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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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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马车在官道上不疾不徐的奔驰着,燕三白仍是窝在厚厚的大氅里,手里拿着小暖炉,防着寒气入体。
  暖炉里装着药酒,他时不时就喝上一口,所以脸蛋一直红扑扑的,醉了就倒在李晏腿上睡觉,伤势竟然好的出奇的快。
  李晏时常趁他睡着的时候捏他的脸,热热的,又长了些肉,手感好极了。
  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一搂,李晏抱了个满怀,觉得自己也要醉了。
  燕府就在北境,不消几日便到。
  而在这过程中,阿蒙传来了消息:朝廷果然出手了,若武林再有动乱,责令河西节度使霍安出兵镇压。
  李晏远在边疆,当然插不上手,不过这对叔侄俩自有默契,李晏按兵不动,皇帝就把国师派出来,全权监管此事。而国师一方面出自春亭观,又是朝廷的人,派他去,合情合理。
  陆双行那边也有了新消息。
  魔教中人近日被官府镇压得太厉害,人心浮动。但这只是初时,有些人,你压得越狠,反弹得越厉害,于是不出意外的,又一桩血案不期而至。
  那是鹰鹫派少当家林蒙,于中夜被派中叛徒联合魔教中人,斩杀于客栈厢房内。
  而在那客栈外,陆双行和汪敏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句诗词——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
  燕三白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是《少年侠气》。”
  “难不成他是在给死人写挽词?”李晏狐疑,这每一句,莫不跟死者贴切,绝对是刻意而为之。
  但是,把人残忍的杀害了,再去给人家写题挽词?这是对对手的无情嘲讽,还是表达他那狗不理的悲悯?
  “王爷,燕大侠,我们到了。”马车外,零丁的声音响起。
  李晏和燕三白下车,就见高高的院墙上长满了爬墙虎,大门紧闭,上面还贴着陈旧的封条。昔日的显赫门庭,朱红减退,就这样以一副颓败寥落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跟零丁一起随行的还有苏染,”吱呀——”一声推开门,旧日的封条被撕碎,流放在风里,然而燕三白却并未在那空气里闻到多少陈旧的味道。
  跟李晏对视一眼,两人随即迈步进去。
  燕三白是来过这里的,他当时奉黎王之命前来捉拿梅公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曾做过自己的调查。苏梅住在西苑,她那娘虽然出身低微,但也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生下苏梅后就被赏赐了一个单独的小院。
  后来,苏梅的娘亲因为不堪忍受大夫人的迫害,投井自杀了,而那位大夫人,就是梅公子的娘亲。深宅大院里的关系总是剪不断理还乱,苏梅曾告诉过燕三白,她刚开始想方设法的接近梅公子,其实就是想报仇的。
  只是幼子无辜,苏梅没能下得了这个手。
  燕府埋藏着苏梅记忆最深处的痛苦,她守着那口井慢慢长大,比谁都厌恶那个地方。
  然而院子里的梅花开得一年比一年烂漫,那个小院里有她天真无邪的童年,有她最爱的浩瀚书海,除了一向不对付的大夫人,她亦曾在这里感受到过人情温暖。
  而如今伊人不再,抬头,只见满院白幡,零落红梅。
 
  ☆、第131章 风声
 
  尽日白幡随风飘扬,整个小院都被改成了灵堂,只是这灵堂中没有牌位,那些依然开在枝头的梅花便是最好的悼念。
  “苏梅。”燕三白喃喃的喊了一声。
  苏梅对燕三白来说是特别的,若不是她将燕三白从水中救起,恐怕当时他已心生死志,就此永沉水底。
  那是红河岭之后,燕三白拼尽全力也只救出一个关卿辞,而当他抱着那孩子跑出去,回首看到火光中的红河岭时,第一次,对黎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无尽的怀疑。
  黎王救了他,他把这份恩情谨记在心,不管是做死士还是什么,在他看来都无所谓。但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他杀人,是因为相信黎王能结束这乱世。若必须有人手染鲜血,那他无亲无故,便可无所畏惧。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滋生便开始疯长,关卿辞恐惧和愤恨的眼神像是泣血的诘问,面具下的脸一度变得苍白惶惑,然后苏梅一个巴掌,将他重新扇回了人世。
  苏梅当然是见过他的脸的,还曾嘲笑他摘掉面具时就像一个白面小生,是最不像死士的死士了。
  燕三白是真的看不懂苏梅,她明明无比怨恨这个世界,却又对它无比留恋。她明明无数次想要燕府消失,然而当燕府真的遭逢大难,她还是请求燕三白去保护她弟弟。
  梅公子心里……又是怎么看待他这位姐姐的呢?
