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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节分明肌肤苍白的手从善如流地放弃了那只匕首,将药瓶拿到手里。
“殿下可有话吩咐?”两名内监问。
邵天衡摇摇头,他哪有什么话要吩咐,一身清风明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头摇到一半,他又迟疑着停了下来,想了想,说:“孤回来时,那封信还未写完,替孤寄了吧,还有,如果东宫有东西能留下,等定南公回来了尽数交给他——”
说到这里,太子顿了顿,忽然改变了主意:“不,不要给他了,什么都不必给他留。”
一个被皇帝忌惮毒杀的太子,无论留下什么,都只会拖累别人。
邵天衡拔掉堵在瓶口的布团,摇晃了一下瓷瓶,里面的液体轻轻撞击着瓶身,发出好听的回响。
他抬高手臂,对着窗口洒下来的苍茫月光,神色明亮平静得像是要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手指轻弹瓶身,语气温和:“敬大魏万里江山,国祚千年。”
两名内监齐齐下跪,额头用力磕地,拉长声音庄严宣告:“恭送太子殿下——”
冰凉的液体涌入喉咙,灌入虚弱的肺腑,激得邵天衡抓紧了胸口的衣服一阵咳嗽,随手将空掉的药瓶往地上一扔,邵天衡眯起眼睛懒洋洋地躺倒在床上,轻轻叹息,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安静地阖上了眼睛。
两名内侍依旧一动不动地额头贴地跪着,他们得等到床上的人完全断了气才能回宫复命。
短暂的寂静后,诏狱内忽然响起堪称嘈杂的脚步声,有不少人冲了进来,穿着不同品级官服的官员、内监乃至侍卫,他们个个神色惊恐,慌不择路地冲进牢房,见邵天衡安静地躺着,地上滚落着一只空荡荡的瓷瓶,登时脸色煞白。
“快!快救人!”
“太医呢?!”
乱哄哄的喧闹里,几个穿着太医院官府的老头儿被七手八脚地推到前面,围住了已经不省人事的太子。
“那个楚章——他是疯了吗?!居然敢出兵京师?!”有人在和同僚窃窃私语。
“都已经围了京城了,可不是疯透了?常州十万大军,京城哪里守得住?”
“那可不一定……只要太子能救活,就守得住!”
所有人焦灼的目光都定在了那张简陋的床上,几名太医登时感到自己脊背仿佛都要被烧出大洞来。
两日前,不知怎么出现在常州的定南公楚章率领常州十万大军南下,以锐不可当的势头直下鄞州扬州,并且在一个时辰前围住了京城,得到消息的魏帝瘫在龙椅上半天没有回神。
军中来使手里托着楚章的信,魏帝一把抓过来,还没有拆开看,忽然抬起头慌乱地大喝:“诏狱!去诏狱!把太子放出来!让他去劝降!”
在最关键的时刻,魏帝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这个他万分忌惮恐惧的儿子。
一旁的内侍犹豫了片刻,上前小声回话:“陛下,一刻钟前赐死的宫人已经去诏狱了,这会儿怕是……”
魏帝听了这话跟疯了似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抄起桌上的镇纸往地上一扔,大声咆哮:“去追!追回来!让太医也去!把太子完完整整给朕带过来!”
内侍弓着腰急忙应是,小跑着出去传话,才有了现在诏狱这一幕。
“……好在是服药的,还能堪堪保命,如果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地感叹。
被死去活来折腾了一遭的太子没有醒转,呼吸微弱的几不可闻,脸色灰败如开尽了的优昙花,透着到了荼蘼时期的倦怠,乌黑的长发散在枕上,被凄冷月光一照,仿佛寸寸成雪。
太医提起药箱,神色复杂地摇头:“只是吊住了命,能活几日,都看老天是否开眼。”
抬着软轿进来的几名内监七手八脚地将邵天衡小心翼翼地送入轿子,为他盖上柔软的云锦被,将密不透风的绞金丝绉纱帷幕层层落下。
一众官员无声无息地分开一条路,看着这顶软轿从他们面前行过,说不清此刻的无限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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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数道厚重城门紧闭,想要打进去也不是这么好打的,楚章一直没有让人攻城,他在等一个消息,一个太子殿下安好的消息。
从他领兵南下开始,京师的消息就没能再传出来,他不知道殿下现在怎么样了,诏狱里冷不冷?殿下身体那样差,有没有人记得给他点上火盆取暖?
他在这儿胡思乱想,眼前偌大一座城池却安静得仿佛死去一样,他派人昨日递进去信,早晨就有内监带着魏帝的亲笔回复过来,再三保证太子殿下身体无恙,已经到东宫好好安养,只是在诏狱受了点儿风寒,一时间起不来身,要等他醒了再出面,话中还有意无意地提及楚天凤还在宫中,警告他不要一时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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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章瞅着那个刺眼的名字,嗤笑了一声,压根没往心里去,只是看在那点太子殿下的消息的份儿上,才按下要攻城的念头,继续静静地等着。
在第二个落日悬挂在天边尽头的时候,一顶软轿从东宫孤零零地抬了出来,前后数十名护卫紧随左右,在京师被困的巨大恐慌中,所有百姓都紧闭门户不敢发出声音,因此这一行人的脚步声就显得十分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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