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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 作者:烛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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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乔装改扮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报仇雪恨

    李慕歌见状,一抹淡淡的自嘲从眼底稍纵即逝。
 
    眼见那片匀淡的柔软近在咫尺,他却转而将那个吻,蜻蜓点水般地落在了他的额间。
 
    有时候,他宁愿克制,也不愿看到他的忍耐。
 
    所以未等那点余温完整传达,他已从容起身,脸上依旧如桃李春风般的温暖和煦:“你身体本就弱,熬了一晚上,赶快趁着天没亮乖乖睡上一觉。”
 
    他弯下腰帮他拉好被子,几缕发丝落到故安的颊边,令他连鼻子都皱了一皱。
 
    “怎么了?”他笑着问他,声音里包含温柔。
 
    “好臭!”故安毫不客气地实话实说,言罢又主动将被子拉到了鼻端。
 
    李慕歌闻言立刻俯下身在他颈项处嗅了嗅,口中却道:“你…倒是很香……”
 
    未等他把话说完,故安已一脚踹了过去。只是李慕歌似早有所料,因此轻松躲过一击。
 
    虽对李慕歌刚刚的“反常”有些困惑,但他实在累极,已无心再去细想。于是翻了个身,闭上双眼不再理他。
 
    李慕歌也算知情识趣,见状只好伸了个懒腰自动走出房门。
 
    与其在这里招猫逗狗,他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只是在踏出门槛的一瞬间,他那一向的眉眼弯弯立刻就变为面无表情。
 
    短短一刹,判若两人。
 
    顾言曦,原来直到现在,你所有的耐性还是全部都留给了季姓之人。
 
    李慕歌走后,故安终于舒展了眉头。
 
    刚刚他之所以一直眉头紧锁,是因为李慕歌实在离他太近。他身上月檀花的药香令他体内月檀蛊的母卵躁动不安,搅得他体内真气到处乱窜,经脉险些承受不住。
 
    缓缓坐起身,故安开始闭目调息。一点点地安抚体内乱窜的真气。
 
    一时间面如死灰、汗透重衣。
 
    虽然他中的“闲云七重音”是禁止他再动用半点内力的,但凭借这三年的参悟与调理,他已可以催动一些内力而不致经脉尽断而亡。只是每催动一次内力,他的经脉就会脆弱一分,加之体内只剩母卵并未孵化的月檀蛊日夜消耗他的元气,令身体早就大不如前。因此他一直都是量力而行只在需要时稍加运功。
 
    但最近似乎危急的时刻太多了,他肆意妄为的时候也太多了。看着手臂上日渐清晰的脉络,这些对身体欠下的债恐怕不久就要还清。
 
    但看眼下情况,他显然有更重要的债,需要去还。
 
    所以,在这关键的时刻,他决不能如此轻易倒下!
 
    盛极圣与皇甫广帛关系暧昧不明,季意然又遭人算计误入迷局。
 
    而他最近所遇之事,也似乎“精彩”的并不简单。
 
    这忽然冒出来的桩桩件件,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之间有着什么隐秘的联系?
 
    还有刚刚出现的那个黑袍人,季意然为什么要去对付他?
 
    难道真如他先前所说一般,只不过中蛊的是季氏一族?
 
    若是如此,这里面与天魔教又有多大干系?
 
    还有李慕歌……
 
    想到这三个字时,他神色一黯: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够想错,也但愿这一场相逢不过萍水。
 
    九爷,你的这一场托付,终究还是难为我了……无尽的疑团纷沓至来,无数的细枝末节需要抽丝剥茧。
 
    人心难测,心底凉薄。
 
    有一瞬间,故安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那段日日机关算计,忧思成疾的岁月。
 
    回到了那个他叫做“顾言曦”的岁月。
 
    在那段岁月里,或许他得到了很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获得的权利,达到的成就,受到的尊敬。但对他来说,人生却从未有一刻如此般艰难。
 
    死生师友,深恩负尽。
 
    实在没什么,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了。
 
    在那段岁月里,南秦的覆灭并不是结束,皇甫广帛的死也并非终点。恰恰相反的是,一切才刚刚开始,他被这乱世所挟持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季长风的死并没有还给他自由,反而为他套上了更重的枷锁,最可悲与无奈的是,这幅枷锁的钥匙始终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但他却永远不能为自己打开。
 
    只因为那救命之恩、养育之情,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还报。只因为在季长风临终前他已郑重应下了他所有的嘱托,这也是他永远都无法背弃的理由。
 
