸不前,纵容叛军之情事。
寒心,前所未有的寒心。
跟着丹口孔雀这些将军都是老将,苦战一生,对朝廷的忠心从来天地可鉴,他们从骨子里敬重高辛氏,敬重鼻息啊,可朝廷来的贵人怎能如此怀疑他们?
而他们不知道,在弋阳的那一侧,辛鸾和他的将军们几乎同吃同住。
在辛鸾看来丹口孔雀采取的彻底的战略守势非常棘手,三年家底,三个月打光,这样的说法不是开玩笑,光看他在后方为了筹措军需、动员新兵的急迫,就知道他多想尽快打完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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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丹口孔雀就是依托着逐步构筑完善的关隘,用尽全力地将战火控制在了弋阳以西,陶滦几次挑衅,他十次有九次坚守不出,出来的一次还总能略胜一手。
丹口孔雀和陶滦,这都是当年在父亲账下效忠的老将军了,丹口孔雀名声更胜,陶滦将军作战经验更丰富,中境战场上他们两人对持,就好比两个高手在不断地变招拆招,一个想坚垒拒敌,另一个便引人出城,一个突击旁侧,另一个便围魏救赵。
辛鸾和他的将军们不断地复盘战场,不断总结经验,可是两个王牌将领交手就是如此的势均力敌,他不能指望任意一方出现太过严重的失误,邹吾挂名副位将,协助陶滦老将军沙盘复盘,也几次坦言说这样的情况哪怕是他来领兵,也不会更好。
五五开的战损没有意义,辛鸾不可能让自己的将士凭白的送死就只为了在战壕前往前推进一步,所以最后西南军的战略桌上,能否作掉丹口孔雀,成了这场战争的胜负手。
“战场上打不赢,那孤来战场外想办法。”
深夜,辛鸾敲着战略桌,一锤定音。
天衍二十年四月,三王子辛和回京。
庙堂之上,辛和器宇轩昂,历数前线所见所闻,痛陈丹口孔雀畏葸不前,相机进退,手下部将玩忽职守,贻误战机。赤炎还有不败的神话,这些将领勋业冠绝,一切指责自然不在战阵不力,辛和便用力夸大其词他们的懈怠轻慢。
三王子有理有据,陛下又已生催促之意,如此这般连二王子都知趣地沉默,同一阵营更无人再为丹口孔雀担保。
孔南心作为前线指挥官,怎能想到在前线不断吃紧的时局里,他不仅要对战争负责,还要为身后二王子三王子的明争暗斗负责?
短短十日内,中立派开始下场,众口一声地指责丹口孔雀,没有人能在众口铄金中永远保持冷静正确的决断,辛涧没有失掉他的英明神武,没有失去他的情形睿智,但这一次,他失掉了人和。
天衍二十年四月二十二日,天子下令,召丹口孔雀回京述职。
春雨霏霏。
驿站外,杨柳依依。
战时所有的物资都调用了起来,统一调配供给,马料这等军资自然也不例外,小小的驿站里,马槽只盛着可怜的黄豆小米,六匹温顺的马儿正在抢着嚼吃。
孔南心擎着伞站在雨中,目光平静地看着马儿争食,护送他的四骑护驾一日一夜奔越数里,他倒也坦然,安之若素,此时风雨牵起他的衣袂,浅碧色的襕袍在风雨飘飘,一眼看去,宛如仙人之姿。
“贵人请移步,我给马儿加些马料。”
身侧忽有一道声音传来,孔南心一怔,情不自禁地退开两步,不可思议地压低声音,“怎地是你?”
来人身材高大是寻常马夫的打扮,身披蓑衣,头戴蓑帽,伛偻着腰背从胳肢窝下夹出干燥的马草,麻利地填在马槽之中。丹口孔雀警觉地回身看了一眼门扉大敞的驿站,倏地回头,严肃地压低了声音,“你好大的胆子,怎敢孤身来这儿?”
他如何也想不到,邹吾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孤身来来入敌区!
马夫却八风不动,半弯着腰,一切如常地喂马:“我来这儿是为了先生,我来劝先生归降。”
孔南心上前一步,低声斥他:“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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