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愁 作者:孤光残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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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秋寒本就身形修长,加上极俊的武功身法,整个人似乎和天地融在一起,任令狐飖将那追风剑法使得精妙无双,却依旧如空中闲云,悠然的气质似无动而无不动,变换无常。
采办完食材返回的船家刚一探头,就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剑气削去了脑袋,吓得只是躲在船舱外连连哀求,「两位爷,小的只是做些小本生意,这艘破船虽然不值钱可也是小人的全部家当,求二位爷高抬贵手……」
听到外面船家的哀求,岳秋寒微微一楞。刚回过神森冷的剑就已经逼近要害,索性闭上眼睛。剑势在他颈边不到一寸的地方嘎然而止,剑气却依然在那如玉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殷红。
岳秋寒缓缓睁开眼,伸手抹了蜿蜒直至颈边的血微微笑,「这辈子,唯一不愿与你刀剑相向。」
缓缓将剑插入剑鞘,凝视了他半晌才冷冷地开口。「你生病了!」语气说得甚为肯定,冰冷的话却依然让岳秋寒心头一暖,「你果然在关心我,是不是?」
令狐飖皱了皱眉,一把拖住笑得开怀的岳秋寒朝他房间走去,「生病了就快点去休息。」
岳秋寒没有说什么,乖乖地走在他身后。敛去傲气的他,如迎风柳絮般安静而温柔。
「睡!一会我吩咐船家靠岸找个郎中来。」
岳秋寒和衣躺下,看着站在窗口双手环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男子,挑了挑眉,「如果我是女子,你会不会喜欢?」
「……」令狐飖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半晌突然开口,「你如何知道吹愁在洛阳?」
「怎么?怕我骗你?」
「你和他什么关系?」
「关系?」岳秋寒笑着起身,「如果我说关系非浅,你会如何?」
「刚才看你的身法,师承何处?」
「旁门左道不提也罢。你当真是要杀他?」
「仇深似海。」
「如果我出面阻止呢?」
可恶!不知道怎么,听到这般如同探寻般的问题,令狐飖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恐惧过后的愤怒排山倒海般涌上胸口。没有回头的开口,「一样!」
岳秋寒淡淡一笑,合了眸子敛去眉目中一闪而逝的无奈,「我不会阻止。如果那是你希望的,无论刀山火海,我都会帮你完成。」
令狐飖楞了一下,从他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给过他如此温柔到让自己心痛的感觉,他似乎在想告诉自己什么,但最终还是将口边的话深深埋在心底。
「我们素昧平生,为什么帮我?」
「我们……只是……你忘了……。」
令狐飖听出了他话语中淡淡的无奈,想开口问,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索性抿紧了唇看向窗外。
转眼在江上走了十余天。
这些天来,天气时好时坏。岳秋寒自那日起就甚少说话,却将令狐飖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到一个码头便亲自上岸采办疗伤药品,亲自熬好送到令狐飖面前。不知为什么,原本清冷绝丽的面容总是带着病弱的苍白,他却丝毫未觉般依旧每日傍晚用过晚膳后,站在船头吹那首悲凉的「天涯」。每当这个时候,令狐飖就默默坐在桌边喝着温热的酒,微微侧头。
寒雨连江。
那日刚过晌午,暴雨突然袭来,浪涛将那船拍得左右摇摆,不时发出吱嘎的声音。
令狐飖站在船舱门口皱着眉头看着码头的方向。
方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笑着为自己盛粥的岳秋寒突然呕出一口黑血。他却笑着说无妨,刚起身便颓然倒下没有再睁开眼睛,眼看气色越来越差,即使令狐飖他运功疗毒也丝毫没有任何效果。
看着沉睡在床上苍白绝美的容颜,令狐飖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上那双紧闭的眸子,「你这样,又是为何?」,不可否认的,每每看着他带着轻愁的笑,胸口某个地方就如同针刺般微微的疼。他的坦率,他的感情,他的温柔,他的冷漠,他的骄傲与狂妄,每一个他,无不牵动着他的情绪。每当看见在船头吹着萧的身影,衣袂飘飞,恍若天上人,清清冷冷,若即若离。仿佛就在某个瞬间,他就会这样凭空消失去。
刚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阵焦急,起身撩衣掠出舱外。船家已经离去了一炷香的时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返回了,可为什么到现在也见不到人影?
