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铁军冲他微微一笑,同时手起刀落,将在场奔走尖叫几个宫女杀个清光。
血花四溅,腥气扑鼻,明雪衣瞪大眸子,紧紧抓着旁边干呕的小德子,手抖动不已。
在场唯一一个未死的李海场大叫着向门外跑去,呼延铁军竟也不加以阻止,反而勾唇微笑。
「救命!救命!」李海场大叫着一直跑到殿门,正要推开,却见门隙门刀光一闪,正好抵住他的鼻尖前。
「哗!」李海场吓得抖着脚,跌跪在地上,裤档湿了大半。
屹立在殿中心的呼延铁军头也不回,反手以刀尖一指:「我劝你别再前行一步,守在外面的杀起人来,可比我更加利落。」
「壮士饶命!饶命呀!」已知前无去路,李海场跪地磕头,拼命求饶。
呼延铁军厌恶地压下眉头,喝道:「闭嘴!你敢再叫一声,我就将你的手脚都剁下来喂狗!」
李海场忙不迭噤声,五体投地地甫伏地上,不敢稍动,呼延铁军暂时也懒得理他,径自走到明雪面前,蹲下身子,柔声叫道:「衣衣!」
跪在明雪衣旁边的小德子见他走近,吓得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念着满天神佛,明雪衣抬头仰望,只见他手上刀尖犹自滴血,黝黑的肌肤上沾着几滴鲜血,显得异常灿烂,艳丽鲜红得叫明雪衣目眩头晕,浑身颤抖不已。
呼延铁军失笑,伸出左手轻轻拉着他:「怎么了?看你脸无血色的,怕得很厉害吗?」说话虽然温柔,手却用力地将他的手抓着,不容他再抖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洁白的喉头干涸地上下滑动,却始终无法将下面的话吐出来,只能举起指尖,颤颤抖抖地指着倒地不起的皇太后。
呼延铁军随意耸一耸肩头说:「啊?她?我看见她欺负你,一时忍不住,下手太重了吗?抱歉!」
「她?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皇太后!她是皇太后呀!」明雪衣的声音近乎嘶听,泪珠滚滚而下,发狂似地槌打呼延铁军的胸口。
其它人死了也罢!但是她不同,她是皇太后,是明家皇朝的国母!皇太后死在宫中,要怎么向天下臣民解释?她的兄长握禁军,她的堂兄侄儿是朝野重臣,她被杀死的事,一传出去,不到半天......不到半天,就要天翻天覆地!
京城中最大的武装力量就是万延年手上的禁军,禁军一乱......一乱......
明雪衣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空自垂泪着急。
「别哭,乖,别哭,哭得我心都碎了。」看着那一颗颗晶莹水珠滑下脸颊,怀着满肚密圈的呼延铁军不禁心痛起来,抱着他,轻拍柔顺的背项,安抚道:「别怕!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潜进来的,她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反正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他这一生之中可从未柔声安抚过其它人,可是明雪衣并不领情,依然抽抽噎噎地说:「但是,外面......面有禁军。」
「死了!」呼延铁军答得利落,脸上冷酷一片。人倒也不是他杀的,是狼影出手,南国的禁军质素实在差劲,一眨眼功夫,全都倒地不起了。
从昨天明雪衣吞吞吐吐地叫他今天到御花园等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有问题了,所以,今天一直跟在他和小德子背后,他们潜入慈宁宫时,他也跟着进来,本来只是好奇,想不到......
呼延铁军在心中暗笑,刚才他躲在窗下,眼见万太后与明雪衣起争执,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忖度片刻,便将在暗处的狼影叫了现来,解决门外守着的禁军和几名宫女,同时抽出腰刀,冲进来将万太后一刀杀死。
听到他的答案,明雪衣又是一阵晕眩,呼延铁军连忙将他搂得更紧一点。
「现在可不是晕的时候,衣衣,你在宫中有多少亲信人马?」
「......亲信?什么亲信?」明雪衣仰头,泪透的小脸上一片惘然。
压下浓眉,呼延铁军解说:「可以信任,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总不会没有吧?看着明雪衣柔美稚气的脸蛋儿,呼延铁军不免担心,若没有的话就有点糟了!
他在南国宫中虽然埋下不少细作,但是,认真算起来,人手亦不足以实行他脑海中的计划,若明雪衣手上真的没有任何亲近的人马,他就只可以将脑海中完美无缝的计划丢弃,抱着明雪衣连夜策马逃离江南,渡过长江了!
目不转睛地等待着明雪衣的回答,就在他等得快要放弃的时候,明雪衣终于扬起眼帘,用不安的声音回答:「有......我登基之初,石老将军派了一队五百人的子弟兵......以防万一,混在北衙禁军之中,只要有手令,立刻就可以调动。」
一瞬间,呼延铁军兴奋得握紧拳头,在心中大叫:天佑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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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元五年,万太后病重,延医未见起色,其外戚探知自皇太后突然病重后,寝宫被一队士兵重重包围,心感不安,于朝上屡次质问。
帝亦称病不早朝,四日后,以太尉万延年为首的一众万氏党羽,领着五百禁军闯宫,宫中侍卫不敢阻挡,至内宫长廊,慈宁宫太监总管李海场持懿旨,传万氏书房晋见。
并着先散去禁军,万延年眼见来者为其妹之心腹,心中略宽,亦知自已平白领军入宫,实已犯下大不敬之罪,免得落人话柄,将身后禁军散去一半,又遣人到家中将家人同时接入,晋见皇太后。
此去三天,未有一返,万太后尚有一内侄,万延年之长子,官拜校尉一职,因故未随父母兄长入宫,眼见家人久不见返,深感不安,又得宫内亲信密报,得知不妙,慌忙召来禁军各路副将,连夜密议。
约三万禁军随之而起,封锁各路宫门,大胆迫宫,及至太和殿前,当今天子昂然而立,金冠龙袍,贵气凛然,两旁卫士双手一丢,几十人头滚滚玉阶而下。
天子手握羊皮书信一封,高声呼道:万氏逆贼,穷奢极侈,结党营私,目无君上,今更勾结异族,反叛皇朝,已处万死之罪!
