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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沧录 作者:衣带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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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仙侠修真 因缘邂逅 年下 相爱相杀

  ‘越卿珑’一扬眉,淡淡道:“我以为你第一句话会稍稍心疼一下你的小女伴是不是被我生吃了。”
  慕清仰摇摇头,却并没有说什么,似乎很执着于自己的问话。
  稍显纤细的手指一页页翻过书页,最后轻轻一合,神态气质带着一股冰雪拂面的气息的少女毫不在意地把书丢回慕清仰怀里。
  “这‘聆苍转’你看了个皮毛,却还没用得上手。不过你骗我时拿走的东西,我不要。”
  五指骤然深深扣进地面,慕清仰闭上眼,神色黯然,轻声道:“抱歉……在你面前,我总是觉得自己像是个要不到糖的稚儿,不自觉地……自作多情。”
  “清仰。”
  “……嗯?”
  “我不监督你的这段时间,你被女妖精伤害了感情了吗?”显然思考方向不太一样的披着女妖精皮的苍老师认真地说道。
  不,我真的对投身她备胎大军这项高贵的事业毫无兴趣……
  慕清仰决定暂时跳过这个话题,轻咳了一声道:“你怎么会想着来?降神的术法需得提前布置,难道你见她那次就——”
  “因为总有刁民想牵走朕的童养媳,朕纾尊降贵身体力行令刁民下线思过,有意见?”
  慕清仰木讷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莫名情绪:“那她要思过多久?”
  “看朕心情,三四个月是有的……你心疼了?”
  深刻地感受到了交流的代沟的慕清仰连连同意:“不敢不敢……但是你降神到女子身上难道不会感到诸多不便吗?”
  苍桑掐指一算,云淡风轻道:“区区女妖精,纵然胸多吉少,我亦未曾放在眼里。”
  ……被你坑了的越姑娘都没地方哭了,你就不要再嫌弃她了,真的。
  此时慕清仰身侧的灵兽袋微微一动,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拱了拱,探出个毛绒绒的脑袋,两只豆子似的小眼迷茫地转了转,发出一声细微的,小鸡仔似的叫声。
  “这是……”慕清仰想起这是叶求狂抓来给他养的灵兽崽子,一般而言经过叶求狂手的货色成色都不会太差,不过灵兽成长周期长,慕清仰就一直没有什么闲心饲养小动物。此时忽然一抬头瞧见苍桑凝视了这鸟崽子半晌,便想解释:“这是我哥抓的幼雕枭,虽然不知是什么品种……”
  “不错。”
  “……诶?”
  “根骨清奇,湛然有光,这只鸡想必就是你看中的给为师的二师弟了。”苍桑一伸手,小雕枭便抖了抖翅膀极有眼色地蹦跶到他手上。
  慕清仰当时就凝固了:“我是应该先反驳它的种类还是先反驳它的辈分……”
  二师弟显然特别会谄媚,依仗年龄与种族优势无耻地蹭着苍桑的手指,苍老师喜得佳徒,龙心大悦:“不然你想为师去收个会喊师父父求抱抱的师妹给你?”
  慕清仰大致设想了一下这个画面,对比了一下二师弟虽然长成个鸟样好歹威胁性比较低,于是便屈辱地决定还是与鸡犬为伍比较安全:“你开心就好。”
  “那就别赘言,看你不像是没计划的,这姑娘没作死之前我也不清楚你们是怎么甜甜蜜蜜私奔的,说说怎么来这的?”