    南秦一战,“顾言曦”声名鹊起。
 
    从此,他再也不是那个养在深宫里的翩翩少年、隐在暗处的皇室耳目、以及身无半点功名的单纯布衣了。
 
    他变成了先王亲封的“征夷侯”,变成了朝堂之上的“新贵派”,变成了各国密切关注的“大人物”。
 
    所以,他再也不是那个陪季长风四处猎游,同季意然随意消磨午后,偶尔仗剑江湖游历四方,时而对月当歌以酒会友的顾言曦了,也再也不是那个遇见皇甫广帛的顾言曦了……当时的东襄刚灭南秦,风头正盛。因此中山与后凉都不敢与其正面冲突,反而为了明哲保身而纷纷与其结好,却不知唇亡齿寒辅车相依的道理。
 
    于是他顺手推舟制定下“远交近攻”的政策,通过三年的对外阴谋周旋、对内休养生息,将东襄推上北方霸主的地位。
 
    之后,他率军西征,仅历时两载,就先灭中山,再伐后凉,一夕之间荡平北方诸国,带领东襄一统北方。
 
    直至此时,“顾言曦”三个字冠绝天下,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军神”之名也由此开始流传开来。
 
    在襄国,他官拜丞相,封护国一等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头一时无两。
 
    但盛名之下却是夜夜寒灯孤影,难以成眠。
 
    身上的血债越累越高,午夜梦回常闻冤魂于耳畔低泣;朝堂上树敌也越来越多,明枪暗箭日日早已屡见不鲜;而自己又功高震主,与意然的关系早不复从前 。
 
    而处于权力漩涡的他,其实只想完成九爷的遗愿,只想早早与这个乱世做个了结。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那时,身在高处的自己,却早已渐渐地不为他人所知。
 
    所以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变成了自己最大隐患,也变成了季意然最大的隐患。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这时,一口鲜血陡然喷出,淋在暗灰的床幔上斑斑点点,溅脏了满帐的月色。
 
    昏倒前的一刻,故安苦笑地意识到:打坐调息本是平心静气的事。但今夜似乎太过漫长,而他也不合时宜地想了太多……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进入故同学离乡背井的真相中,能够初窥小季是个“变态”!
 
    大家,是不是都在准备吐槽春晚中?
 
    
 
    第41章 情义两绝
 
    
 
    夜里敲过三更,丞相府却来了贵客。这贵客一言不发直奔丞相卧房,而本该酣睡梦中的丞相大人却并不在房中,室内一片安静整齐。紧随而来的府内仆从见状立即瘫跪在地上,一边不断磕头谢罪一边不断告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我等实在不知丞相大人为何不在房中,我等实在不知,请陛下饶命。”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何罪之有,丞相虽为臣子,但臣子夜不归宿似乎并未触犯哪条当朝律例,但今夜襄王的突然造访与此时此景相连之后,却让他们本能的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襄王季意然,并没有理会跪坐在地上已抖成筛糠的一众奴仆,他只是神色淡然的穿过轩室向内舍走去,并将视线锁定在床前的那扇屏风上,全身僵直,久久不语。
 
    他是第一次来到顾言曦的卧室,却没料到一进门就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东西。
 
    那屏风上绘着一幅水墨画,虽然线条简单,但用墨浓淡有度,故而层次鲜明。寥寥几笔已勾勒出风景特色与人物神韵,是幅神形兼备的佳作。
 
    那画绘的正是:
 
    烟雨重重,柳岸旁。晓风残月,孤舟上,一名男子洒然立于船头,迎风奏箫,此间云袖翻飞衣诀飘扬,唇畔一抹笑意眉间几点疏狂,自是一派风流写意;而他身旁端坐着的另一名男子,则抚琴相伴,十根纤指拨宫商弄角羽,其清逸绝尘之姿,宛如谪仙。两人高山流水琴瑟相和,一抹似有若无的情愫融化在笔墨间,挥散不去,一丝难以言喻的契合缠绕于烟笼中,历久弥新。
 
    画旁以小楷提了一首词,却是苏东坡的《江城子》,其哀戚之意却与此画意境大相径庭。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年轻帝王神色复杂的看着那诗那画,那一字一句一笔一画都似乎一刀一刀地刻在了他的心上,宛若凌迟。时间就这样在他发红的双眼与攥得发白的拳头中慢慢挨过,而屋内众人就像如履薄冰,大气也不敢喘出一声,整个屋内从里到外静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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