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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问月+番外 作者:水天/seeter(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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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淡淡一缕琴音,仿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悠悠在天地间荡漾。 
直至传来那声大喝。 
“那只船,过来!爷们要搜人!” 
 
 
欸乃声中,小船顺从地向岸边靠拢。 
岸上数十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乘客俱都身着劲装,神情粗豪,雪光中只见刀剑闪动,光芒间透出寒森森的十足杀机。 
却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人物在。白衣人一眼扫去,心中大为安定,微微吁了口气。为免麻烦,这时他已经坐回舱内,一袭雪似也的丰裘,密密地裹在身上,连他的半张脸都遮起。 
船离岸尚有数尺,已有两个魁伟汉子先行纵身跃了过来。 
“老头,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上带着十七八道伤口,就要断气的黑衣人?” 
“好汉恕罪,今天天冷得紧,小老儿只出了这一趟船,委实没有见过好汉说的那个人。” 
船舱外,老艄公忙不迭地作揖行礼。 
“你敢说谎小心爷们杀了你全家——这船里是谁?” 
“是京城的一位公子带着婢女,赏雪来着,万万不会有假。” 
“唔,谅你也不敢胡诌。让爷们看看。” 
话音才落,一前一后两个大汉已挑起门帘,走了进来。 
船本就不大,船舱也甚为小巧,白衣人和珈儿在内还不觉得,多了这两个男人,立时便显得满满突突,拥挤不堪。 
一览无遗的地方,哪里还藏得下别人。 
两个大汉眼光在舱内逡巡一圈,最后却落在了白衣人脸上。虽然只是半边面容,但那秋水双眸,如玉肌肤,在在引人暇思。 
为首的青衣汉子咽了一口唾沬,笑道:“三哥,你看这人是男是女,长得怎这般好看,不如抢回去,给我们暖暖被窝可不是好。” 
叫三哥的显然也被白衣人容颜所惑,但他行事却要老成上几分。 
“没出息的东西,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女人,家里那么多还不够?连这当儿还敢起这心——你就不怕让帝乙木逃走,老大一怒之下要了我们的人头?” 
想起自已的任务,青衣汉子这才收回了眼光,呐呐陪笑着道:“是我说错了。不过那帝乙木重伤在身,这冰天寒地的,四周又都是水,他能逃到哪儿去?早该冻死在湖里了。” 
“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小心些好,蛟组负责水上的搜寻,我们虎组可是把守陆路的,但凡有船、马、车,一律要细细地搜,绝不能让那厮逃出生天,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这两人一番话说下来,别人尚不觉什么,白衣人却是心中暗惊。 
南火离,北帝乙,上通青天下幽明。 
这句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话,说的便是南方的火离,和北方的帝乙木,这两大掌控南北黑道实力,威权赫赫,手眼通天的绝顶人物。 
他们的名字,早就成了江湖中的传奇。 
数年来,这两方势力一直各守各界,互不相干,江湖中倒也平静无波。全然想不到,竟会在这南北交界的京城郊外,帝乙木身负重伤,被人追杀如斯! 
听那蛟组,虎组,分明便是南方火离麾下,专司行动的龙堂所属:蛟、虎、豹中之二了。 
白衣人微蹙眉。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随着南北各自势力的延伸和稳固,一战本也在所难免,只是,怎巧巧地便将自已给牵扯进来。一向最烦的便是恩怨仇杀,今天这雪,赏得可还真是得不偿失。 
正凝思间,那青衣汉子却还不死心,涎着脸挨近身来,伸过嘴便欲待在那粉琢的容颜上亲一口,过过干瘾。 
啪地一记清脆耳光,打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定下来看时,却见那娇俏小婢女珈儿,双手插腰,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站在自已面前。 
青衣汉子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虽然好色,却是虎组中人,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少江湖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尊称一声爷,想不到竟在此时此地,被一个小姑娘掴了去,这口气若不出,面子可要往哪儿搁。 
当下也不管舱内逼仄,袖子一卷就挥拳上去,眼看就要打到那贱婢的脸,却不知怎地,被珈儿纤手一托一推,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连船也跟着大晃了几晃。 
三哥“咦”了一声,拉住还要冲上前去的兄弟,却不理珈儿,只是定睛瞧着另一边端坐如常,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的白衣人,试探着道:“这是蜀山折梅手——请问阁下是?” 
