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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公子 作者:墨若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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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铎渃心情不好,大半夜不陪在苏子陌的床边,只蹲在碧池旁洗鹅卵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苏子陌说,“碧池的鹅卵石长了黑苔,映得一池水都失了灵气”那时苏子陌说时,不曾放在心上,这会儿却想得格外清楚。铎渃不愿意呆在房里看着苏子陌含痛的脸,心里又不自在,也存着口怨气,便蹲在院里洗了大半夜的石头。
 
  铎渃很后悔,如果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爱上苏子陌,那他当时又怎么会将关于苏子陌的一切透露到铎洛的耳朵里,苏子陌的替身还没有送进宫去,铎洛却巴巴的跑出来欺负他的人,如此,可恶至极,铎渃一把掀翻了洗鹅卵石的桶,起身快步往房里走,又在门前一停,放轻了脚步,推门而入。
 
  床头几上的烛光暖暖的洒在苏子陌不安的脸上,映着苏子陌皱起的眉梢,徒增了一些忧伤。铎渃远远的立在床尾,不住的叹气,“我当如何待你才好?”却见苏子陌睫毛微颤,似是要醒过来,铎渃心脏猛的一跳,立即坐上床沿,俯身细瞧着苏子陌,轻轻的唤他,“子陌,子陌,你可是要醒了?”
 
  沉重的思绪,空荡的记忆里沉沉的响起一个人焦急的呼唤,苏子陌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却觉得眼皮沉重的如同坠上了铅,那声音轻柔的很,曾是他期盼过的声音,却又蓦然想起,他曾恨那个声音恨的连眼泪都不知道如何流下来。
 
  的确是恨,恨那张脸,恨那个带着戏谑与卑夷的眼神,恨那个温柔的声音,恨那一声声的侮辱,“看吧,苏子陌,你是多么肮脏无耻的人”“你的命还不如一只蝼蚁的命干净”苏子陌心痛,痛入骨髓,但还是活了下来,将痛苦延至明日,将晨曦与痛苦一并毫不犹豫的继续,恨,但还是活着,因为不甘,即使是死,也该择处干净的地方,如此才好。
 
  “你的用处,不止在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心”是谁曾这般讽刺他?那张与他恨进心里的脸几乎无致的人,带着更深的嘲笑,在他眼底扩大,“如果你痛苦会让铎渃更加痛苦,我一定会毫不客气的让你生不如死”然后是什么?衣服一寸一寸裂开的声音,还有让他痛恨的抚摸。陌生的手,熟悉的颤抖,苏子陌想起,只有一个人才能救他,他拼命的喊着那人的名字,拼命的喊着,只期望他能来到他的身边,抱住他,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了”
 
  苏子陌忽然开始挣扎起来,带着绝望的挣扎,喉咙里咯咯作响,吓得铎渃连忙按住苏子陌的手,哪知苏子陌挣扎的越加厉害,原本雪白的脸瞬间变成惨白。铎渃猛得想起什么,将苏子陌一把抱进怀里,拍着苏子陌的后背,轻声安慰,“一切都会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了”
 
  苏子陌喉咙咯咯直响,蓦然惨叫出声,“铎渃,救我!”忽一下昏了过去,一痕血丝顺着苏子陌的嘴角流了下来。铎渃只觉得从内心凉了个彻底,脸上一阵麻木,顿时心痛如刀绞,到底是怎样的事,让他绝望至此。
 
  铎渃更用力的抱紧苏子陌,在他耳边一遍一遍的说着安慰的话。夜色正深,铎渃却了无睡意,只坐在床沿上静静的抱着苏子陌,烛火烧下的蜡泪滴了一床头几,摇摇曳曳的烛光暖暖的照着铎渃一眉心的担忧。果然如司文炫说的那样,苏子陌恐怕也被铎洛用成了棋子,既如此,王府也不见得是安全之所,那只能将苏子陌送出去,藏起来,藏到一个铎洛找不到的地方,铎渃忍不住叹了口气,将苏子陌往怀里拢了拢,右手食指覆在苏子陌唇上轻轻摩挲,无奈道,“看来我真要放开你一段时间了,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无尽的黑暗席卷而来,仿佛是在绝望的底渊无助的等待,黑暗中伸出的手,一下握住了他的左腕,含痛的声音低沉的滚来,“子陌,我是爱你的,你为何,为何……”却陡然见另一只手捉住了他的右腕,低笑着缓慢的灌进他耳里,“苏子陌,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永远也别想逃掉”
 
