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天下之天乱 作者:飞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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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梦,所以压力与顾忌全无,平常不会说的不会问的在梦里说说问问也是无妨。
于是他问他:如果你没有天下没有江山没有权力,不能将天下山川美景聚集于我之前,你可还愿与我一同泛舟五湖放马南山作逍遥之游?
有何不可,他笑答。
彼时晨曦正起,霞光自天际远山后一跃而出,与山间的雾霭相会相溶,形成一片隐约却依然瑰丽夺目的烟霞。那人上前搂住他指向那一片璀璨耀眼的霞光,畅快地大笑,如斯美人,如斯美景,人生更有何憾事!
他也笑了,即使是梦中之言,也果然像是那人的言辞语气。
晨曦中,霞光正盛,雾霭岚岚,满目皆是江山如画。却不知为何,转瞬间,眼前之景忽地变了。方才的烟霞雾霭,以及那人席地而坐与他手指江山的笑容,再也不见。暗黑微光的夜色中,只见一人站立,手中之剑即便是在夜里也泛着隐隐的紫色泠光。那人背对着他,并不与他说话,明明距他不到十步的距离,却遥远得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目。唯有那手中之剑,让他清晰地感觉到寒意切肤,杀气入骨。
便在此时,一声异常熟悉的冷笑仿佛便在耳边响起,真实到不能再真实,与方才迷茫的梦中之景全然不似。他心中一惊,人已醒转。
窗外,已月过中天。他披了外衣开门。
门外,庭中,男人一身黑衣,逆光而立。
他呼吸一滞,这人竟然毫无声息地进到他的居所,抛开府内的重兵防守不说,他的居所外更有一道日夜坚守轮值的青卫防线,难道……想到此处,他沉声问,“你是如何进来的?”
闻言,男人转过身来,深邃的五官在泛白的月光下显出一种与往常不同的森冷与嘲弄。
“不能保护主子的无能下属,我替你清理掉,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方才因对方背对他没注意,此时他却是清楚地看见了他腰间的剑。那剑,紫光莹然,一如方才梦中所见,与梦中不同的是,此刻,幽冷的月光下,有如紫玉般艳丽的血自它的剑尖滴下。
他缓慢而用力地握紧拳头,“为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旁若无人的长笑。待笑声歇,那人才踱着步子,又原地站定,有些戏谑地看着他,“当日你我应州作别时,你诺下我的扬州之约,如今两月之期已过,我的信恐怕还是原封未拆地放在你书房案头上。随王殿下,你如此失约失期不太好吧——”
“为什么?”他的手紧攥成拳,他只是想知道他为何这样做,“为什么要如此屠杀青卫,为什么要那样伤害她?”
“你问‘为什么’,”男人笑着走近他,“你还记得否,我曾对你说过,既然你誓要保护这片土地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那我总有一天会把这一切都从你手中夺过来,踩在脚下,包括你重视的下属、那个被宣称是你王妃的那个女人,当然,也包括——你!”
深邃的目光霎时变得幽冷而充满掠夺之气。
昔日,翠山脚下,万军之前,他确是如此说过。
他回忆着昔日的点滴,全然不觉,男人已靠他很近。当他意识到时,男人的手已动,直扣他脉门所在,他急运气抵抗,却感觉丹田内中气虚亏,竟提不起一丝真气,身形停滞间,脉门已被牢牢扣住。
“呵呵,那时的药起作用了么。”男人意料之中地笑着点了他周身大穴。
一时,他只觉得寒气入骨,连心都被刺得冰冷。
果然……
“是那时齐无玉下的毒么?为何如此……”
“为何?你应该很明白才对,逼我如此的不正是你吗!”男人的手凉凉地划过他的脸,留下一缕绵长的冰意直沁入心。“天下景仰的随王,是翱翔九天的凤,只有折断你的翅,给你套上锁链,才能够将你牢牢绑在我的身边……”
男人缓缓握住他的手腕,然后,猛地用力!