“算你有眼光,我家主人便是——”珈儿威风凛凛,正待大声宣知,好叫这些不长眼的王八蛋知道得罪的是谁,却被白衣人一声带着薄怒的呵斥打断。 
“珈儿!” 
“是,珈儿明白。” 
大老虎又恢复成清纯可爱的小白兔,珈儿低眉敛目,乖乖地退回一边。 
只是她虽未说完,虎组的两人却全都心中一凛,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 
太上忘情,月上天心。 
人称忘情月的蜀山第三十二代弟子,月天心。 
蜀山是道家仙派,门下弟子均以修仙为期,无故从不现身红尘,除非遇到棘手大事,几家名门重派诸如少林、武当中的前辈前去秘境相邀,蜀山才会派出弟子,为之一解纷扰。 
这月天心冷冷淡淡,行事低调,却已在暗中受邀数次,极利落地解决了峨嵋天山剑谱之争,唐门继位残杀,还有诸如此类,几桩说不得的名门隐私。 
——白道中人,也并非个个都是光明磊落的大侠,名利之心,本也人皆有之。 
故而月天心虽然几次都如约出手,却都在事成后便飘然远去,从不和人称兄道弟,把酒结交,这种冷漠行径,也更增了别人对他的几分好奇。 
南北二人手眼既然通天,又怎会不知这月天心其人其事,门下众弟子,自然也都或多或少,听过些关于这月天心的传闻。 
——只是,想不到,斯人斯事,便会在眼前出现! 
 
 
两个汉子的目光,同时从轻慢转成了惊惕。 
虽然从未听闻月天心有对黑道出过手——事实上这人根本极少露面——但人的名,树的影,蜀山怎么说都是仙山一脉,隐有白道首领之气象,难保这月天心,不会对黑道存有杀机。 
——以蜀山传人的武功,要杀死他们两人,只怕不消动一动小指头。 
想起方才的无礼唐突,两人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青衣汉子更是吓得身子都僵了,木头也似的动都不能动。 
究竟还是那三哥行事老练,回过神,忙堆起一脸的笑,软言陪着不是:“月大侠,小人们有眼无珠,不识金面,适才一时冒犯,还望大侠大人有大量,海涵则个,休要跟我们兄弟这种粗人计较。” 
“我不是什么大侠。”月天心答得有些寂寥,半抬起眼,望向船外的山光水色——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我只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闲人。如果两位搜完了,没别的事,还请放行让我们上岸则个。” 
“那是那是,小人们还有要事在身,公子尽请通行无妨。”想不到月天心这么好说话,两个汉子俱都大松一口气,这才发现,全身早已被冷汗湿透。蜀山忘情月这个名号,威力竟有如斯之大。 
急于离开这个莫测高深的主儿,且月天心素来行踪成谜,此番确知他在这里出现,这消息回报上去也算是一件大功,当下两人不敢多留,恭身一礼,箭一般地掠回岸上。 
听不清他们与同伴说些什么,但见那两人急急说完之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眼光齐齐向这边看来,随即只闻为首之人一声大喝,马蹄踢踏,雪尘四溅,一干人旋又如飞远去。 
“还以为南火离有多厉害,原来手下也都是这般脓包,当不得用的东西。”珈儿冷哼一声,眼露鄙夷。 
“这才是他们的精明之处。”月天心含笑吩咐老艄公将船靠岸,自已缓步走出船舱,“看他们的行事,进退有序,惊而不乱,遇强则退,绝不肯轻举妄动——能调教出这等机伶的手下,那主子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也难怪会焰炽南方武林,连嵩山崆峒的气势都被他们压了去。” 
“主人你为何不出手帮帮他们?”珈儿的大眼睛眨了两眨,煞是娇美可爱,“少林和我们有数百年的来往吧,还有崆峒,呀,崆峒那个很漂亮的姐姐好象很喜欢主人呢!” 
