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九方笑着反问。
薇薇死死地握着拳头:“告诉我们药怎么找吧。”
海浪拍打着突兀的陡崖,即使离了很远,依旧感觉到声音的震撼,宛如拍打在心上一般。
攀上崖顶只能靠着崖上一块块石头的突起,落差太大让年年和薇薇都爬得有点吃力了。
“年年,怎么样,还行么?”薇薇爬在前头,不断地回过头来问年年。
年年抿着唇,没说话,只是拼命地往上爬。
小孩子的表情都挂在脸上,薇薇再笨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了,知道他还在想着刚才虚弱的了了又哭又闹地在九方怀里挣扎着叫“不要丢下我”的情景,又爬上一段,才开口说:“别担心,我一定会把药拿回去的,了了会没事的。”
一个浪头追逐着前一个浪头摔在崖脚,声音如雷,手下的石头似乎还能传递着那拍打的震动。
年年抬起头来,停在半空,望着他问:“你说什么?”
薇薇没回头,只是张大了嗓子嚷:“我说,了了会没事的!”
浪声一次次盖过了声音,只有这一句,传入了年年的耳朵里。
孤零零跟野蒲公英差不多样的草药就夹在陡崖的缝隙里,海风从一旁贴着崖壁吹过,似乎随时都会把它刮走一般。
是在离崖顶差不多一个人高的地方,年年和薇薇看着这光景,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来的是九方,大概探出一点身子,伸手去够会够得到吧?可是来的却是他们两个小鬼。
“来吧!”薇薇深呼一口气,把挂在肩上的绳子扔到地上,开始把绳子绑上自己的腰上。
年年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想帮,却不知道可以帮上什么,只好一边把圈起的绳子一点点拉开让薇薇更容易使用。
薇薇站在崖边,一边绑一边望下看:“呜哇,好高,我不会游泳啦,掉下去就惨了。年年,一会儿你一定要抓紧啊。”
“放手的是小狗。”看着薇薇漂亮的脸上夸张的表情,一双眼睛就像某种小动物似的,年年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说话的声音却有点抖了。
“不要害怕啊,下去的是我又不是你。”薇薇安慰他说。
“我哪有害怕!”年年喊得很大声。“只是风太大我有点冷啦。”
薇薇不说话了,只是把绳子一圈圈地围好,开始打结。年年也开始把另一头绑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
过了一会,年年忍不住偷看了他一眼,小小声地问:“薇薇,你是不是在害怕?”
“谁,谁会害怕啊!”薇薇飞快地吼了回来,“我以前跟着哥哥过很高的独木桥都不怕啦!谁会怕这个。蔼—”
原本还带着颤音的回话,却以一个近乎惨叫的声音结束,年年呆了一下,猛地抬头看他,顿时被吓得魂魄不全。
原本站在崖边准备打上第二个结的薇薇已经跳了下去了。
“薇薇!”年年惨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扑了过去。
“唔……”薇薇撞在崖壁上,吃痛地闷哼了一声,一直紧闭着的双眼慢慢张开,才看清楚自己的状况。
自己已经整个人凌空了,头下脚上,只有右脚,不知是被什么绑着或是捉着。
“薇薇,薇薇……”上头传来年年慌得只会叫名字的声音。薇薇这才看清楚,捉着自己的右脚的是年年,他的半身也已经凌空了,只是不知是不是幸运,还没绑好的那条绳子,不但圈住了自己的脚,也圈住了年年的手,然后一直绷直,似乎是绑在了崖顶不知什么东西上,让两个人不至于在下坠的冲击力下一起掉下去。
薇薇笑了笑,艰难地举起右手,凌空扬了扬:“看,我捉住了哦!”他的手上,是那原本夹在陡崖缝隙里似乎随时会被吹去的草药。
年年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安心了一点,紧紧地捉着他的脚,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在半空摸索了一阵,成功地捉住了薇薇的另一只脚。
“年年,你不要乱动哦。我现在就把东西给你。”薇薇弓着身子,一只手捉着崖壁上突起的石头,也不管是不是被扎得痛了流血了,只是一点一点地往上蹭。
直到他的手终于可以接触到年年的手了,他才猛地把药塞进年年的手指与手指之间,用尽全身的力喊了一句:“放手!”便又直直地摔了下去,摔在墙上。
年年把手上的草药夹得紧紧的,咬一咬牙,松开了那只手,把草药飞快地塞进嘴里咬住,又飞快地捉回薇薇的脚。
“放手啊笨蛋,你干什么!”
年年嘴里咬着那草药,根本不能回答他,只是开始使劲地拉着他往上蹭。
“绳子会断的!你放手啊!”