  慕清仰活动了一下筋骨,捻了一把地上的泥土,道:“我来此地之前曾得到一册上古宗门遗迹天书,这本书来得偶然,我竟一字不识……后来想了想,就字形所观,文法不通,自然而然便想到不知自当笃学,暗合瀚海渎湮阁教义,便猜想着是否要回有书之处探寻一番。”
  苍桑随手翻了翻慕清仰上贡的那本所谓天书,轻嗤一声,一边把薄薄的册子一页页撕下,一边道:“难为你看出来文法不通,才会有这番牵强附会的推论。此书记载,并非是字,只不过是图画而已,三岁小儿皆会的拼图,明明白白送到你面前,你竟还想以文法解释之。”
  天书并没有多少页,三十六页,拼成四四方方的地图一张,隐约得见弯弯曲曲的线条,竟然是水玄宗全图,一道通往藏书楼的小道白纸黑字地写着:瀚海由此去。
  慕清仰干咳道:“好歹殊途同归……”
  “多智近妖是你的长处,但过犹不及是你的缺陷。”苍桑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既然此地主人早有相邀,你便大大方方地去,对我是杀是剐,我都不会阻拦你的任何行动。”
  “我……”慕清仰犹豫了片刻,道:“我绝没有想过害你,只不过想阻止容央那样的人继续出现。”
  “若是容央,只怕晚了些……”苍桑忽然勾起唇角,那神情演绎在娇美秀致的一张芙蓉面上,莫名有些惑人的意味:“先前他禁了一个叫赫凛的小儿的半魂讲授佛理,最近也遇到了困惑自行出饮沧楼了。”
  慕清仰脸色微变:“赫凛果然是他下的手?!”
  “我让他做的,那愚昧的凡人打断过你的腿,让他睡上一年半载又有何不可?”
  慕清仰心里一窝,有点无措道:“那……那是为了我?”
  “你应当养成节省时间的观念,加快你的动作,否则我会不耐烦拉进度条的……”苍桑话未说完,肩侧雕枭忽然一声尖唳,随即慕清仰闻声冲过来按住苍桑的肩头往一侧一躲,背后便有一道寒芒拉成光线,随着一声轻微破响,一条青翠的小蛇蜷曲着掉在身侧,蛇鳞瞬间爬满冰霜,随即砰然碎为一地冰晶。
  “能一瞬间躲过毒蛇与吾之剑气,护住心爱之人,小辈……你之反应力尚可入眼,不似你故乡之人那般令人作呕。”
  飒飒竹林,忽入一道寒凉女声,莫名给人一种冰雪浇顶的感觉。
  慕清仰呼吸微微一滞,却见苍桑依然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似乎也不想和那莫名女子交涉,便道:“承蒙青眼,不知前辈可否赐见?”
  那声音沉默片刻,忽然一道莫名力量勾扯了一下慕清仰,他身形一晃,荒碑的遗物毫无预兆地飞出。
  “储位印?”那女声狐疑了片刻,又似乎叹了口气,又将储位印送回了慕清仰手中:“剑宗之人皆是如此,便是给了他们保命之物,也终究护不住他们……吾在飞白亭相候。”
  言罢,空中忽来鹤唳,一对白鹤翩跹落入竹林,弓背低首,竟口吐人言道:“阁中长者今日便互相卜算赌着客人何时来临,晚一刻输一壶珍酿,如今未时一刻才至,却是让宿机长老输了丹青师一筹。贵客快行吧,再迟些时候,丹青师便该去观星台了。”
  与中域之中那种等阶分明的宗门气氛不同,道宗不甚拘泥于礼数,于这鹤灵言语中,已是见微知著。
  白鹤振翅而飞,深入层云,翼下一片浩淼竹海,延伸向远方……直至云层中破云而出一道黑点,慕清仰不禁问道:“东洲沧海之外,与天宫齐名之宗门,门槛竟如此之低?”
  白鹤答道:“这倒不是,若是些大事,自当由主宗出面。而每逢溟光海汐月之时,阁中便会算准了必然有客自溟光星花海来,主宗很少有动向,一般的闲客,便由我接到辅宗。”
  “死人也算?”
  “自然是生人才可,死人已是死物,对现世无从影响,便是赐予了机缘,命薄又如何消受?”