被她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说得好笑起来,月天心点了点她的脑门:“各有各家事,我们理它作甚——你就净记得甚么漂亮姐姐,甚么喜欢,我们修仙之人,讲求的是心如止水,人在世中心在世外,瞧你这德行,哪一天才能得证上道!” 
“珈儿自知资质愚钝,这辈子也休想修成甚么仙、甚么道,”小俏婢微微撅起嘴,“只等主人修成了,回头提拔我——可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主人你就也把我当那鸡啊犬啊的点化了便是。” 
“你——”明知俏婢是见自已郁闷,有意逗自已开怀,月天心无奈地一笑,“懒得跟你多讲,你这只鸡啊还是犬的,既有如此好心,还不快快过来把水底下这人拉上来?” 
“呀!我差点忘了!”珈儿一声惊呼,身形闪动,瞬间便到了暗结旁,这份轻功就算在江湖中也属一流,她的力道也甚大,虽是娇怯怯的身子,三两下便将那黑衣人连绳带人拖了出来。 
前后不到半柱香的光景,那黑衣人虽然冻得僵了,神志却还清醒,水上的一言一行,尽听得清清楚楚。 
反手推开珈儿,他的眼睛黑到发亮,在雪光的映衬下竟有股狂野的眩目,紧盯住月天心,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是帝乙木,我绝不会比火离差。你一定要记住。” 
月天心一怔,随即失笑,知道是刚才自已无心中称赞火离的一番话被他听了去,心有不服之故。当下真诚点头一笑:“你们两个天下齐名,行事自然难分轾轩。因我从未识得你们,故适才只是就事论事,并非评品高下,你不必多心。” 
这月天心仙姿英纵,智慧过人,出道以来,所料之事几乎可说无有不中,唯独这一次他却猜错了对方心中所想。 
不错,帝乙木是在为他称赞火离的一番话而怒,但却并非为了名声,而是为了他—— 
听着他以淡淡激赏的语气,赞着另一个男人,他的心莫名地便烦乱起来,刺痛之深,更甚于冰寒的湖水。 
他好恨,恨自已为何要在这般落魄的时节遇见他,以至于他对自已这般轻视,连正眼都不瞧上一下,反倒是那火离,只不过因有了几个胆小怕死的手下,而得他如此重视夸赞! 
月天心啊月天心,为何你不肯认真瞧我一下,我帝乙也是武艺卓绝的大好男儿,傲睨天下的一方霸主,难道,难道就不能得你稍稍一顾,轻轻一笑么? 
帝乙木面色冷硬,瞪着月天心,犹想说什么,却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幸好亏珈儿见机得快,小丫头也不在意他几次推开自已的举动,一手扶住了这具健壮的身躯,转头惶然望着月天心:“公子,这人失血过多,又受重寒,非即时救治,调养两天不可。我们要拿他怎么办?” 
“唔,他就是帝乙木,”月天心沉吟了一下,“这也好,我本来还正想找他。既如此,就带他回园罢。你提着他,小心路上别留下足迹,火离那边,是必定会派人追踪的。” 
“是。”拎着个昏过去的大男人,珈儿竟然毫不觉重,姿势轻松得象在绣花。 
“船家。”月天心含笑转向老鞘公,后者急忙站了起来,以敬仰的眼光看向他,“银子我就不多加了,这块玉佩你收着,等会儿若有人来问,你就老老实实照说,什么事也不必隐瞒——你的谎话根本瞒不过火离麾下的高手,还是实说的好——他们若还不肯放过你,就拿这玉佩给他们看,便说是我说的,不准他们动你。月天心这点面子,他们还不至于不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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