「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清越的声音,令狐飖倏然回头,一身白衣的人正浅笑着望着自己,温润的面容上依然难掩病弱的苍白,「你出来做甚!」
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还在发烧!」
岳秋寒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将头抵在他的肩头,「我可以认为你在关心我吧?」
「说什么傻话!」令狐飖皱了皱眉依然冷声冷气地开口,却没有伸出手将靠在自己肩上的人推开。
突然舱门口传来响动,岳秋寒抬头朝门口一瞥,低声说,「是位不速之客,你的仇家?」
令狐飖转过头,见一身穿着与船家一样的人低着头带着斗笠朝这边缓步走来,「是船家。」
「不是!」岳秋寒突然抬头,身形一动将他挡在身后,冷冷开口,「是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修长身影,心中仿佛有什么开始膨胀发酵而将素来冰冷的心渐渐温暖过来,不由自主的,突然伸出手将那纤细修长的身影拉到身后,低低的叹了口气,「真是中了你的邪。」
手腕上突然而至的温暖令岳秋寒全身一震,随即淡淡的红晕浮上原本病弱的面容,扬着笑脸问道,「我若帮你,可以吻我一下当作酬劳吗?」
「胡说什么!」皱了眉峰,冷眼凝望着一身艄公打扮的人在身前站定,退后一步开口喝道,「在下令狐飖,敢问阁下……」
那人没有抬头,也不等令狐飖说完便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把显然是淬了毒的匕首猛袭上来!令狐飖早有准备身形一闪,左手变掌为爪扣向那人脉门——
来人果真如同岳秋寒所说,绝非一般高手,就在令狐飖指风袭来的那一刻猛退两步站定,阴狠的目光将令狐飖和岳秋寒来回打量了一下,嘿嘿一笑,「情报果然不假,狂刀令狐飖重伤未愈就携一绝色美人游山玩水。没想到狠戾无情的狂刀也转了性,对断袖情事如此热衷。不过,如果是这等惹人怜爱的美人,大爷我也……。」
「住口!」令狐飖一声怒吼,不等他将话说完,突然抽出背后佩带的长刀,一招「狂风卷云」朝那人袭去——
令狐飖的刀势被那人随意一挡,便在距离他面门不到半尺的地方顿住,淬不及防的被他右掌击中腹侧退了几步,单膝猛的跪地呕出一口血来,那人嘎嘎笑着开口,「你的内力还未恢复过半,就想与我动招?」,令狐飖心中一怔,即便自己受伤,这武林中能这般轻易挡他绝招的不出十人,他是谁?!
「他就是阴山二当家的,人陈笑面阎王的杜十三。」原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岳秋寒冷冷开口,漂亮的面孔挂满了寒霜,一双清冷的眸子更是充满了狂嚣的杀气,「我们与你有何冤仇?」
「好聪明的小子。」那人嘎嘎一笑,变拳为掌突然向令狐飖当胸拍来,「与我无怨无仇,不过有人出钱取这小子的项上人头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那如鸡爪的干枯手掌就要拍上令狐飖的胸口,岳秋寒身形一晃,挡在他面前左手轻轻一挥——
杜十三突然感到一阵凌厉劲风当面袭来,面色一变收回掌势站定,「你是谁?」
「你也配知道?!」岳秋寒冷冷抽出腰间白玉萧,在空中划了道美丽的银弧凑近口边,漆黑的双瞳危险地眯起,杀气尽现,「敢伤了他,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索魂魔音」原本为天山孤老独门不传之密,世间真正亲耳听见「索魂魔音」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传言,索魂魔音夺魂摄魄不说,凡是听过索魂魔音的人,全部都自毁耳膜后发狂至死!