  苏子陌如同坠进深渊里,即使如此,他还是瞬间清晰的知道紧捉着他左腕的是裴清明,捉着他右腕的是铎洛,仅是刹那间,苏子陌觉得少了一个人,少了铎渃。苏子陌蓦然撑大眼睛,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铎渃”
 
  半抱着苏子陌睡过去的铎渃猛的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却见苏子陌猛得睁开眼,眼珠子瞪的溜圆,呆了一瞬,一下坐了起来,直接扑进铎渃怀里,哆哆嗦嗦的问,“我叫你,你怎么不应我?”手臂环着铎渃的腰越绕越紧。铎渃有片刻的惊怔,仿佛让雷劈了一样,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在幻听,但躲在他怀里,战战兢兢的数落他不是的也确确是苏子陌,铎渃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但他还是迅速从惊喜中清醒过来,苏子陌整个身体在颤抖,连呼吸的声音都打着颤,铎渃心疼不已,紧紧抱着苏子陌,轻拍着他的背,同苏子陌道歉,“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护好你,若是我在对你用些心,又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是我的能力还不够强”铎渃低头看着紧闭着双眼,脸色难看的苏子陌郑重的承诺,“子陌,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让你得到快乐”
 
  “放了我”苏子陌沉默半日,忽然开了口,“给我自由,就是我最大的快乐”倏然一顿,苦笑的自嘲,“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的,你不会,是我又痴心妄想了”铎渃微抬起头,木然问,“你就真的这么不愿意陪在我身边吗?”苏子陌并不应声,只将手臂又略紧了紧。铎渃不由叹气,半日和声道,“既然你那么想离开我,我成全你就是了”绕着铎渃的腰身的手臂骤然一松,苏子陌猛得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铎渃,不相信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嗯”铎渃点了点头,伸手摸苏子陌的发顶,“你高兴吗?”又伤心道,“我与子陌在一起也非一朝一夕,子陌如今要弃我而去,可考虑过我要怎么活下去”苏子陌不言语,猛的回神自己竟一直抱着铎渃,一股由来已久的自尊感让苏子陌下意识将铎渃一把推了出去。铎渃不妨,一下坐在了地上,苏子陌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着急,“王爷,我……”铎渃摆手打断苏子陌的话,轻轻笑了起来,“没事,我就当是子陌第一次主动靠近我,不小心害羞了”
 
  苏子陌瞬间红了脸,撇着头,咬着牙,恨恨的一句话也不说。铎渃从地上爬起来,捋了捋袖子,又坐上床边,一手握住苏子陌的肩头,认真道,“你一直睡的不好,这会儿虽醒了,可精神差的很,眼睛里全是血丝”将苏子陌往怀里揽了揽,苏子陌不承情的将铎渃往外推,铎渃只得又耐心解释,“我抱你睡会儿,只是抱着你,你别多想”苏子陌垂着头,仍不说话。铎渃试探的将苏子陌朝怀里拢,苏子陌眸色略动了动,顺着铎渃的意也没太反对铎渃的怀抱。
 
  铎渃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变得极好,眼梢上带着喜色,他一直期待这一天,不想铎洛的一次伤害居然让苏子陌放松了对他的敌意,铎渃心里很高兴,但又想到苏子陌受到的伤害,眸底又涌上一股杀意,一直担心苏子陌,反而把木里忘到了脑后,看来他真的是太仁慈了,只因为司文炫说过木里是他的人就可以放过?伤的可是苏子陌,他所爱的人受到如此伤害,木里这个护院不周的家伙还想保全自身?铎渃不由冷勾起唇角,残忍在眸底逐渐扩大。
 
  不知不觉已是霜降时节,院里染黄的叶面上皆覆了层白霜,在初晨冷清的阳光里闪着细碎的银光。铎渃站在揽月轩的房门前静静的抬着头,看着东天之际薄透的云彩,浸在万丈阳光里,渡了半圈金光。
 
