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浮生记+番外 作者:雨中岚山
Tags:宫斗 布衣生活
时间掐得刚好,一定早有预谋,而且有人遥控指挥!
吴啸存一改往日嬉皮笑脸,额头的皱纹都绷紧了,肃穆道:“这是有人栽赃陷害,殿下一举一动一定要想好了。”
是啊,云州被围,一定有消息传到京城,到时父皇会怎么看我?!
裴昭业定了定心神,对清河县令裴楷拱手道:“还请皇叔将此间情景一五一十向陛下具本启奏,还我的清白!”裴楷被他一口一个“皇叔”叫得晕晕乎乎,当下就答应下来,回座位上吩咐人整理笔墨。
吴啸存、徐士臣自觉围到裴昭业身边,两人都觉得当务之急是一边向京城报告,一边修缮城池,静观其变。
但时局的发展,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
两天之后,端王妃的车队也歪歪斜斜进了清河县。与他们一同而至的,还有朝廷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文书是直接递给清河县令的。但此时清河县上上下下都已在裴昭业的掌握中。裴楷也乐得当甩手掌柜,让端王先过目。
文书上写明:云州城“端王”谋反,沿途州郡倘若截获端王的车队人马,一律拿下,然后禀告朝廷,将论功行赏。
“这……”清河县令裴楷尴尬极了,这八百里加急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到,分明是害他嘛!“殿下,您放心,等我的奏本到了京师,陛下一定会明白这是误会。”
裴昭业苦笑连连:“我怕大人的奏本根本递不到御前啊!”
裴楷瞪圆了眼睛,瘫倒在座椅上。难道这就算是“被”谋反了吗?
徐士臣怒从心头起,一把抓住京城敕使的头发,吼道:“谁说端王在云州谋反?你睁大狗眼,看看上面坐的是谁?”那黄衣敕使吓得面如金纸,口吃般呻吟:“将军……将军……饶命……”
吴啸存却问道:“云州如今围得铁桶般。你从京城来,陛下是如何知道云州反叛的?有谁上了折子吗?陛下都有什么反应?”
那黄衣敕使抖抖索索道:“附近郡县的长官都上了折子,云州城上挂的是端字旗。听说兵部已在征召人马,预备讨逆。”
一种巨大的悲愤感从裴昭业心里油然而生。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把那木制的堂桌砸出了一个大洞。
吴啸存上前一步道:“殿下,反正屎盆子已经扣下来了,该冷静想一想下一步该做什么。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袁槐客虽身负武功,但也是匹夫之勇,到底是如何拿下整个云州城的。”
裴昭业扬眉示意他往下说。
“ 他流放的地方,幽云边界,冰天雪地,十万囚徒,赦免之后许以金银美女,可以充当战士。”
全部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裴楷结结巴巴道:“那可是十万穷凶极恶之徒啊,一旦入云州城……”
“屠城。现在云州只怕已经鸡犬不留了。”
裴昭业冷笑数声:“倒是像他袁槐客所做所为。”
吴啸存脸上殊无笑意,道:“殿下,随行将吏,家属尽在京师,宜速返京都,向陛下陈情冤屈,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裴昭业苦笑道:“我都走到这里了,你叫我夹着尾巴逃跑?”
吴啸存一掀下摆,当堂一跪,道:“袁槐客非池中之物,我老吴与他打交道多年,此人是个带把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殿下身家在此,王妃也在此,殿下需三思后行。”
徐士臣“唰”一声拔刀出鞘:“他袁槐客是带把的,我们都是孬种?!”
大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裴昭业问道:“吴先生,你觉得袁槐客有什么后招?”吴啸存道:“虽是乌合之众,但一群疯狗有一只老虎领头,也有足够的杀伤力。云州太小,不够他们吃的。乌合之众,师老易散,袁槐客会不断鞭策他们去攫取足够的利益壮大自己。”裴昭业问:“你觉得他会去哪里?”
