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平阳 作者:南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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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边,凌戟耐心着应付过傅老夫人的寒暄训问,甫一脱离了众位贵夫人的魔掌,心里挂念着方越笙,连忙急匆匆地往回赶。
两处宴宾之地相隔着一汪湖水,湖边小径修葺得甚是雅致,凌戟却没心思细细欣赏,只是一径快步朝前走。
“凌小友,留步。”路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凌戟心里仰天长叹。今日他本不该离开方越笙身边,为何所有人都来捣乱。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只能作出一副恭敬模样,向着从另一条小径处走来的两个人行了一礼。
“佟将军,小子愚钝,竟未看见二位大人身影。”
“无妨,不用多礼,我们本也是随便转转。傅家的花园还是极其雅致的。”其中较壮硕那人笑道。
这佟将军年过不惑,却是声如洪钟,神采奕奕,看上去爽朗而不粗莽。他是当今皇上提拔起的第一批寒门子弟,多年来戍守海疆,更替朝廷收服了周边几个小国,俯首称臣,年年进贡。虽然皇帝明面上的奖赏不如对许侯爷来得皇恩浩荡,论起股肱之臣皇帝心腹,却是非他莫属。
“张大人,这就是我向你说起过的凌戟。”佟将军向身边人道,“自从他得中武状元那一年,我就一直想要让他到我麾下效力。没想到这小子不愿出仕亦不愿从军,转头又去读书考状元去了,真是白白浪费光阴。”
张大人上下打量了凌戟一眼,点头道:“傅老先生也常向我说起凌小友。他既能同时得傅老先生和佟将军青眼有加,也是极为难得的。明春会试若能高中,文武双状元也是一番佳话。”
“我也是这样想的。”佟将军哈哈笑道,“如何啊,凌戟,你上次说要考状元,本将军就暂且放过你。等你明春高中,也不用留在京中看那些酸儒脸色,何不跟我去往边疆。如今临疆几个蛮族又在蠢蠢欲动,海外亦有战况,皇上想要更大疆域,这其中大有你施展之地。保家卫国自是一方面,以军功封侯也不是不可能。那平国公府即便对你有恩,你日后飞黄腾达之时再来相报亦为时不晚,何必在京城里给人伏小作低,没得辱没了自己。”
凌戟垂手默然听完,恭敬道:“蒙佟将军青眼以待,晚辈自当尽心竭力,不敢有分毫懈怠。”
“你看看,你看看。”佟将军指着他无奈笑道,“每次说起这件事,他就跟我打哑迷。所以我最讨厌读书人,说话不清不楚,净绕弯子。我可是被他坑过一回了,这一次凌戟你可别想故技重施。你就直说吧,愿不愿意来我麾下效力?!”
凌戟无奈苦笑道:“佟将军,非是我不愿,能到佟将军麾下为国尽忠,是我习武之人的最大荣耀。但是平国公府对我恩重如山,我岂能不管?”
“罢了罢了,你这愚忠的蠢小子,我不与你多说了。”佟将军一挥手,面露愠色。
那张大人却笑道:“依老夫看,若非这凌小友是这般愚忠之人,只怕他也入不得将军法眼。他若要求着被将军收归麾下,将军定然嫌弃。这却是将军给自己出的难题了。”
两人互相调侃着,也不再拘着凌戟,容他拜别而去。
凌戟刚转过小径一个拐角,迎面竟碰上面色不善的方越笙,还有他身后跟着的林玄英。
凌戟皱眉看了林玄英一眼,林玄英却只是对他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便自己走了,留他两个磨牙去。
方越笙端着骄傲昂起头来,冷冷道:“你为什么不答应?”