  倏灵该出来活动活动了。铎渃低声叹息,原本是要杀铎洛的,如今却为苏子陌而动用倏灵,讽刺的很,铎洛一直在找倏灵所在,如今,铎渃却要将倏灵的把柄亲自送到铎洛的手心里。铎渃毫不怀疑,只要他动一下,铎洛会更迅速的做出反应,绝对可以将他培养的倏灵杀得片甲不留。铎渃不由想起裴清明培养的无影,他真的不希望他的倏灵落得无影那般下场。
 
  院门上的丁香树只余了几片残叶挂在枝上随风瑟瑟,木里一身黑衣若夜,挺拔的立在树痕后,面无表情的看着铎渃拧起的眉心。
 
  “木里”铎渃一眼看见了木里,心里顿时怒气翻滚上来,但他还知道自己在揽月轩,刚刚又睡下的苏子陌经不起打扰,只压着嗓子,低低的笑,“木里,你行啊”
 
  “是”木里反应木讷又恭敬的揖了揖手,半点愧色也没有,铎渃瞬间气的几乎炸了肺。
 
第三十九章 砸琴
 
  “木里,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子陌,更看清了你”铎渃几步到了院门上,一把抓住木里的领口,直接提到了眼前,木里毫无感觉般的直直看着铎渃,没有痛没有悲,木里那双眼睛空洞的仿佛失去灵魂的木偶,只扯着嘴角微微一笑,“木里不敢”
 
  铎渃很心痛,这个就是与他朝夕相对的玩伴,这个还是那个曾背地里对他吐舌头的木里,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般,为了今夕?铎渃缓缓松开手,木里还是清楚听到铎渃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铎渃拽住木里的手臂往院外拖,“该把账好好算算了”
 
  书房里焚起的香绕了满室,窗外的晚蝉长鸣阵阵。书案上石镇下的一纸笔墨静静的铺了开。铎渃站在门口正对着房门,看着门外打旋的落叶沉默不语。木里背对着铎渃跪在地上,紧盯着地面,目光有些游离。
 
  “我并不想害苏公子”木里终于开了口,又稍一顿,痛苦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铎渃低低的笑了起来,“没有办法?这就是理由?我以为你是为了今夕,如果你是为了今夕,我绝不放过你”
 
  “为什么?”木里似乎忍无可忍,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今夕做错了什么,王爷要那么对她,如果王爷仅仅是为了防备我有叛逆之心,大可以让我也吃下寒心散什么的,何苦对一个弱女子动手,况且,不管如何,我与王爷主仆一场,比着他人却也似是手足,既如此,王爷为何不肯放过我,放过今夕?”
 
  “臭小子,你在胡说什么”铎渃一个下勾拳将木里打倒在地上,“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会把今夕留在王府?如果不是为了你,今夕的命早就归了地府,我知道你曾救过我的命,你娘亲也对我有哺乳之恩,如此恩德,我一直铭记在心,一刻不曾忘记,你说我不顾你我之间的情谊,若我真的不顾,你木里还能胆大妄为的与我在这里顶嘴?”
 
  “那属下还真要谢谢王爷的厚爱了”木里面无表情的低语,又恨声笑问,“王爷给今夕下寒心散,也是为了我?”木里拿手指指着着自己的脸面,笑得更加肆意,“这样的厚爱,我怎么受得起”
 
  “原来你一直以为是我给今夕下的寒心散”铎渃叹了口气,一把将木里从地上拎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将木里往外拽,“走,去今夕那里问个明白”
 
  难道不是?难道是他冤枉了铎渃?木里似乎察觉了什么,有些发瞢,只随着铎渃的步伐踉踉跄跄的走。
 
  后院空置的客房里,今夕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衣拿着抹布擦着客房里的桌椅,透过半开的房门,看着明亮的阳光刺云而落。
 
  四年。如果当时翎钥公主不曾离世,如果当时是她替翎钥公主死了,也就不会有这些事纠缠不清。今夕总是这么想,只要自己一停下来,她就忍不住去想,想着这些过往的事,总不能将自己从过往里解脱出来,为此,今夕不想停下来,一刻也不愿意停下,只要有半刻的停止,那个含着恨意与笑意的声音就会刺进她的耳朵里,“你主子都死了,你还活着作什么?一条苟且偷生的狗,还有脸活在主子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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