“云州之东,幽州地界有一个兴平仓,此处是塞北明珠,鱼米之乡。一旦占领这里,开仓赈济,号召义师,可以迅速壮大声势。若是失败,也可向北逃入胡部。袁槐客下一步肯定会去那里。”
清河县令裴楷忽然出声道:“若是姓袁的南下怎么办?此处离云州城不远啊。”
吴啸存朝他龇牙一笑:“清河城坚兵多,能守上一年半载,大人不必担忧。”
所有人的目光,或期许或忐忑,全部都投注在裴昭业的身上。裴昭业深思良久,吩咐左右人去请王妃出来。
清河县令裴楷撇撇嘴,心想:到底是个毛头小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种时候还要贪恋温柔乡,请教妇道人家吗?
不到一时三刻,王妃一身素服从堂后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丫头两个小厮,四人合抬一个红木大箱子。
裴昭业请她到位子上坐下,所有人跪地请安。请安之后,裴昭业将今日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问她:“王妃,如之奈何?”
王妃自三日之前,裴昭业丢下她奔赴清河的时候便已有了不祥之感。此时淡淡道:“妇人有三从之义,无自专之道,殿下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朱慧娘指使手下打开地上的箱子,里面一片珠光宝气:“这是妾的嫁妆,国难当头,请殿下分给将士们吧。”
她起身朝堂下众人福了一福,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当今拨乱,必借英贤。有诸君在殿下身侧,妾复何忧?!从今日开始,妾将闭门斋戒,为诸君祈福,三门之外,有死不能!”
这妇人说完这些,提起裙摆步伐轻快又退回内室,留下一干大老爷们大眼瞪小眼。裴昭业脸上青白不定,朝裴楷勉强笑道:“家眷暂居在此,烦劳皇叔了。”裴楷连连摆手:“王妃高义,巾帼不让须眉啊!”
只有吴啸存一直低头偷瞥端王握剑的右手,那手上的青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直觉感到,倘若王妃露出一点惊惶或是要求回京师,都会被归为太子一党的奸细,一定会血溅堂前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裴昭业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徐士臣清点五千兵马,晚间随我去兴平。吴先生留在清河县,助裴楷大人守城。”
一声令下,诸将各司其职。裴昭业走过吴啸存的身边,低声问道:“安宁侯,他已经预料到这些了吗,所以才让先生随我一行?”
吴啸存欲哭无泪道:“小侯爷又不是神仙。他只是怕我在京城被左风眠找借口拿住,想要我来王爷身边混个功名,找个靠山。”谁知端王你就是个倒霉催的,走到哪都遭瘟一大片。上次下江南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呢。
“等这一仗结束后,”裴昭业居然少有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做你的靠山!”
奶奶个熊!吴啸存心想,那也要我有命才行啊。
十月初十,夜,端王率五千骑兵往幽云边界的兴平县。行到第二天午后,天降大雨,衣甲尽湿。傍晚,重新列队时,左前方有异响。派出的探马来报:“有大队人马从西边来了,好像也是前往兴平仓。旗帜并不分明。”
裴昭业猛然从地上跃至马上,大喊:“列队!”他握紧腰间的宝剑,在心中默默祝祷:渐青,保佑我!保佑来的是袁槐客!
一时间甲胄齐响,马蹄乱踏。雨雾之中,一团黑影越来越清晰起来。
终于,队首的人看得清身形了。
“是袁槐客,化成灰我都认得!”裴昭业拔出宝剑,大声喊道:“冲啊!截住他们,不许一人一骑乱入幽州!”
