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难为+番外 作者:石头与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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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员外一听明湛称他为“先生”,心里别提多舒坦。往日里村民大都喊他一声“员外”,就是客气恭敬了。他家里虽有百顷田地,平日里也有婆子丫头服侍,不过到底只是平民百姓,这年头儿,等级观念分明,就是“老爷”二字,也不是随便能称呼的。
非有功名之人,不能叫“老爷”,但是,这一句“先生”,就叫的周员外如同吃了人参果儿一般,浑身舒泰,妙不可言。
周员外咧嘴直笑,“不敢不敢,你们来,是俺荣幸。”头一句迎客的话,是周员外与教孙子念书的秀才学的,故此半文半白。第二句,就彻底的露了底。
周员外去过苏州城,会说官话。再者,他毕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一听明湛开口是正经的官话,就猜到这行人定是自帝都而来,顿时将脸上的傲倨收起,更加热情,禁不住握住明湛的手,哈哈笑道,“老弟啊,俺跟你真是一见面就如故啊。”
明湛也跟着哈哈笑两声,摇一摇周员外的手,“老哥啊,我也是一样啊,哈哈哈,”扭头看一眼周员外身边留着短须的年青人,明湛笑问,“老哥,这是我老侄儿吧?”
那一畔,周大全与阮鸿飞已经相互认识,且行了礼数。此时,周大全听到“老侄儿”俩字儿,忍不住面上一窘。明湛那张脸嫩的跟剥了壳的水煮蛋似的,亏得他有脸对着周大全说出“老侄儿”的辈份来。
周员外也跟着面色一滞,不过此事也不能怪明湛,是他先叫明湛“老弟”,明湛既是他的“老弟”,周大全自然要喊一声叔的。
阮鸿飞这次装扮,完全看不出半点儿嫩相来,一样白面短须,斯文儒雅,微微笑道,“舍弟与我差了十几岁,性子跳脱,让二位见笑了。”
周大全笑道,“小宋公子活泼可爱,非常难得。”
周员外跟着笑了几声,请明湛与阮鸿飞入席。
周员外是小周村儿有名的人物儿,明湛与阮鸿飞礼数周全的带了礼单到访,周员外自然更不能失礼,故此这席面儿安排的非常不错。
其间还有明湛的拿手好菜,麻辣小龙虾。
周员外笑道,“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就是些野味儿。你们是帝都来的贵人,就当尝个新鲜。”
“我们小周村儿的人,没别的优点,唯好客而已。”周大全接过父亲的话茬儿,笑道,“这道小龙虾,尤其儿味儿美。这两年,也不知什么原因,稻田里开始长这些虫子,抓都难抓,开始也没这么些。还是近两年,渐渐多了,村里的乡亲多是抓来剁了喂鸡或是沤肥,如今看来实在是暴殄天物。”
“尤其是小宋公子取的这名子,小龙虾,实在是好听,又好吃。”周大全赞了又赞。
虽然周大全也算小周村儿里的厉害人物儿,不过与明湛阮鸿飞这种人精比就差了天地去。明湛心道,他不过随口说了小龙虾的名子,这周大全倒是打听的清楚,还知道小龙虾的名儿是他取的,不是阮鸿飞也不是摇光天衡等人。
看来,这次宴请是有备而来啊。
明湛谦虚一笑道,“不值一提,我看寻常河中虾米,个头儿不小,只是不若这种虾威风凛凛。再者,这种虾寻常人不知道也正常。还是我与朋友远行时偶尔见过,因此虾多生于河沟里,壳厚而肉少,若是白灼,不若明虾白虾味儿美,只得用麻辣重味儿提香虾味儿,以此下酒下饭。”
周大全笑道,“小宋公子年纪不大,却是见多识广,周某佩服。”
明湛哈哈一笑,“过奖过奖。”虚应两声,余下周大全不论如何试探,明湛都不肯再多说一句,只肯赞美食谈风月。
待一时,明湛与阮鸿飞告辞而去。
周员外问儿子,“大全,我看他们兄弟为人处事都不错,挺讲究的。”
周大全道,“嗯,爹,我看也不错,尤其是小宋公子,瞧着就一脸的福气。”
回到里长家。
明湛与阮鸿飞开始嘀咕,“你说这姓周的是不是来路不正啊?”
阮鸿飞瞥明湛一眼,松了松腰带,鼻息间带了三分酒气,“此话怎讲?”
