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秦楼之微泫)+番外 作者: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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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李四悠悠醒来,低头看怀中的微泫,呼吸均匀地沉沉睡着,额上激情时留下的细汗已经干了,看去一片清爽光滑,只这么望着,也能让人心猿意马。
忍不住在那额上轻轻地印下一吻,李四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把被子给微泫裹好,才下了床。
披上衣服,才发现窗原来是一直开着的,不知什么时候,窗台边上放了一张信笺,似是有人从外面偷偷递进来的。
李四好奇地走过去,却见那信笺上赫然写着“年年收”三个字,字迹格外熟悉,分明就是欲袅的笔迹。
心里咯噔了一下,李四伸手打开了信笺。
“听说你是今天生辰,不能亲自见你,真是可惜啊。会偶尔想起我么?此处日子悠长,有很多时间去想从前的事情。
“知名不具。”
平平淡淡的字句,看着那“有很多时间去想从前的事情”,李四便没来由的一阵哽咽。
好一阵,才转过头去看,床上的微泫没有醒来,李四捏着那薄薄的信纸,站了很久,终于转身将它随手塞到了柜子下面的暗缝里去。
不知微泫有没有看到这信笺,既然他没说,也便当他不知晓。只不过是故人的一封信,他不愿微泫再烦心。
如此又是四年,李四在军中也慢慢升迁上去,进宫的机会却也不多,偶而晋见,也是匆忙来去。
与微泫一直厮守,芷商也没再给李四说过亲,日子长了,很多东西都成了习惯,不似当初轰轰烈烈,逐渐平淡下来,两人也与一般夫妻没有两样,平日李四总宠着微泫,偶尔两人有了小争执,也多是李四让步,几年下来,习惯了,两人都没觉得不对,反而是相识的人偶尔会嘲笑一下李四畏内,也总被微泫反嘲回去。
若说两人间还有什么隐瞒,大概便是那每年李四生辰时窗台上搁的那张信笺了。
年年如是的内容,李四曾经好奇地守了过一夜,却始终见不到是谁放在哪儿,直到第二天睡去醒来,才看到相同的信笺搁在窗边。
有一年晚了三天,李四想起,也不过是一阵失落,就好象童年伙伴终究失去了联系,一会儿便淡了。
到第五年上,刚过了年,微泫便提议说,反正李四工作清闲,不如回扬州看看吧。
李四本要应承下来,蓦然想起那年年如是的信笺,一阵失神。
“要不,等二月过了再去吧?三月扬州,也更热闹一些。”
微泫没说什么,笑了笑,再没提起。
李四以为他生气,几次哄他,微泫也只是含糊地应着“再说吧”。
二月初四,李四起了个早,想着去拿了窗台上的信笺,便与微泫下扬州去,行李早私下准备好了,只等给微泫一个惊喜,却没想到窗台上什么都没有。
因为有过迟来的经验,李四也不急,只需把行程延后便是了。
一直等了几天,那信笺却始终没有出现。
到了第五天早上,李四醒来,却发现一张熟悉的信笺摆在了桌子上。
走过去拿起,上面依旧是欲袅那“年年收”三字,打开来,里面却不同。
“又一年生辰了,真想见见你。你还记得我么?”
心中怅然,李四站了很久,才把那信笺像过去几年那样塞进柜子底的暗缝里,起身时长长地舒了口气,换上一脸微笑,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微泫知道要去扬州时会是什么表情。
微泫不在房间里,房间干净得不像有人住的,李四站在门口,无法遏止地心跳加速。
“小少爷?”一个丫头经过,看到他的模样,唤了一声。
“人呢?”
那丫头见他指着里面,这才道:“微泫公子今天早上天没亮就出去了。好象是要出远门。”
李四一惊,猛地捉住那丫头:“他去哪了?”
丫头被他吓到了,连连摇头:“不知道……不过,他好象说过,如果小少爷找他,就让您找……”
“找谁?”见那丫头半天说不出来,李四又追问了一句。
“好像是成什么的……”
“成阳公主?”李四一阵愕然。他知道微泫一直有跟成阳公主来往,四年前公主与驸马成亲之后,虽然没再怎么见面,私下也还有偶尔的书信来往,只是……
不及细想,李四便飞奔而去。
惜阳成亲之后自然少了之前的好动,性子却没怎么改,李四求见她,本不轻易,可是这一次李四没等多久,便看到惜阳快步走了出来。
一见面,惜阳给李四的便是一巴掌。
李四愣在了原地,看着惜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当微泫是什么人?”惜阳气势汹汹。
“他在哪?”不想追究惜阳的话是什么意思,李四只想马上见到微泫。
生气也好,什么都好,至少不要失了踪影。
“我不知道。”惜阳的声音里夹着怒气。“他今天早上天没亮就让人送来辞别的信,我追出来时都见不到他了。”像是不解恨,惜阳扬手又是一巴掌,“你这混蛋!”
“他让我找你……”生生挨了惜阳那一巴掌,李四低声道。
惜阳哼笑一声:“我知道,他有让我把话跟你说明白。”
李四抬头,眼中满是茫然。
“微泫五年前就打算离开,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才留下来?”