这边厢,裴昭业荒野苦战,那边厢,京师也是一团乱麻。
自云州反叛的消息传来后,京城震扰,上下相疑,群情离骇。
最初是说云州被流民所占。裴瞻震惊之下,连发明谕给沿途郡县,要求加强警戒,若遇上端王一行,务必保证安全。倘若裴昭业按原定计划在薛县下榻,应该能收到这封上谕。可惜裴昭业绕过薛县,直接去了清河。
后来云州附近的州郡纷纷上书说,暴民挂的是端王的旗帜。裴瞻起初一点不相信,但耐不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又加上薛县回应端王一行已绕过,裴瞻才不得不半信半疑起来。于是慌忙上朝,召集文武百官商量。所以才有了后面那封八百里加急文书,要拿下端王车马,论功行赏。
安宁侯不用参加常朝,所以消息传到叶渐青耳朵里时,只比群臣晚了那么一点点。
岚山扳手指算到:“端王若是走得快,此时应该快到薛县了吧。正是离京城远而离叛军近,该怎么办才好啊?吴老爷不知出了什么馊主意没有。”
袁槐客被流放漠北,还能兴风作浪,真是让京城的他们刮目相看。
叶渐青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觉得时机这么巧妙,若说是天算真是便宜老天爷了。“有人在京城捣鬼。三王爷自殿下走后一直在生病,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啦~~~
☆、第四十六章 衷肠还与日争光
宁王裴守业自从九月送兄长出城之后,便偶感风寒,一个月来逐渐加重,竟然已经卧床不起了。
岚山道:“我晚上去宁王府,看他是不是在装病。”
就在这时,一名清商馆的人在外面请见。此人带来了裴昭业和清河县令裴楷奏章的副本。原来吴啸存担心驿臣半路偷换奏本,又抄录了一份专门让跟随自己的清商馆中人交到侯府。
叶渐青接过之后,二话没说直接拆开来看,边看边对岚山复述。当听到是袁槐客在北地作怪之后,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叶渐青看完之后将奏本重新封存,又从封套里检出一张吴啸存的纸条:端王衰神附体,自带腥风血雨,侯爷三思而后行。
岚山看他默默将纸条化成齑粉,好奇问道:“怎么了,吴老爷写了什么?”
“贫嘴而已。”叶渐青拿起奏本就要换朝服进宫面圣。
入了宫,只觉得气氛十分肃杀,不晓得这一段时间裴瞻又收到了多少战报。到了烟波殿,高公公让他先在偏殿等待,而皇帝的咆哮连偏殿也听得几乎一清二楚。
“叫他们给朕守住了。无论是谁,擅离职守者斩!”
叶渐青入殿之后将手里的副本递上。裴瞻一看封口就脸色阴沉:“谁打开的?”
“我”。叶渐青扬了扬眉毛:“不先看下,又怎么权衡轻重呢。”
裴瞻黑着一张脸,本想叫人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算了。但奏章一摊开,目光已被吸引。他一目十行看完后,脸色没有一点的缓和,反而更加严峻了:“这是出自端王和裴楷之手?为何朕先前没有看到?你又是因何得到?”
按照这奏章上所写,只有云州城陷落,情况不致太差。但是前线的情况和他所听到的南辕北辙,这不禁引起他深深的怀疑。倘若只是匪徒流民暴乱,并非端王谋反,那为何所有的州县都说自己受到了侵袭,一齐哭穷,都找朝廷要粮饷?
皇帝疑心病一犯起来就会没完没了。叶渐青决定快刀斩乱麻:“这是副本,端王怕京城有人一手遮天,所以抄录一份给臣。至于正本在哪里,陛下自然可以溯流而上,去查谁有那么大的胆,亲王的密件也敢克扣。”
裴瞻眼皮一跳,将奏本重重往御桌上一摔,正要发作,忽然有宫监在外面鬼哭狼嚎。“又怎么了?”裴瞻不耐烦道。高公公从外面走进来:“陛下,有人在宗正寺试图行刺太子。”
叶渐青本来跪在地上,听到这里猛地直起了身子。裴瞻也站了起来,着急道:“太子有事吗?”高公公答道:“太子无事。有一个伺候的宫人死了。”裴瞻松了一大口气,立时往门口走去:“备辇。去宗正寺。”
皇帝走了几步,居然鬼使神差回头对地上的叶渐青说:“你也跟过来。”
一行人去了宗正寺。叶渐青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禁不住东张西望,但见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戒备森严。裴瞻长驱直入,到了幽禁太子的小院。那是一个小四合院,庭院中假山流水,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庭院还要精致些。叶渐青不由心里犯嘀咕,太子这是坐牢呢,还是享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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