明湛推阮鸿飞一下,“你傻了啊?那个小龙虾根本不是咱们大凤朝的东西,那是海外的东西。你认识不为怪。”
顿一顿,明湛大言不惭,“我是神仙出身,自然也知道,你说,那个周大全是怎么认识的?他今天是想试试咱们。哼,我看哪,他在外头挣钱挣的来路儿不正啊。”话到最后,明湛颇有几分意味深长,一双小眼睛,还鬼头鬼脸儿的直瞧着阮鸿飞打量。
阮鸿飞揉揉眉心道,“你看周老财白胖白胖的,周大全却是面色微棕,略显粗糙。海上日头大,海风也大,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就是这样的肤色。再者,我看周大全臂圆腰粗,手指粗大有力,与其相握时,掌心有厚茧,并非养尊处优的人。跑海上财路的大老板,绝不是他这样的。我寻思着,他哪怕是在海上讨生活儿,也断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儿。”
明湛一面点头,一面心内颇是自豪:果然不愧是他老婆啊!这一句一句的,分析的多到位哪,格外的精辟入理。
阮鸿飞瞧着明湛因吃了些酒而脸色酡红、露出傻笑,一面嫌弃:这死胖子,越发傻气了。一面不知怎么就有些动了情,手指不由自主的摸向明湛的脸。
明湛与阮鸿飞厮混多年,这会儿瞧见阮鸿飞意动,心道,老子的魅力实在是与日俱增啊,没咋勾搭,他家飞飞就是一幅饭狼脸,做为老公,实在太有成就感了。明湛得意到了极点,忍不住叽叽咕咕一阵怪笑,不待阮鸿飞上前,就直扑了上去!
嘴里还叽呱怪叫着,“亲爱的,让老公满足你吧!喔喔喔喔喔!”
197、更新 ...
自明湛与阮鸿飞辞别了周家父子,也不知这俩父子是如何算计的,几番登门拜访。
而且,让明湛惊诧的是,周大全竟然打听起他的婚配情况,明湛扫一眼装大尾巴狼的阮鸿飞,眼尾露出一抹自得,转而对着周大全嘻嘻笑道,“家里婆娘醋的很,我与兄长出来,竟一个丫头也不让带。唉,说起来,兄弟我真是满肚子的苦水哦。”虽然周大全不过是乡村里的财主,不过眼光倒是不错,这么些人一道出来,就瞧中他了。明湛在心底偷偷了得意了一回,忙正色回绝。
周大全心道可惜,实际上他最嘱意的人是阮鸿飞,不过是瞧阮鸿飞年纪略长,想来定已成亲。倒是明湛看着年纪小,虽偶尔说话不太着调,实际上心眼儿不少,周大全盘算着,若是明湛单身,他家里有适龄的妹妹,想与明湛说亲呢。
不过,明湛这话也现了漏洞,周大全一笑道,“这怕什么,我倒有两个伶俐的丫头,若是小宋兄弟不嫌弃,我送与小宋兄弟使唤。”说着,周大全坏笑道,“也给兄弟解乏么。”这些天的了解,周大全认为自己猜到了这两兄弟经营的产业,便有心套近乎。既然兄弟二人已经成亲,送不成妹妹,退而示其次,送两个体己的丫头也是好的。
哪知明湛大惊失色,食指压唇,瞟一眼窗外,悄声道,“可不敢这么说。叫家里内人知道,得打我个半死呢。”
这也忒惧内了。
周大全默默吐槽,自此不再提给明湛做媒送丫头的事儿。
待天晴,明湛与阮鸿飞直奔苏州城。
明湛对阮鸿飞道,“这个周大全倒是格外的有眼光啊。”把妹妹嫁给他,这是想当国舅呢。
阮鸿飞靠着车厢闭目养神,“我让人留意周家。”
明湛觉得阮鸿飞与自己格外的有默契,便把周家的事暂时放在一畔不提,反是喜滋滋的打趣,“飞飞,有人给我说媳妇儿,你怎么也不醋啊?”