  “应该是他回来过了。”燕三白拾起地上吹落的一朵红梅,看来至少梅公子把苏梅放在了心上,不然不会特意回来祭拜。
  “我们进去看看。”李晏道。
  小院里只一栋独立的小楼,三层高,胜在小巧别致。
  推门进去,屋里却不似外面那么清冷,红烛罗帐,依稀还是当年模样。他们第一眼便看到了那正对着房门而放的案几,案几上摆着成套的天青色茶具,旁边放着红泥小火炉,茶水已冷,但压在最底层的炭火,却似还有余温。
  燕三白俯身端起一个茶杯,端到鼻下轻嗅。李晏凑过来,茶香虽已消散大半,但仍敌不过他那灵敏的鼻子,“这是碧螺春。”
  闻言,正在看墙上书画的苏染回过头来,“碧螺春?让我看看。”
  苏染跑过来闻了闻,又拈出一片茶叶仔细看了看,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招呼零丁过来把小火炉重新点然,水壶里还有些水,等煮沸了,凉了凉,再冲入一只新的茶杯。
  抿了一口,苏染仔细品着那水,眼睛忽然一亮,“这是洞庭山泉。”
  “洞庭山?”零丁疑惑,洞庭山可离这儿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苏染解释道:“好茶需配好水,一般来说,什么地方的茶,与它最为般配的便是那个地方的水。碧螺春原产于姑苏,地处江南,南水与北水其实大有不同,最适合用来泡碧螺春的,便是洞庭山泉。我自幼生长在那儿,每年早春采茶时,家中都会派人去洞庭山挑水,可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
  零丁撇撇嘴,不就是喝个茶么,怎么这么麻烦。
  苏染便笑道:“你可别觉得我麻烦,若是老字号的茶楼都知晓这道理,每年都得雇几个身强体壮的专门挑水,各处的水有何处的滋味,便是同处姑苏,东山和西山的都是不一样的。”
  零丁不与他理论,自斟了一杯茶尝尝,他这舌头愚钝,倒也没品出什么不一样来,“不过这梅公子也忒会享受了罢,都来了北境了,还随身带着姑苏水?那他喝别的茶岂不要还用别的水?马车上装得下吗?”
  “姑苏……”李晏却似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燕三白,“你可知晓苏梅家乡何处?”
  燕三白与他自是心意相同,“去看一看便知。”
  另一边,横眉冷对,剑拔弩张。
  一具尸体横于正中,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椁封存,左右扶棺之人各个披麻戴孝,眼眶犹自红着,手中兵刃却泛着冷光。
  为首一人持一把大刀,怒目圆睁,“你们都给我让开!”
  对面是全副武装的官兵,封堵了道路,却是不让人走。
  霍安手下一员副将大马金刀站在路口,“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三番五次寻衅滋事扰乱治安,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人,视我大周律法为何物?!”
  持大刀者正是鹰鹫派掌门林逸光,棺椁里躺着的尸体就是他的独子林蒙,这口气换做寻常人都无法咽下,更何况是他,“我儿惨被杀害,我为他报仇,有何不妥!倒是你们,不是要维护治安么,那夜又为何迟迟不曾现身?难不成跟凶手是一伙的?!”