一阵剧痛不知是从身上还是心上传来——
江远真正醒来时,月即将西沉。他摸了摸额头,感觉有些微湿润的凉意。于是起身,喝了口侍女备在床边矮几上的凉茶,开门来到中庭。
月光洒满庭中,与梦中景象并无二致,就连梦中那锥心的痛感似乎都还停留在心上。
睡眠时间珍贵的他向来少梦,偶尔有一些,也几乎都是幼时与母亲的生活及宫中与诸兄弟相处的场景。沐云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的梦中。不好的恶梦也是有的,但大都是些虚无缥缈甚至莫名其妙。只有今夜,他才知道,原来真正的恶梦竟是真实到让人心悸的。
他静静站立庭中,月色无声,周遭的世界都在沉睡,就连平日随侍的侍女也均去休息。但他知道,这仿若无人的静寂中,却是有人的。他们就像他的影子,他身周的空气般,无时不在。
他点了特制的熏香,很快,一个暗青色的身影自不起眼的暗处来到他近前躬身候命。
“主上。”
是前年替上来的青卫十。替补的青卫皆是从历年银盔军中经过各方面的严格甄选得出的极少几个。不久前伏尸荒庙的青卫十八,去年血溅王府的十五与十六……还有梦中那把滴血的紫魂。看到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孔,江远一时思绪万千。
“此次被害的十八是你的表弟吧?”他的语气有些伤感。虽然十八的空缺已及时补上,但那个有着与眼前之人相似的脸孔的人却不会再回来了,“……有后悔过吗?”这句问得有些意味不明,但他知道此时听话之人能够明白。
青卫十垂首,语气铿锵坚定:“两万银盔军皆以能被选入青卫为至高荣誉。”
看着悲伤却依然坚毅自豪的脸孔,向来习惯笑点江山淡定自若的随王第一次不知该如何措辞与表达而沉默了。青卫十却再次叩首道,“主上终日为国事忧心,睡眠珍贵,请保重身体。”
青卫退下后,江远经历这一梦,睡意了了,却也不想让外面当值的青卫分心,进到卧房,拈起书案上一封放置了几日却始终未拆封的信,简洁的信笺封面上一无称谓二无名讳,缓缓拆了封讫展开,纸上只一句:八月初十,扬州,翠微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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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的八月,是个让人无法不心动的季节。瘦西湖旁碧叶连天的荷花残香还未完全褪尽,近处山中桂子的清香已铺天盖地而来,引得游人尽驻足闻香。
翠微居便在瘦西湖旁的一座山下。本是间替上山赏桂的游人提供酒食的小店,虽规模小,但几年来却也生意不错,加之它店面修饰精致,不知不觉间也成了山下一景。但几日前这座精致的小酒肆却突然卸了酒旗,以前摆放在外招揽客人的桌椅板凳也不见踪影,院前新砌了篱栏,除了那块“翠微居”的牌匾未摘,它俨然已被改建成了一处雅致的私人宿处。
路人原本好奇此处新主人是何人物,却在一日目睹一醉汉闯进院中叫酒喝,手未触到门扉便似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重重地摔了出来落了个半死的光景后,渐渐都避开了这变得神秘的处所,另寻别路上山。
一日的喧闹渐过,本就清幽的小居变得更加幽静。夕阳沉,暮色起,翠微居中琴声铿然,更有略显低沉的吟诵声在静寂的空气中传散开来。
“重湖叠瓛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庭院中的人自娱自乐,连四周的空气都似乎跟着寂寥起来,他等的人却是迟迟未到。
“如此美景却不能与心中之人共赏,又有何可夸。”
琴声歇,低叹声自弹琴的男人口中溢出,收了琴,正要起身进屋,却忽然停了步子,转身,目光凝在了百步外的山路转角处出现的那抹青衣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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