杜十三乍一看到那柄寒冰怒龙萧,眼中闪过贪婪之色,但不一会功夫如同发狂般抱头在地上哀号,斗笠滚落一边露出一张甚为骇人的面孔,仿佛受到很大刺激般诡异的扭曲在一起,「索魂……你是……谁……」
话音未落,岳秋寒神色一变,萧声突的尖锐起来,如清泉山涧潺潺流水,再瞬间一变犹如活活江海万马奔腾,强大的内力借着萧声在舱内盘旋缭绕,茶杯碗碟应声而碎散落一地的碎屑。
「呃!」令狐飖本就重伤未愈,对此蕴含强大内力的萧声更是毫无招架之力,再次呕出血来。
「飖!」岳秋寒回头看了他一眼,飞快收回内力,将已经痴痴呆呆胡言乱语的杜十三甩出舱外,「滚!下次再让我见到,定把你碎尸万断!」。语毕,不管那人是否逃走,便飞快掠回令狐飖身边,一把将要倒下的身体揽住,盘腿坐住他身后。
「气归丹田,我为你疗伤!」
令狐飖只觉后心一股内力暖暖传遍四肢百骸,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觉遍体通畅,连腹侧的伤痛也好了许多。
想也知道这决非普通的功夫,而是一门极其高深的武学,以真气催动体内血脉运行,怕是这天下少有几人能做得到!
「好了。」岳秋寒收功站起身来,「感觉如何?」
「有劳。」
岳秋寒听他依旧客气的语气,淡然一笑,清冷的眸子里漾着浅浅的无奈。迎风走到舱门朝外瞭望,「方才杜十三可是冲着你来的吗?」
「可能。」
疾风吹入舱内,扬起他素白的衣衫伴着乌丝在窒闷的室内飘舞翻飞,扑鼻而来的,依旧是属于岳秋寒的,清浅冷香。
令狐飖皱眉想了想,起身将那颀长的身影拉了回来,扯过挂在舱壁上的黑袍披到单薄的身体上。不经意的体贴,让岳秋寒突然忘了该说什么,只是怔怔的望着令狐飖俊美冷漠的容颜上,难得出现的温柔神情。
「喜欢上我了没有?」
「荒唐!」令狐飖松开手别过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际,「船家去请了郎中,你体内真气紊乱血脉不调,去歇着吧。用晚膳的时候我去叫你。」
岳秋寒笑了笑,退开两步,「如果是感激或同情,我岳秋寒还真的不希罕。」
令狐飖再次看到他的那种笑容,很落寞,很无奈,总是带着浅浅的愁。但那清冷眉眼间,却分明是在笑,笑得很轻,很浅,无声无息。
突然岳秋寒掩口咳嗽起来,他很快得侧了头看向门外,令狐飖却分明看到他白衣上的暗红。
「你!」令狐飖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戎的毒。小勍已经给了我解药,只不过我催动真气令毒性反噬而已,无妨的。」岳秋寒笑着开口,「你怎么有这许多的仇家?」
令狐飖看他依旧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怒意,不由分说的一把将他拖着走入内舱丢在床上,虽是阴冷狠戾的神情,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的很,将被子盖在他身上才起身站在窗口,「我在这里陪你,快睡!」
岳秋寒吃吃笑着看那冷硬面容上难能一见的羞涩,再次开口调笑道,「你那未婚妻,可漂亮吗?她失踪了数日你不怕……」
「住口!」令狐飖回过头来,「黎儿温柔婉约,善良可爱,绝不是薄命之人,她的品性岂是你……」
「什么?」
岳秋寒笑着望着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的男人,「想说我厚颜无耻?」冷冷一笑,「我岳秋寒敢做敢当,爱便爱了,还怕人说不成?令狐飖你放心,本人不贪图你的钱财家业,对你更是无需无求,找到「吹愁」后,我绝对不缠着你。出去!」
令狐飖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却又不愿拉下面子好言相劝,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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