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表上看,莫轻尘就是个富贵公子哥,平日里再蛮横再粗鲁看着也有几分贵气。可他在水里的时候就完成成了另外一个人,笨手笨脚得滑稽可笑。
莫轻尘头一瞥,明显不太想看见他,没好气道:“你是想说本少爷泅水的时候就像只丑蟾蜍吧?”
卫城眨了眨眼,好笑道:“那倒没有。”
“哼,不用说好话。”莫轻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的动作多丑他自己知道。
卫城解释道:“在下真没那意思。蟾蜍虽丑,但游水的姿势流畅优美,比莫兄可强多了。”
“你什么意思?是说本少爷连只蟾蜍都不如吗?”刚刚还没什么力气的莫轻尘此刻“噌”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他怀疑,待哪天他死了。这家伙站他坟前只要随便说上两句,都能把他气活,然后诈尸开棺破土而出。
“莫兄莫激动,在下说的是事实,并无贬低你的意思。”
“……”你确定这是要本少爷别激动的意思?你确定这不是贬低本少爷的意思?莫轻尘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了。
“虽然蟾蜍游水的动作比莫兄漂亮多了,但是莫兄长得可比蟾蜍强上无数,所以不用太在意。”卫城摆手笑道。
不用太在意?他都沦落到和蟾蜍比相貌的地步了还不用在意吗?莫轻尘觉得,他若不是现在没力气了,一定会拔剑砍死卫城这个混蛋的。
就在这时,卫城翻了个身凑过去看了看莫轻尘苍白的脸,叹了口气:“莫兄伤势不轻,怎么还老是动怒?”
没人气本少爷的话我会动怒吗?
“哎,你这脾气真的需要改改。莫说会不会得罪人了,就算不曾得罪过谁,你也注定是个短命的。成天莫名其妙地动怒,迟早会把自己给气死。”卫城感慨道,“何况你现在已经得罪人了。”
前面半段让莫轻尘火气又往上蹭了蹭,最后一句令他立马静了下来。真是一天没把那幕后黑手抓出来,就一天不得安宁。
“你还没想出自己得罪谁了吗?”卫城问道。
莫轻尘摇头,能一下子出动三十几个一流杀手的,定然是个大人物。难道是那老头子的忠心属下没死绝,找自己报仇来了?不可能,他当初下手那么狠,对方不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
卫城见他摇头,无奈道:“也是,以你这动不动就得罪人的脾气,当然记不清自己都得罪过哪些人了。”
卫城觉得,莫轻尘得罪过的人加起来估计能塞满一个洛城了。
莫轻尘瞪了他一眼,顿了许久才道:“天亮后你就走吧,这次本少爷得罪的人物绝不是你招惹得起的。”
卫城皱眉:“我招惹不得,你就能应付吗?”
“坦白说,我没把握。可卫城,你没必要陪我继续犯险。”
卫城能做到如斯地步,早就以德报怨仁至义尽了,饶是莫轻尘再铁石心肠,也早就不想牵连他了。所以才会骗他留在洛城,想自己一个人回郾城面对。
他想,只要他回财神赌坊,那人就一定会现身,到时再与那家伙做个了断。谁知道那人耐性好得很,一直都没出现了,却差人给他添了不少乱子,害他每日都如坐针毡。若不是卫城出现,他现在可能还在赌坊里恐慌着。
他手下有那么多人,却没一个能说真心话的,也不知道谁是真对他好的。他甚至不能想象,为何从小到大遇到那么多人,对他最好的,却是曾经被他出卖过的卫城。
莫轻尘说这话时,一直低着头,拳头紧握且微微颤抖。卫城将他此刻的动作看得分明,心颤了颤,爱操心放不下的毛病又上来了。
“唉,你这样……”卫城看了看莫轻尘此刻的狼狈模样,翻身坐了起来,“我先帮你清理一下伤口,等收拾干净后再进城另作打算吧!”
“好。”莫轻尘点了点头。
点完头后,就再没动作了。卫城不由皱眉:“愣着干嘛?动手呀!”
“动手做什么?”莫轻尘这回真愣了。
卫城挑眉:“废话,当然是动手宽衣了。莫兄迟迟不动手,难道是等着在下帮忙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互诉过往
卫城扒衣服的速度很快,很熟练,还能小心地避开他身上所有的伤口。
他受伤的这段日子里,每天给他包扎换药的人是温泽,帮他沐浴擦身的人是莫离焰。这些事他都不愿意让卫城动手,因为别扭。
可如今自己几乎全身都暴露在卫城眼皮底下,莫轻尘不悦道:“看你这动作挺熟练啊,经常伺候你那几个师弟宽衣解带吧?偷吃了不少豆腐吧?”
“嗯嗯嗯,你说的对。”卫城敷衍地点头应了两声,“所以莫兄无需担心在下会趁机占你便宜。论外貌,三弟六弟都比你强多了。”
“哼!暮云归生得同女人一般,本少爷可不敢比。”莫轻尘冷哼一声,尾音还没拖完便吃痛大叫,“啊!卫池生,你在做什么!”
卫城松开了按住他伤口的手,冷然道:“嘴巴放干净点,现在的你,我随时都能弄死。”
莫轻尘说他可以,但是侮辱他师弟的人他绝不会轻饶。
“本少爷说的是事实,为何暮云归出道以来扫平的都是采花贼?还不是因为他那张脸太招人了,走到哪儿就有采花贼跟到哪儿。”莫轻尘好笑道。
卫城冷笑:“那好歹也算为民除害,总比莫兄正派多了。”
“我不正派,那是我不屑正派。”莫轻尘还想嘲讽他两句,忽然下身一凉,连忙拽着自己的底裤叫道,“你好歹也给我留块遮羞布啊!别想趁机将本少爷看光!”