  慕清仰不说话,回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苍桑……那可未必,这里还有个不知是人是鬼,能把最极恶的凶徒从十八层地狱拉回人间作乱的存在。
  沉思间,骤然云层一浓,风息云止,眼前一片苍翠化作化作山光水色,隐约见得檐角氤氲于水瀑间。
  若说天宫治下的中域是庄严肃穆,一入道宗的地盘,便是如同入了隐士古居,赌书听泉,长袖挥毫。晚辈见了长者,拱手一笑,长者见了晚辈,挥袖一扫,继续沉思于眼下的一盘珍珑。
  很让人放松的地方……与其说是一方宗门,不妨说是高士居处,雅致宜然。
  白鹤落地,便化作了个双髻童子,稽首道:“贵客自此小道可入飞白亭,自有人接待。只是若丹青师在作画,却不可打扰,稍待便是。”
  这丹青师,慕清仰却是自越卿珑口中有所耳闻,此人是个女子,在瀚海渎湮阁中地位特殊,便是在这样一堆神棍聚集地,也是神棍得很有特色的一位。相传她参悟生死轮回道,感应天道,甚至能画出人的前世。
  此时真假不论,却是勾起了慕清仰一点兴趣。
  她能画出苍桑的前世吗?
  怀着这样的兴致,他回头一看,忽见苍桑脸色不太好。
  “怎么?”
  苍桑忽然按住他的肩头,肃然道:“你以后想和这姑娘在一起私奔到月球,你哥会哭晕在厕所的。”
  “……为什么?”慕清仰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道:“你看了她的记忆?”
  “这姑娘年方十八便有了十九个在记录的备胎,按照这个发展规律,马上就可以和叶求狂的渣男泡妞史一起青史留名了。”
  “那她和我哥谁厉害?”
  苍桑沉思片刻,道:“……你哥厉害,至少你哥看到我时把持住了,越卿珑根本把持不住。”
  慕清仰欣然道:“她无所谓,本性使然。你把持住,我便放心了。”
  “……”
  大约是暗处的侍者也忍不住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秀恩爱,出来领着他们沿着卵石小路,一路穿花拂柳地进了画苑。
  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如新月般的荡笔墨池,时不时有点朱一笔般的红鱼在当中游荡,毫无不适之感。墨池月勾处,一方草亭,纱幔后隐约见得两位女子身影,一者山水泼墨裙,清逸出尘,一者漫身的冰白雪纹,唯有一支连枝红梅简单插在如云墨发间,墨香梅香,相得益彰。
  山水裙的女子,挽袖执笔,虚点梅钗女眉心些许,虚无间勾勒出墨色涟漪,再一俯身点在素宣之上,大袖一拂,一张美人图作就。
  “……这女子眉目爽利,难为你记挂这些年,当年做出那种冒失之事,不惜得罪令兄。”
  梅钗女微微一笑,声音沉静如寒月照水:“女子之中,她是吾此生唯一敬服之人,若非韶华早夭,如今也是纵横天荒之辈。”
  “所以你虽有禁足令,但一听说我卜卦出近日有北方来客,便按捺不住了?”
  梅钗女稍稍沉默片刻,目光向纱帘外望去,恰巧对上慕清仰那双眼,淡淡对身侧女子交代一句:“也是无奈方借了你处行事,今日种种皆是吾与天祭国二十年前的因缘纠葛,还盼你能为吾慎言。”
  山水裙的女子笑着荡了荡墨笔,眉目温婉:“我只不过是位小小画手,令兄自持身份,莫非还能利刃加身刑讯于我不成?”
  梅钗女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傲骨寒梅。
  这算是慕清仰正面看到梅钗女的唯一想法。
  与其他女子想比,身形稍显修长,眸如星子,却在眉尾微微上扬,显得比之一般女子倔强些,虽缺了些时下世人推崇的柔婉,却是在目光流转间,便明明白白地让瞧见她的人知道——
  这是个上得疆场,饮得敌血的女子。
  同样诧异的印象也倒映在梅钗女眸中,她不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画卷。
  比之画中风采慑人的女子有差,这个似乎觉醒了与她相同血脉的少年人,也许是因为他坎坷的身世,并没有如他年纪那般开朗,而是平静得显出一股淡淡的阴郁。
  ……却也没有太阴郁得令人生厌,似乎是他本身就明白,坎坷的不是他的生活,是他周围的人,从而牵连出的一种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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