  “你!我乃朝廷命官,你休要血口喷人!”副将脸色铁青。
  “那就让开!”林逸光道。
  双方皆怒目而视,刀剑齐齐出鞘。
  忽的,一道清越的喊声由远及近。
  “慢——!”白色的道袍,黑色的滚边,高高的道冠迎风摇摆着,有人自长街那头急急的跑过来。
  略显娇小的身躯破开周卫一干大汉的组成的围墙,他几乎是脚不点地的冲到副将和林逸光中间,双手撑开一边挡着副将一边挡着林逸光,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严肃,“不准打架!有事好商量!”
  “楠竹道长?”有人认出他来。
  “对对对就是我!”楠竹大喘了口气,顺了顺气息,道:“此事罪魁祸首是魔教中人,你们在这边干什么?我师父说了,今天谁也不许打架!”
  林逸光脸色几度变幻,想起秋戌子的武功和辈分,再想起最近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狂僧释无心,不得不重新掂量。然而副将却并不怕,“秋戌子前辈可管不了我。”
  “但我师兄能管!”楠竹很硬气,下巴抬得高高的,“我小师叔也能管,而且他很快就来了!”
  副将也震了震,但又很快说道:“但他们现在都不在此处,霍大人说了,今日这里谁也不准动,否则全部抓回去按军法论处!”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杀了霍将军夫人的可不是我们!”林逸光手背上已经青筋暴起,但这哪壶不开提哪壶,官兵们顿时红了眼,眸中露出杀气来。
  楠竹一个头比两个大,转头急望师父怎么还不来。
  咬一咬牙,不行,今天说什么都要阻止他们再打起来,思及此,楠竹正待说话,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声喊道:“要打便打!谁都知道洛阳王是朝廷的人,燕三白出了那么大的事,肯定是他故意调军队过来徇私报复!”
  楠竹急了,一团火自心底涌上来,又气愤又憋屈,可看到周围人,尤其是林逸光那派忽然变得阴沉的脸色,他急忙解释,“别听他胡说,我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是与不是,王爷心里最清楚。”林逸光语气冷冷的,他忽然想到,再怎么说,洛阳王李晏都是皇帝的亲侄子,朝廷的军队能不听他的?
  “你什么意思?我师兄前段时间一直在戍守边关,纵是燕大哥受伤了都分.身乏术,他为大周出生入死,你们怎可如此说他?”楠竹真的生气了,然而这时刚刚那个声音又不依不饶的响起来。
  “哼,你以为我们都会被骗吗?真正的燕三白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不过是个冒牌货,你问问你师兄敢交代出来他到底是谁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楠竹的脑袋里也‘啪’的一声,像星夜的烟火一样炸了个噼里啪啦。楠竹一直跟随在秋戌子身边,秋戌子能算到的事情,很多他自然都知道。
  燕三白身上有秘密,很大的秘密,他也知道。
  但是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如果燕大哥不是燕大哥,那他还能是谁?!
  楠竹已经握紧了剑,大大的眼睛里饱含着愤怒扫视四周,“是谁?哪个鼠辈只会藏在背后泼脏水?出来!”
  “谁在泼脏水?你这分明是做贼心虚!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你敢说与燕三白没有一点关系?!大家都看清楚了!春亭观也不过是洛阳王李晏手下的一条走狗,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四周一片哗然。
  然而楠竹的眼睛却忽然一亮,看到了!
  长剑刺出,但楠竹却仍留了情,他是来劝架的,不能杀人坏了师父的打算。然而就在他跃出,准备将那造谣作恶之人捉拿之时,斜里忽然刺出一剑,将那人的胸膛瞬间刺穿。
  鲜血刹那间染红衣衫,楠竹脸色大变,来不及收手,便听有人大喊,“杀人啦!兄弟们上啊!”
  此间人数太多,这边的看不到那边的,楠竹瞬间便被真真假假的迷雾笼罩起来,浑身都沾染了他人眼中所谓的‘恶’。
  他被推得趔趄了一下,余光瞥见将死的那人冲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一颗心陡然下沉,脸色也变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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