卫城嘴角抽了抽,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你若是觉得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很舒服的话,就穿着吧!”
“本少爷就是觉得这样舒服怎么了?”莫轻尘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其实都是男人,被看光了也不要紧,但是在卫城面前,莫轻尘就是觉得别扭。
卫城也没多说什么,打开药箱找出能用的开始为他上药。好在温泽的药箱一向都是防水防火的,否则里面的药粉早被泡成糊了。
卫城给他上药的时候很认真,虽然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他常说的废话,不过莫轻尘此刻却一点都没想过要反驳。
他看着低头专注的青年,他想卫城一定没注意到他们此刻的距离如此贴近,近到他能数清他上下抖动的睫毛。卫城的睫毛挺长,不过不密,根根分明,微微上卷,他看着看着,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了下他的睫毛。这种很想揉两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卫城头一偏,皱眉道:“你想干嘛?”
“没干嘛!”莫轻尘别过脸去,见鬼,他要是知道他自己想干嘛就好了。
卫城只觉得莫名其妙,看了他两眼又开始帮他包扎。
“是不是刚刚给你上药的时候弄疼你了,所以想拔我睫毛报复我?”卫城忽然问了一句。
莫轻尘愣了愣,这才想起他方才确实疼过。不过他注意力都被转移了,也就没意识到。
“本少爷才没那么小气。”莫轻尘撇了撇嘴,用不屑的语气掩饰自己的心虚。至于心虚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卫城好笑道:“这话从莫兄口中出来,最没说服力了。”
在他见过的所有人里面,莫轻尘是最小气最爱计较的,虽然这可能跟他见过的人太少有关系。
帮莫轻尘包扎后,卫城才脱下湿衣,抱着莫轻尘的那堆去河边清洗。此处荒凉,几无人烟,所以他们可以这样放肆地光膀子。
不过他们总归还是要回到人群里去的,染血的衣服穿着未免太招摇了,所以还是洗干净的,免得惹来麻烦。
卫城是君子坦荡荡,不过莫轻尘显然不是这么回事。他只觉得卫城那光溜溜的身体格外扎眼,可要说哪里扎眼他又说不上来。
那身肉虽然紧绷有弹性,但不算白,怎么都到不了扎眼的程度,可莫轻尘就是没办法像卫城那样目光坦荡。
卫城自顾自地清洗衣裳,没注意到他的情绪波动。莫轻尘纠结了半天后别过头用手撑着额头,挡去部分实现,开口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对了,昨晚那群杀手入水之后为何会……”
“哦,我在河里撒了痒痒粉,我五师弟的药,药效向来绝佳。”卫城道,“先前我就在剑上抹了软筋散,他们到河中就会无力,若是想活命的会自行上岸。若是不想活的,痒痒粉的药效发挥后,他们也没办法追过来。”
“你……你不是出身名门吗?”莫轻尘愕然了,亏他之前还把卫城当成正人君子,可是这家伙完全有负他的信任啊!
卫城好笑道:“名门正派又怎么了?师父一向都对我们说做人不能太死板。若是对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那我们也随他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可若是对手来路不正居心不良,那用点小手段也是可以的。名门正派就一定傻了吗?”
呃……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再说你与我三弟交好,难道他在眼里是个完全不用手段的人?”卫城笑道。
“那倒不是。”莫轻尘摇了摇头,不过君如璧他太熟了,表面上清冷如月,私底下什么手段有效就用什么。
但是冷面冷心也是正常的,可卫城长得一脸温和敦厚正气凛然,任谁都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吧?
“剑林规矩是不能杀人吧?你这一手定会死人,心里没感觉吗?”莫轻尘又问。
卫城手一滞,低头苦笑道:“怎么会没感觉呢?”
刚下山没多久手里就沾染血腥是他想都没想过的,可是当时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只能安慰自己说,那些是杀手,这世间少一个杀手就可以少死几个人。
“他们不死就是你死,换你你会怎么选?”卫城问。
一个认识的,和一群不认识的。一个亦正亦邪的,一群黑道出来的,卫城觉得自己选得没错。
莫轻尘想了想说:“我或许会出手帮你,但未必能带你全身而退。若有危机,我还是会自己先离开的。”
“你我还未熟到那个份上,选择保全自己也是正常的。我当时若不是有把握带你全身而退,可能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卫城笑道。
莫轻尘摇头:“我却觉得,你不会。”
“或许吧……”卫城回忆了下自己平日的性子,就那喜欢瞎操心的劲儿就算走了也不会安心,说不定中途还是会折回去的。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很多人很多事都没法放下。
莫轻尘又问:“卫城,你知道我是怎么学会泅水的吗?”
卫城摇头,这么丑的动作应该不是别人教出来的吧?
“呵,我六岁那年有人将我扔到河里想淹死我,可我想活着便拼命挣扎往岸上爬。没人教我怎么才好看,也没人会教我应该怎么样泅水,而我也只要能活命就可以了。”莫轻尘冷冷道,“卫城你没经历过那样的生死关头你不会明白,那时我才六岁,我拼了命地让自己活下来。自那以后我开始怕水,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我是不会下水的。”
“对不起,我不该笑你。”卫城心里很愧疚,他并没想到莫轻尘有这样一段往事。
莫轻尘冷笑道:“你不必道歉,我也并不在意。当年笑话过我的人不知有多少,我都挺过来了,何况你也没有恶意。”
“为何笑你?又为何要为难才六岁的你?”卫城不解。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
“嗯。”卫城应了一声,又道,“其实我也面临过生死关头,只是我比你幸运,当年太小,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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