“五年前……”李四瞪大了眼,那时候,明明是他说的,从慈山寺后的陡崖跳下去,他就留下来。
惜阳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什么都不明白,忍不住冷笑一声:“是欲袅要他留下来的。欲袅跟微泫说,‘我大可以死在这里,日后有什么苦也不必受了。可是,老太爷答应只要我进宫,就不再为难你们,只是这一次,我愿意去换,难道你就要让我换回来的东西就此付诸流水’。所以微泫留了下来。”
李四从来没想过,这几年芷商对自己的亲事始终不过问,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交换。一时只傻傻地站在那儿,听着惜阳说下去。
“微泫后来跟我说,他听到自己爱的人终于肯说爱他,他很高兴。”惜阳顿了顿,似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是你……欲袅那些信笺,你大可以让他知道,不是吗?你以为他会容不下欲袅的一句话?任何人相处那么长的时间,都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对方吧?你却选择隐瞒。你当微泫是什么人?他会在意这些吗?”
他知道。
李四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他在等你跟他说,你却始终没有说。你究竟,有没有了解过微泫是怎么样的人?”惜阳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些信笺,都是他每年放去的,有一年晚了放,他还跟我说他觉得很内疚,结果下一封信他却跟我说他看到你失落的模样……芷清炎,你要我怎么说你好?”
“我只是……”李四张了张嘴,说不下去了。惜阳的话很奇怪,他在心里重复了很久,才突然抬起头来,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什么叫……都是他每年放去的?”
惜阳愣了愣,脸色微微一变,沉默了半晌才终于道:“那些信笺,是五年前,你生辰时,夙容哥哥托微泫放的。”
“什么意思?”
“死了。”惜阳合了合眼,才低低地道。“就是你生辰那天,欲袅死了。”
“不可能!”心头一阵恐惧涌上来,李四脱口便道。
惜阳别开眼:“是真的,最后是夙容哥哥陪着他。人,也是葬在太子府。”
“怎么会……”
“宫里是什么地方,父皇那么宠他,夙容哥哥那么宠他,就只会有更多人恨不得他死。父皇宠他是因为他像以前的……一位大人,可是夙容哥哥,是真心喜欢他的。只是到最后,夙容哥哥都不相信欲袅也会喜欢他。跑去找微泫,还拼命跟微泫说什么欲袅最后一直叫着你,其实,是一直叫着他,他都不信……不说了。”惜阳停了口。
恍惚想起那晚微泫很主动地与自己温存,似乎还说过最好把他做到昏过去的话,原来如此。
惜阳看着李四一脸仓皇,似是有点心软了,终于叹了口气:“你始终给不了他想要的,不如放了他走,你若真心爱他,就该想他幸福。”
李四退了一步,眼中已经有泪了。“我不懂……我以为,我已经可以让他幸福了……”
惜阳没想过他会当着自己面便哭出来,这时看着那个毫无顾忌地哭着的男子,她才突然发现,也许,她和微泫都不知道,李四爱微泫究竟爱得有多深。
想起那年跟微泫坐在一起,微泫低眉浅笑地念:“可是我,知道那个人不爱我时,知道那个人爱的是别人时,看着他对别人好时,会觉得妒忌,会难受,会心痛,会绝望。却无论多少次……都舍不得放弃……那是,我的心啊……”
现在已经爱了,却依旧无法在一起。
并不是说爱就可以在一起,无论多么地接近,却始终无法明白,始终无法了解,哪怕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也看不清对方的心。
这样只会让距离越来越来,最终到达再也无法靠近的地步。
惜阳回过头去,快步离开,再不敢多留一刻,怕自己也会跟着哭出来。
李四在原地,慢慢地蹲了下去,像是一辈子的眼泪都在往外流。
说过不会再错,却还是又一次地错过了。
一直以为,这几年我们已经贴得很近,却原来,像过去的十多年一样,始终无法明白你在期待着什么。
是我始终都太笨,让你失望了么?
小四儿你这笨蛋。
那时候他留下来时的一声笑骂,本以为稀疏平常,现在,却连这一声,都再听不到了。
扬州三月,无数文人墨客倾尽才情去描绘的日子,午后的太阳,慵懒得叫人欲睡。
往日繁华的秦楼,却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无尽的萧条。
李四站在楼上,一步步走去,踏起地上轻弱的微尘,望着那房中如旧的陈设布置,恍如隔世。
停在最后的房间门外,很久,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那屏风依旧,一旁台上也还放着熏笼,空气里弥漫的轻尘,似也带着当年那一丝淡淡的清香。
眼儿媚。
眼波如媚,那时候那个人从屏风后走出来,身上不着一丝一缕,一抬眼,便叫人惊艳。
那秦楼里的绝艳,再不会重来。
李四痴痴地站在那里,久久舍不得一动。
驿道上尘烟弥漫,路边一个小小的铺子,靠着卖些劣质的茶水和掺水的酒过日子,老板和伙计是同一个人,没客人的时候,便死人一般地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老板,来一壶酒!”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那铺子老板抬起头来,不禁眼前一亮,慌忙拿酒过去。
来的人虽然一身风尘,却还是一派从容,身上只是一件素色长衣,看起来却比任何的华服都要来得得体,眼中似笑非笑,那么一站,夺人心魂。
“酒……酒来了。”老板放下酒,还是忍不住望着那人。
那人喝了两口,觉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禁抬头去看,“怎么了?”
老板顿时回过神来,干咳一声,笑问:“客官……是从北边来的?”
“嗯。”那人随口应了。
“要去哪啊?”
那人又喝了两口,才笑道:“不知道,随便走走吧,出门的机会少,出来也不自在,难得现在可以随心所欲了,走到哪算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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