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如此羞耻的声音竟会从自己的口中发出。所以余音未尽,他已果断地咬住下唇,直至齿间渗出腥甜。
这时,一阵清风掠过,树上梅瓣纷纷坠落,恰好覆在了他沁出血珠的唇瓣上,令那一点血腥也浸入稍许甘美。
皇甫广帛将双唇移到他的唇边,隔着花瓣辗转吸吮,不敢太重又不愿太轻。舌尖只在外犹豫不决地打着转,小心翼翼地反复试探,不再像刚才一样“鲁莽行事”,惹得他‘伤害’自己。
故安见他如此,心头浮上一点不忍。咬住的牙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额上的眉头,亦是开了又皱,皱了又开,反反复复不可断绝。
只是最后他还是输给了皇甫广帛,谁让他总是以退为进,谁让他早已无路可退。
主动伸手揽过那温柔男子的颈项,故安在他耳边悄然道:“广帛,我其实不叫故安,我的名字是顾、言、曦。”
说出这三个字后,他不知道他们将走向何处,只是在这场巨大的骗局之中,他至少想为两个人留下一点真实,一丝诚实……哪怕它们到最后,会变得那么的微不足道,那么的不值一提……哪怕它们到最后,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也不能赎回任何原谅……皇甫广帛闻言脸上并无惊讶之色,只是笑得更加温柔:“我知道。”他指了指缠在他腰上的软剑:“我第一次见到刻在上面的那两个字时就有预感,你应该叫‘言曦’”。
“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让我叫出这两个字的那一天,幸好这一天还不算太远,唔唔……”
他言语未尽,已悉数被顾言曦堵回了口中。有些讶异地看着对方眼中的故作镇定,皇甫广帛的双眼瞬时就弯成了一轮新月,月梢之处又扬起一丝狡黠。
舌尖几个巧妙的回转,他已反客为主;之后几次迅速的深入,立刻便攻城略池。
他的人是那样的温和,笑容是那样的温柔,但他的吻却是如暴雨般狂烈。灼烧着顾言曦口中的每一寸柔嫩,吸吮着顾言曦滴出的每一丝甘甜。
但其实他的吻也可以很温柔,只是这样一个被他允许的吻,实在让他等了太久太久,从寒冬等到初春,从相识等到相许。
他的吻一路顺延而下,经过他红肿的唇角、微昂的下颌、玉做的颈项……在他身上烙下绮丽的花痕。
这将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刻。
顾言曦双臂紧揽秋眸轻合,口中的呻吟虽是断断续续,却也不再极力抑制。一向僵直的身体也生涩地发出回应。虽然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委身他人,但若这个人是皇甫广帛,他便心甘情愿。
这也是他对自己的第一次诚实。
“言曦,这江南果然是风光旖旎气候宜人。要不我们干脆就住在这里,不要回北方了。”皇甫广帛轻摇折扇,看着那繁花似锦翠木藏莺的街景不由心驰神往。
故安亦是满目闲宜,觑了眼对方道:“好呀,不回就不回罢,反正这花样繁复的春衫更适合你。”他虽出生于北地,但天生体寒,其实这南方的温暖也更适合于他。
况且,若能真在这里定居下来,恐怕南秦的事也还有所转机。毕竟他已不是皇储,也远离了国度……东襄对他的利用也该到此为止!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便不由上扬。
看着他的笑容,皇甫广帛眼中温柔满溢:“真没想到住在这里能让你这么高兴,我还一直以为你更喜欢北地呢?”
顾言曦挑眉觑他,一副“何以见得”的表情。
皇甫广帛指了指他的身上道:“谁让你一天倒晚只穿白衣,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北方的雪呢?”
故安嗤笑一声,嘲讽道:“这世上白色的东西多了,可不止有北方的雪吧?也许我更喜欢南方的梅呢?”
“原来如此,那我们再回‘香雪海’吧?”说罢,他拉起他的手就往回走。
虽然如海浩荡若雪满地的‘香雪海’确实深得他心,但一想起那日花海中的旖旎春光,他的脸就顿时红成了一颗番茄。脚下更是一步再也迈不出。
皇甫广帛见拉他不动,立即回头查看究竟。只见他满脸通红地立在原地,立即心领神会的望着天色揶揄道:“怎么还不走?难道说现在去还太‘早’”?他这个“早”字说得极其暧昧,令顾言曦的脸颊飘起更多的红云。
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他故作镇定道:“你脑子是不是不太灵光,我刚刚只是跟你打个‘比方’,谁说喜欢‘香雪海’了?幼稚!无聊!”
“哦?”皇甫广帛摆出一脸疑惑,故作不解道:“原来不喜欢‘香雪海’啊…那你为什么喜欢穿白衣?”