左右同时高叫:投降不杀!既往不究!投降不杀!既往不究!
眼见要救的人已死,当朝天子在上,又有国家大义在前,作乱禁军顿时议论纷纷,六神无主之际,另有一队银甲士兵自宫中各处涌出,作乱禁军一见在他们头顶上飘扬的「石」字金旗,只道边防石家军已回朝护驾,石勇老将军为三朝元老,威名赫赫,将一众禁军吓得心胆俱裂,慌张不已。
不知是谁先放下武器,兵器落地的铿锵之声一经响起,立时便感染四周,本来整齐的阵营吵闹扰嚷,如潮禁军同时丢弃手上兵器,跪地求饶。
明雪衣下令大开宫门,准所有禁军就此散去。万延年之子被当场拿下,乱事暂且告终,左右高呼万岁。
数百玉阶之上,明雪衣却早已浑身汗湿,四肢无力,只由身旁的呼延铁军撑着,方能勉强站立。
同是深夜,接获密旨的石勇老将军终于赶抵,因为行程匆忙,他只带了八万轻骑,千里奔驰,能同时抵达的只余五万。
患难见真情,于宫中接见白发苍苍,一脸风霜的石勇时,明雪衣感动得差点儿哭了出来。
密议一个时辰后,明雪衣正式颁下圣旨,宣告皇太后重病不豫,另下旨以私通外敌的名义,将万氏一门抄家。
并斩草除根,对作乱禁军头目秋后算帐,连夜派兵到他们家中赐死。
只一夜间,满城血雨腥风,火苗处处,不少有份作乱的禁军副将早已闻得风声,叫来亲信到家中保护自已,但是,向来养尊处优的禁军始终比不上年年与异族血战的精锐,无数禁军战而死,皇城附近满是哭声惨叫,平民都闭门不出,一夜屠杀,死伤上万,血腥味半月方散。
第二天早上,落后的石家军三万士兵陆续赶至,把守各道城门,将治安稳定下来。
一夜过去,天翻地覆,谁也想不到从来懦弱无能的少年天子竟如此反应神速,心狠手棘。
朝野之上风声鹤唳,复朝后,眼看殿上突然空出的大片空间,凡与万家有点渊源的大臣皆战栗不已,人人自危,为求自保,纷纷上书陈数万氏一门的罪状,同僚间亦互相指责,告发,引起无数无辜的牢狱之灾,乱事虽平,但朝廷已元气大伤,无法复元,此为后话。
为皇太后发丧后,因再无人辅班,群臣朝议,一致请求明雪衣提早加冠亲政。
同年八月,明雪衣加冠亲政,脱离皇太后的掌控,正式成为南国皇帝,加冠后,他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将呼延铁军任为羽林将军,统率禁军,护卫皇室。
银甲加身,铁剑横腰,大红滚金的披风一扬,虎目熠熠,凛然神威,金阶上的明雪衣忽然又颊晕红,羞涩不已。
众里寻他千百度......现在他终于知道那种感觉是如何奇异美妙,但是,在心底深处又不自觉地升起另一份不安......
加冠礼后是热闹的歌舞宴乐,设宴于宫中庭园,一路彩灯无数,令黑夜有如白昼,灯垂以金玉,秋风一过,铃鸣叮当成韵,粉墨伶官在柃木所砌的台上演戏,娇美宫女穿着罗绮金襦,系着七色彩带,手捧金樽在群臣间来回穿梭。
乐声,笑声,欢欣喜庆,坐在御座上的明雪衣静静看着,仿如美玉的脸上不见特别欢欣,反而眉宇间隐有愁色,频举金杯进酒。
他的酒量素来不好,不一会儿已酒酣耳热,需由左右搀扶离开。
一回来寝宫,他就挥退左右,扑上龙床昏昏沉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有一件冰凉的物体放在额上。
睁开惺忪睡眼,看见呼延铁军就坐在床边,用冷毛巾敷在他额前,见他醒过来,便轻斥责:「醒来了?酒量差,就不要喝太多,明天你就知道难受了。」
明雪衣没有回答,躺在床上,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呼延铁军是酒宴中偷走出来的,银甲未解,发上犹插着明雪衣在宴前亲手所簪的鲜花。
簪花本来是女子爱美之举,不知从何时起就变成皇帝赐予臣子的一种荣耀,簪花进爵,以示人中凤瑞。
这时候,明雪衣看着他头上的桂花,微微出神,竟不由自主地问:「若我不能为你簪花,铁郎,你......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呼延铁军一怔,无意识地用指头在床柱上叩了两下,答:「没可能发生的事,我从来不想。」
「是吗......」明雪衣失望地敛下眼帘,本来酡红的脸颊白得透明,即使是假的,他也想听到更加动听的答案。
不过,随便想一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权力、地位、赏赐从来对他好的人,谁不是看上这些东西?
看着他一瞬失色的小脸,呼延铁军只觉得心脏像被人用手一拧,疼痛不已,未经思考便说:「不过,如果是你,即使什么也没有,我也喜欢。」冲口而出之后,他多少觉得有点后悔,但当垂目看见明雪衣倏然星光闪亮的双眸,又坦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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