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引+番外 作者:bish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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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元澈这一去便是一旬,李镇渊回到府中,心中有些郁然不乐,自己同自己喝起酒来。 他还自忖克己矜持,可从与元澈表白心迹后,便愈发不能自持,不由觉得自己可悲可笑。
春红已谢,后院中唯绿叶葱葱,倒也可喜。
李镇渊着一身玄色袍衫,独自一人坐着,周围并无人侍奉。百无聊赖地饮着酒,不知不觉间几十杯下肚。
韩轼来寻他,见他独身一人,便自顾自坐到他面前,唤了一声:“文远。”
李镇渊抬起眼来看他,见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看了他片刻,勉强分辨,才道:“子隐,原是你来了。快坐下,陪我一道。”
韩轼心知,他是醉得狠了,李镇渊酒量极好,素日饮酒亦极为自制,故而别人都不知晓他醉酒的模样。
他醉了酒,不吵也不闹,只是喝得更猛些,一杯一杯,像是要把所有的心事,都喝到肚子里去。
“文远,你喝多了。”韩轼伸手去夺李镇渊的酒杯。
李镇渊却不松手,韩轼是文士,气力自然敌不过,李镇渊缓缓道:“子隐别闹,若是你也要喝酒,便陪我喝几杯。若为风月,文远亦并无兴致。若为公事……那只好请你打道回府。”
韩轼只得收回手,道:“我只是几日不见你,故而来看望你。酒是好物,过度却是伤身。”
李镇渊看他一眼,猜不出他究竟为何而来,顿了片刻,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饮了。
韩轼见他不理睬自己,眼中闪过思索,对李镇渊道:“文远,我听闻你与十四殿下近来不和,可是我那日……”
还不待他说完,李镇渊忽而讥笑一声,醉眼打量韩轼,道:“子隐,我虽是醉了,听这话也知道你今朝是来做说客的。你平生自诩有风骨,如今怎么也向权贵折腰了?”
李镇渊这一番话说得相当不客气,韩轼听了,心中亦有怒气,但他素有肚量,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君子之志,如何以折腰称之?子隐不敢同圣贤作比,唯愿以一身才学,报效社稷而已。大晟如今吏治腐败更有外敌入侵,不正是我辈报效之时?”
李镇渊看了他良久,忽而叹了一声,“子隐,你说得对,以身报国,实乃吾辈之要务。只是官场险恶,不能随意为之。”
韩轼知晓动摇李镇渊的心意,不在这一时半刻,离间他与元澈只是第一步,但只要持之以恒,终有一天,这个即将掌握大晟兵权的男人会被他撬动。
与此同时。
长安向东两百里外,有山,名青阳,山上有一观,名三清观。观内主人乃是远近闻名的玄微子,相传他手握一张仙方,能令康健之人强健筋骨,垂死之人回光返照。
山上草木葱茏,观内曲径通幽。房舍之内,自有清风徐来,并无半点燥热之意。
元澈一袭白衫,只拿一支青木簪挽起发髻,坐在云房之内,呷一口清茶,抬眼看向面前之人,悠然一笑:“我此番来,是请道长出山助我。”
玄微子闻言眉头紧蹙,面有豫色,叹一声,道:“并非不想为殿下效力,只是贫道已在此清修二十年有余,不再问红尘中事……”
“道长在此躲避红尘俗世,红尘俗世却不因此了断。” 元澈面上仍是三分笑,却莫名让人有些寒意:“道长当年出卖先孝成太子,你可还记得?”
他话音刚落,刹那间一股浓烈的杀气充斥在这间云房之内,如有实质,好似潮水般将人淹没,直逼得人冷汗涔涔,却不是来自眼前这个笑得云淡风轻的年轻人。分明有高手在房外埋伏!