见对方如此锲而不舍,顾言曦冷哼一声,转怒为笑:“因为我就是喜欢。”他下巴微抬眉梢轻挑,尽是一副“你奈我何”的倨傲。
皇甫广帛眉眼一弯,无赖道:“那你喜欢我吗?”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不小,于是这一问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顾言曦实在没想到那个金风玉露般的南秦太子竟会是个死缠烂打的登徒子,心中不由气结。
于是他一言不发地甩开衣袖掉头就走,实在不想和他一起站在这里丢人现眼。
皇甫广帛见状立即紧追不舍地缠了上去。而且还拉住他的衣袖撒起娇来:“喂,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嘛,言曦~曦儿~小顾~”
眼见周围侧目之人越来越多,顾言曦一边甩开衣袖一边快步疾走,同时小声斥道:“皇甫广帛,你放开我,放开我!”
“你告诉我你喜欢我,我就放开。”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他的兴致更加高昂。誓要把无赖本色进行到底。
最后,顾言曦终于被他逼得忍无可忍,于是足尖轻点身形一展,眨眼间已掠出十丈。
他这一掠身姿飘逸翩若惊鸿,匆匆一瞥间只觉宛如谪仙。引得四周之人一片惊呼。
皇甫广帛见之,不禁无奈一笑,心中默默摇头道:看来真不该把‘踏雪无痕’交给他,真是自讨苦吃。
无奈悔恨间,他也只好提气纵身紧随其后,转眼间亦不知所踪。
只是他二人离去后,人群中立刻就有数名打扮成寻常百姓模样的人暗中跟上,看身手绝非寻常之人。
皇甫广帛找到顾言曦时已是华灯初上,虽然他站在河边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没有理由,只有预感。
他悄悄地走到他身后,伸手抄走他正要放逐的河灯,好奇问道:“曾听闻这放河灯的习俗是为了祭奠或祈福,不知言曦是哪一种啊?且让我看看这里面写的是谁的名字。”
说罢,他立刻将那河灯举到眼前,火光摇曳中,只见三行清雅的字迹映照其上时隐时现。
“九九归一,此生意然,不负广帛…不负广帛”皇甫广帛若有所思反反复复地念着这最后四个字,一丝笑意悄悄爬上眉眼,弯成两道月牙。
“你心里果然有我,言曦。”他将河灯护在怀中,就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他不在意前两句有何寓意,只在意那最后一句有他就够了,这就够了。
顾言曦本以为他看到那四个字肯定会对他一番调笑,却未料对方竟带着如释重负的欣喜对他说:你心里果然有我,言曦。
面对这样一句话,他该怎样回答他?
是该告诉他:经历了这么多,我心里又怎会没你?
还是该再加一句:只是我的心里虽然有你,却不能只是有你。
最后,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起身将河灯拿过,沉默地将那点微光轻轻放逐,看它缓缓飘走渐渐飘远,终至融入那道灯河,变成万千微光中的一盏,变得再也无法被谁分辨。
望着他的背影,望着他的河灯,皇甫广帛忽然觉得这画面隐隐地透出一股不祥,令他心头没来由地一颤。
于是他赶忙寻了另一盏河灯,下笔写道:
红绳结发烛影摇
天永漏长相思老
生而同寝死同穴
魂游三途等尔往
落下最后一笔时,皇甫广帛忽觉指尖一凉,只见一滴晶莹滚落其上,又顺延流下,“啪嗒”一下打湿灯面。
他若有所觉般地抬起头,望向身旁的顾言曦。却见对方正低头为他吹干墨迹,几缕散发垂在额前,恰好挡住了他探究的视线。
这时,第二颗水珠再次滴下,紧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随后那水珠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最终伴随着一声春雷,在天地间织起一张晶莹的雨帘。
原来是下雨了啊,他还以为……心底悄悄涌起一抹失望,但随之又升起一丝好笑。骄傲如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一首诗而落泪?
顾言曦见皇甫广帛还在发呆,于是调侃道:“广帛,再不把它放到河中,恐怕‘河灯’就要变‘黑灯’了!你的愿望也要落空了”
皇甫广帛捧起河灯,果然见上面的墨迹已开始被雨水晕开,于是赶忙将其放到河中,同时击出一记掌风,助它一臂之力。
见他的河灯迅速超越身边的河灯飘向远方,顾言曦不由失笑:看来他倒“不负”一身绝学。
“不知道我的河灯,能不能追上你的呢?”皇甫广帛冲顾言曦得意地眨眨眼,显然胸有成竹。
“追上了又能怎样?”顾言曦望着江上的那一片蒙蒙烟雨,烟雨之中的那一片烁烁星火,只觉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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