年年没管他,只是继续死命地拉,被石头划破的皮肤上,鲜红的血就如同密密麻麻的线,一条一条地蔓延着。
“笨蛋,放手,你想想了了,如果我们都掉下去,他就要被卖给那个疯子了,我会游泳啊,你放手啦!”薇薇放大嗓门地喊,却依旧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往上移动,有什么湿润的东西粘在脚上,风吹过的时候,还会凉飕飕的让人心惊。
“唔,唔,唔……”年年咬着草药,不知想说什么,只是发出类似的声音,重重复复都是一个声调。
“手”。
薇薇很容易便猜到他想说的东西了,知道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了,拼着“死就死在一起吧”的念头,薇薇终于咬了咬牙将手伸了出去。
粘着血的手,温热的不知道是血的温度还是手的温度,在触碰的一瞬间便死死地捉着,几乎掐入了肉里去。
那被捏得发痛的温暖,叫薇薇在很久很久以后都还记得。
门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有人笑着走了进来。
月白色的长衣,手上摇着纸扇,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笑意,便是芷清倦。
他笑看着李四和微泫握在一起的手,眼中有一丝揶揄:“好了,该起程了,要亲热的,好歹先上车啊。”
芷清倦的话还没说完,李四已经匆忙地挣开了微泫的手,有点尴尬地笑着走上了一步。
微泫略略有点失望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唇边却挑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芷清倦笑着转向归梦:“梦老板,你能成人之美,清倦实在感激非常,因为匆忙,也未能找到什么好的谢礼,清倦只好做一回俗人,一点薄礼,还请梦老板笑纳。”他的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三个大汉,一人手上抬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箱子,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不知道,可只是箱子上的装饰,也足以让人咋舌。
归梦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笑着回了一礼:“先谢过三公子了。他们三人自小在我楼里长大,今天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都是些不懂事的孩子,以后诸事,还请三公子多方关照啊。”
“三……个?”芷清倦的表情又一瞬间呆滞了,很快便又恢复过来。
归梦笑意更深:“所以归梦收了三公子这么重的礼物也毫无愧色,实在是,这么一次,我秦楼里的两位头牌,都没了。”
芷清倦有点意外地转头看李四,李四只是张着眼,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有手边小小地捉着衣角,才显出他的不安。
芷清倦转眼打量了一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众人的欲袅,哈哈一笑:“清炎好眼光,难得梦老板愿意放人……好了,时间也不早,该上路了,要不然梦老板反悔了不愿意放人,可就亏大了。”
“三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把人放走,归梦才是亏大了的那个呢。”归梦笑着应和,“不过出扬州后到下一处落脚的地方实在不近,要上路的话,还是趁早的好。”
听了两人这么说,李四才终于走到桌子前,把放在那上面的包袱拿起来。
芷清倦干咳了一声:“只是,大概清炎要跟我一起骑马了。”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有点奇怪,转头看他。只见芷清倦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因为想着微泫身上还有伤,我才命人雇了一辆小马车,既轻巧不会误了行程,也可以免去一些路上风尘,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人,那马车,若是两人就刚好,只是三人的话,恐怕就有点挤了。”
十
“那马车,若是两人就刚好,只是三人的话,恐怕就有点挤了。”
芷清倦的话刚说完,楼内的气氛像是在瞬间一凝,又随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那就年年陪微泫坐在车里面好了。”欲袅第一个反应过来,笑着转过头看芷清倦,“我可以骑马吗?”
芷清倦一笑:“当然可以。”
欲袅拉了拉李四的衣服:“那我就跟着三公子骑马好了,你陪微泫上车吧。”说着,飞快地捉起自己的包袱,走出门去。
“了……”李四张口要叫,看到归梦笑意盈然地看着自己,终究没叫出来,一手接过微泫的小包袱,“我们走吧。”
马车果然是小巧玲珑的,芷清倦说得轻巧,这样的马车,即使两个人在里面,也不见得宽松,若是三个人,那恐怕就连动一下也困难了。
李四将微泫扶上马车,回头去看欲袅,欲袅正站在前头,跟芷清倦正笑着不知在说什么。
“还是……我来骑马吧。”看着李四的模样,微泫垂眼,微声道。
李四一愣,回头看他,半晌才说:“不用了,你乖乖坐在里面吧。”说着,伸手放下车上的布帘,自己却没有上去。
微泫坐在车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声音很小,他听不清,只是过了一会,感觉到身下的马车开始在动了,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他只是低低切切地笑了。
挑帘看去,摇晃着的窗外映着最前头三匹马缓慢行走的身影。
落在后头的两匹马,靠得很近,很近。
半日路程出了扬州府,一路山林,人迹也逐渐罕见了,随行的人马中有几个配了武器的男子,一直懒散的目光也开始变得专注,显然是护卫一类的人物。
芷清倦似乎也厌倦了端庄正坐地在前头,慢慢地落后在人群中间,任马跟着队伍走,自己反而清闲地欣赏起两边山野的景色来了。
一直跟在马车后的是堂满,他似乎不怎么习惯骑马,脸上已经有点烦躁了。这时见芷清倦百无聊赖地往两边看,便驱了马上前,落后半步地跟在芷清倦旁。
芷清倦像是没看到他似的,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围景色,好一会,才低低地“嗯”了一声,收回目光,瞟了堂满一眼,说:“怎么了?”
“这个……”堂满看了看前头靠得紧密的两匹马,又回头看了看马车,笑了笑,又不说话了。
芷清倦微微皱了皱眉:“要说便说,支支吾吾地做戏给谁看呢?”
堂满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不高兴了,连忙赔笑道:“三公子别生气,小的是不知道怎么说的好。”
“直说便行,不必说漂亮话了。”马头偏了一下,芷清倦一边说一边勒了勒缰绳。
“那小的,就直说了?”堂满试探着看他,见芷清倦不理自己了,才连忙说,“小的是想,那位……”他的头往前面李四的方向扬了扬示意了一下。
芷清倦懒懒地道:“什么这位那位的,小时候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你又不是没见过他。”
堂满连连笑着称是,改口说:“小公子,小公子。……小的是想说,这,小公子三岁便被拐了去,这十六年来,经历过些什么,谁都不知道。小的打听过了,他是六岁时被卖进秦楼的,当娈童养,只是后来破了相才被贬作了下人……”
“我说过,说话直接点,用不着拐弯抹角的。”芷清倦有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