玄微子面色大变,不想自己多年旧事被揭破,惊恐地打量了元澈片刻,一张脸确是同故人像极,不由得长叹一声。他当年为保全自己全族人性命,将太子夫妇行迹泄露于昭昇帝手下爪牙,才让隐居山林多年的孝成太子被昭昇帝抓获。
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旧债,终于是找上门来。
玄微子心知元澈心意不会更改,若是自己今日不应下,恐怕会给三清观召来祸事,只好说道:“只求殿下保我三清观上下周全,贫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死亦无憾。”
元澈见他松口,便道:“若是道长肯出山,我自倾尽全力,保三清观昌盛繁。”
玄微子得了元澈承诺,担忧只放下三分,但他亦知道此劫难逃:“二十年前我铸下大错,心知迟早要还,事成之后不求功名,还请殿下放贫道归隐山林。“
“那是自然,我将遣人向赵王引荐道长,赵王得了你,必向陛下邀功,道长只需恪守本分,为圣皇进献仙药即可,其余的,”他顿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玄微子身后,有淡然转为犀利,似有寒光闪过,“道长就不必管了。”
于是一月之后,赵王府内忽然多了一位道长,号玄微子,此人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治愈了数位达官显贵的多年痼疾。赵王心喜之,将其引荐于昭昇帝,昭昇帝亦对这道士有所耳闻,命其入宫,为其调养圣体,未几日果然沉疴大有起色,不由得龙心大悦。
恰逢五月初五,昭昇帝大宴百官,身边坐得却不是往日的钟贵妃,而是新封的李婕妤,众人心中纷纷纳罕,后位空悬,昭昇帝宠信钟贵妃已有十数年,便是偶尔有什么新欢,也未曾坐上皇帝右首。何况李香亭只是个婕妤,上头尚有数位夫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得一个婕妤坐在皇帝身边。
——难不成是钟贵妃失宠了?
众人回想起李婕妤先前在皇帝寿辰上的惊鸿一舞,确是勾魂摄魄,所谓美人颜如玉,英雄世无双。
昭昇帝威严深重,从来容不得他人妄加评断,皇帝宠爱哪位妃嫔,纵使有僭越的地方,百官也只能装聋作哑。
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只因为前几日那玄微子道长给李婕妤算了一卦,说她命格宜主,昭昇帝便对这李婕妤青眼有加。
钟璃衡坐在百官之中,一双老目扫过在座众人,又落在眼前的琉璃杯盏上,念及妹妹前两日的来信。
宫里早已闹过一朝,李香亭算个什么东西,她钟璃玥纵横十几年,何曾放在眼里,唯一叫她忧心的,便是这幕后操纵之人。
这李婕妤年不过二十,父亲官职低微,论手段论势力,如何能与她抗衡?但在宫里,她却凭着与英姬难以言喻得相似,次次占得昭昇帝喜爱,更有那个来历不明的玄微子相助。
钟贵妃暗地里早已咬碎一口银牙,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是赵王,是兰妃,还是英姬那该死的遗孽?是谁通晓这多年的宫闱秘辛,要让那红颜枯骨再现人世,要让那陈年旧事翻土重来,要搅得宫廷这一潭浑水天翻地覆?!
那边钟贵妃气瘀在胸,已是好几日食不下咽。
这边钟璃衡也并不好过,他与妹妹休戚相关,同气连理,荣辱本是一体,妹妹若在宫中失势,他自然也落不到什么好,只是钟党才被弹劾,伤了元气,不好再触皇帝的霉头,只好先偃旗息鼓,暗自忍了,好在外甥还受皇帝喜爱,至少不曾动摇根基。
李镇渊坐在武将中间,远远看着元澈,这些日子他们也不曾私下会过面,一是李镇渊多少有些拉不下脸面,二是他们之间的事已经被韩轼知晓,总要避讳,免得被人捉住更多把柄。
元澈也正向这边看来,二人视线交错,却不敢停留片刻,又即刻移开,装作无心,却听着胸膛里那团物事砰砰跳动,连忙喝了口酒压了下去。却听到旁边平东将军卫龙和他说道:“圣上真是气色甚佳,看来那玄微子果然了得。”
这平东将军官居三品,也是极高了,然而总有武将的莽气,说起话来也是不经脑子,皇帝龙体如何,心里想想也就罢了,怎能当众开口议论?
李镇渊听过这句,只是默默喝酒,并不接他话头。 虽然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又新近立功,毕竟他资历最浅,年纪最轻,那平东将军见他不答话,也是好生无趣,悻悻地自己喝酒赏舞去了。
李镇渊看着依在皇帝身边的李婕妤,他也听闻李香亭与英姬相像的传闻,又想到元澈与李婕妤的来往,心下隐隐不安起来,总觉得元澈与此事脱不了关系。
他还记得永宁寺内元澈对元馨所言,钟贵妃宠眷难再,恐怕此事是元澈一手策划。
昭昇帝是何人?