“蠢话。”
帝都。
卫太后坚持住在宫里。
李平舟与徐叁劝了一回,卫太后不听,也只得作罢。
当然,内阁将一部分精力放到了宗室那里。
李平舟与徐叁统一口径:皇帝陛下的身体正在好转,要恢复指日可待。
对于这种话,宗室里消息灵通的人士是不信的,尤其明湛的身份毕竟与众不同,哪怕为天下太平计,皇帝只要身体好,总要露面的。如今皇帝不出来,只内阁放出风声,倒显得欲盖弥彰了。故此,一时间,宗室与后宫的走动,倒格外的频繁起来。
但是,因为有首相与副相的共同保证,原本蠢蠢欲动的朝廷还是安静了下来。
这种局面,对宗室并不十分有利。
宗室久不干预朝政,他们对朝政的渴望,超乎想像。
可是,如今朝中一直太平,依规矩,皇帝陛下曾亲笔手书赐予内阁封驳太后朱批权。哪怕卫太后都要给内阁三分面子,若是想让内阁将权力让出来,这是绝不可能的。
朝廷安稳,则内阁安稳;内阁安稳,宗室何在?
对眼下的局面,鲁安公与闽靖公实在有些犯愁了?内阁说陛下身体在好转;卫太后更不可能去诅咒自己嫡嫡亲的儿子,哪怕皇帝真的只剩下半口气,怕卫太后都得说皇帝陛下龙体强健云云;余下宗室,难道还敢平白无故的对皇帝陛下的安危做什么不好的猜测吗?
哪怕宗室现在心里有一定的分数,他们敢挑头儿说吗?
宗室一直想着渔翁得利,却不料卫太后与内阁统一战线,使得宗室一下子弱势如斯,这叫刚刚尝到涉政甜头儿的宗室如何愿意?
宗室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事实上,卫太后亦不喜欢这样的局势。在一些事情上,卫太后虽然与宗室立场不同,不过,认知是一样的:没有争斗,则无利可图。
这回,内阁明显要对宗室下手了。虽然卫太后不喜欢宗室对朝政指手划脚,但是,卫太后同样不想看到内阁一方独大。
内阁的动作已经够快,在这个时候,远赴山东的御史,竟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很明显,卫太后谕令山东巡抚纪怀盛戴罪立功配合调查,若是连这样的话都听不懂,纪怀盛这巡抚就算白当了。
再者,出了这样的事,纪怀盛也得打听打听是谁在太后娘娘面前进此谣言。内阁自然不会替鲁安公遮掩,事实上他们巴不得山东巡抚纪怀盛与山东的地头蛇鲁安公一系翻脸。
宗室有宗室的盘算,内阁有内阁的利益团体。
权利就这么多,宗室想夺权,夺的便是政权。
如今看来,朝中政权多是集中于内阁之手,宗室与内阁相争,就是内阁的仇人。对宗室此举,李平舟与徐叁看法一致:那就是对于任何蠢蠢欲动的势力,绝不手软!
他们自认忠心,而且,他们认为,他们汲汲以保的并非内阁之权,而是朝中规矩正统,礼仪法度之所在!
卫太后接到山东巡抚与御史共同递上的折子,按例召内阁于宣德殿偏殿议事。同在的还有鲁安公、济安侯在一畔旁听。
诸人行礼之后,卫太后示意心腹女官紫苏将折子递给鲁安公。
鲁安公一目十行的阅过,立时大呼冤枉。
“此事是臣的孙子说与臣听,臣方禀予太后娘娘。如今竟有人污蔑流言自臣府中传出,实在是有心人设局陷害。请太后娘娘明见啊。”
卫太后看向李平舟,李平舟自是知晓卫太后的意思。
若李平舟性子圆滑如徐叁,必然心有灵犀,及时进言,以定鲁安公之罪。
但是,李平舟毕竟不是徐叁。
且李平舟脾气执拗是出了名的,即便他明了卫太后之意,不过,李平舟早便与卫太后有隙,也不知怎么回事,李平舟竟然没说话。
他没有为卫太后接下来的话铺就台阶,同时,也是自己放弃了一个异常难得的机会。
毕竟卫太后不是明湛,她的威望远不及明湛在位时,但是卫太后有卫太后的手段。见李平舟不识时务,卫太后收回视线,淡淡地,话音已变,“我看,鲁安公话也在理,你说呢,李相?”用宗室牵制内阁,对于卫太后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见卫太后张嘴欲赦鲁安公之过,徐叁连忙道,“纪巡抚正三品大员,朝中重臣。韩御史亦为国之忠臣,两人联名上折,若是此言不可信,臣实不知什么能是可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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