先皇嘉文帝嫡子为孝成太子,昭昇帝彼时不过是庶子一名,母亲是皇后宫中侍女,并不受皇帝宠爱,但先帝驾崩之时,昭昇帝已手握兵权,欺太子年少性弱,夺嫡登基,几乎杀尽所有兄弟,此后先太子出宫,生死不明。昭昇帝稳坐帝位,至此已经三十六年。虽说皇帝近年不理朝政,日渐昏庸,但毕竟久居上位熟谙权斗诡计。
李镇渊怕元澈算计到昭昇帝头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就在这担忧中,不知不觉宴会终结。
李镇渊出了丹凤门,正遇上同路的阮凤邪,他现在早同阮少卿没了芥蒂,见他一人独自走着,便邀他上了马车。两人有些日子没私下里相见了,不过原本交情也浅,论不上什么想念之情。
“少卿这些日子可是事务繁忙?”李镇渊问道。
“尚可应付。”阮凤邪道,“听闻北边战事吃紧,将军又要出征了?”
李镇渊没想到阮凤邪消息这般灵通,这还只是兵部内拟定,看来其他人也是得了风声了。皇帝最忌武将文臣相亲,更遑论与皇子攀援,李家不敢搅合夺嫡之事,对众皇子也是平等相待,疏离为主。
李镇渊不知他这句话是何深意,只好含糊应道:“亦只是初定,我年纪尚轻,当不得如此重任,或许会派其他将军。”
阮凤邪不由得一哂:“我不过是一提,将军何必如此在意?阮某不过一介少卿,军政大事,绝不敢妄言的。”
李镇渊见他戳破自己心思:“少卿多虑了。此事我真个不知。”
阮凤邪又说道:“我看此事有些蹊跷,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水草丰美之时,往年贼寇忙于畜牧,粮食也不短缺,极少有此时来犯的。恐怕此事另有文章,将军还是小心些好。”
李镇渊行军打仗是极强,论权谋心计,却是比不得帝都中的这些人的。他见阮凤邪说话也不弯弯绕绕,心下警醒,亦不免感激;“多谢少卿提点了。”
“将军是大晟未来的军神,社稷之栋梁,可千万不能行差踏错,更要保重自身。”
看着阮凤邪,李镇渊竟有一种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感觉,他不知这种信任从何而来,但他身在帝都,事事都需谨慎。边境之事只能言尽于此,二人便说起最近声名大振的玄微子来。
李镇渊念道阮凤邪是赵王一派,兴许知道些此中内情,便说道:“那道士也真是神奇,不过半旬,陛下的病就有了起色。难不成真是仙方?”
“世上哪里有什么仙方,”阮凤邪淡淡道,眼神掠过窗外喧嚣的夜色,“不过是耗竭命力,换片刻安康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码字码着码着就忘记了时间,更新晚了,真是抱歉,还请各位看官一如既往地支持我给我动力哦,总觉得看得人很少诶有点寂寞呢
_(:з」∠)_
☆、第二十五章
送过阮凤邪到府上,李镇渊便一路回了将军府。李重明先行到府,已然歇下了。李镇渊不敢搅扰父亲,京中这些日子风云变幻,好在李家现今走得是明哲保身一路,不用去搅这一趟浑水。
北边战时逐日吃惊,战况又瞬息万变,未出几日,就下了命李镇渊前往北境的诏书。李镇渊领了任命,打点行李,不日就要离京,韩轼闻讯前来与他作别。
二人既不谈政事,便对酌起来,还未饮过三杯,便有家仆慌忙来报,正是常常侍奉李镇渊身旁的小厮,名唤齐孟的。
李镇渊见他面上慌张,问他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齐孟迟疑地看了一眼韩轼,李镇渊便道:“子隐不是外人。你直说便是。”
齐孟这才说道:“将军,方才我去东市,竟听闻十四皇子府被查封了。”
“什么?”李镇渊刚上头的醉意消了泰半,猛然从石凳上站起,一双鹰目盯着齐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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