“什么?”凌戟一怔道。
“你少在我面前装蒜了,刚才那佟将军给你的许诺多诱人哪,能靠着军功封侯拜相呢,前途多么光明远大,你为什么不答应?!”方越笙越说越怒。
今天是他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凌戟在别人眼中的份量。不是慕晨那些人嘴上叫嚷的,而是傅老先生佟将军这些德高望重的老家伙一个个自己现身说法地展现给他看的。
原来凌戟真的不需要靠着他们侯府便可飞黄腾达,那他为什么假惺惺地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忠顺模样?说不定心里根本就在嘲讽他无知又可笑吧。
想到这种可能,方越笙只觉得凌戟那张总是装得温和又谦顺的脸越发可恶起来。
☆、第26章 又起
凌戟看着方越笙,轻声道:“少爷,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侯府。”
方越笙看着他,凌戟的神情依旧镇定平静,没有丝毫失态,他却只觉得心中发酵的怒火越发无处发泄。
这个人总是这样,好像什么事都无法让他失去冷静。方侯爷觉得这样的人稳重可靠,方越笙却因此对他十分看不惯。
嘴上总说着忠心,但如果有一丝在意,也不该是这么波澜不惊的态度吧。即便他发火吵闹一通,方越笙都会相信他的忠心也许有一丝发自内心,也好过这副一看就口是心非的模样。
但是凌戟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一丝不妥当,方越笙也不知道该从何指责了,抱起手臂自己生起闷气。
凌戟打量着他的神色,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少爷,我们回去吧,宴会大概要开始了。”
“不去了,我要回府。”方越笙甩开他,转身要走。
“少爷,来都来了,我们再多呆一会儿就走,何必半途不告而别失了礼数。”凌戟拉住他的手劝道。
方越笙方才被人挤兑,早想一走了之,但是凌戟的话说得也有道理,若是现在不管不顾地走了,刚才受的气不是白受了,回去还要被方侯爷念叼。
趁着方越笙迟疑不定的时候,凌戟已经将他拉回了设宴的那片空地。
此时众人皆已落座,湖中心的戏台子上也收了杂耍班子,换上了咿咿呀呀的戏文,一群丫鬟仆妇拎着食篮鱼贯而入,正将桌子上的果品茶水撤下,换上酒水汤菜。
他二人一出现在宴场之中,众人登时将目光汇聚过来。凌戟尚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只是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估计方越笙刚才是搞出了些动静来。
他越发后悔起来,不该将方越笙一人留在此处。
凌戟心中想着,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脸镇静地拉着方越笙走向两人的座位。
傅晋晴看着方越笙乖乖任凌戟牵着的手,挑起眉头,目光中露出一丝讶然。
这方世子因为古锋碰了他一下就大喊大叫,倒是不介意凌戟亲近。看起来说他嫉妒敌视凌戟的传闻也不尽真切。
两人默然落座,同桌之人并没几个相熟的,凌戟仍旧与众人招呼寒暄了一番。方越笙自然是懒得理会的,若在平常凌戟定要带着他一起,不然来这一趟就毫无意义了。但此刻不知道刚才他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凌戟也不忍苛责他了。
方越笙闷闷不乐地坐着,心里算计着什么时候离开才好。一群丫鬟穿梭在场中,往每一个大桌上布菜。
一个小丫鬟手里捧着一个托盘走到方越笙身后时,明明是平地却突觉脚下一绊,竟是一个踉跄,连人带着手中的东西齐齐向方越笙身上摔去。
凌戟感觉到不对,眼明手快地一把拉起方越笙离开座位,掌风一扫,将那快要倾倒在桌面上的饭菜挥到了一边,落在空地上。
小丫鬟倒在方越笙的凳子上,还有些木木地发愣,一时回不过神来。
凌戟皱眉看向一个方向,那边几人尽是自己不熟识的,但平素也没有什么矛盾,不过井水不犯河水,方越笙跟他们更是八杆子打不着边的关系,何以耍这种下作手段?
凌戟收回视线,看向方越笙,关切道:“少爷,没事吧。”
方越笙虽然被他拉开,衣角上却仍旧溅上了一片汤汁,还有一些沾在衣襟上,连发稍上也有,在那银灰色的丝袍上显得十分扎眼。
那闯了祸的小丫鬟赶忙爬了起来,跪在一边瑟瑟发抖,不住道歉求饶。方越笙只觉自己一身狼狈,面色不善地看向那小丫鬟。
他向来对女子是很有怜香惜玉之心的,但是害他当众出丑的就另当别论了。
凌戟拉住他,在他耳边道:“少爷,不怪她,不过是有人借她的手害少爷出丑。”
“我看就是你要害我出丑,我根本就不该来!”方越笙瞪着凌戟,恨恨地低声道,“许如信说得对,我早该把你那劳什子请柬给扔了!以后休想本世子再信你一个字!”
旁边已经有几个仆妇过来,有两个人拉起那丫鬟扭回后院去了,另有两名外妇一脸歉意地恭身行礼道:“真是对不住了,是我们没有调教好,让那些小丫头毛手毛脚的,唐突了贵客。客房和热水新衣已经备下,请方世子随我们来。”
方越笙对于衣服上的汤汁已经一刻也不能容忍,更别说还有周围那些人藏不住的幸灾乐祸窃窃私语,他黑着脸随那两名仆妇去了,看也不看凌戟一眼。
凌戟苦笑一声,也只能自己跟了过去。
他与方越笙前后脚进了客房,将那两名仆妇遣走,凌戟关上房门,走向方越笙。他正在水盆边一脸纠结着不知如何是好。
凌戟走过去,将那盆里的毛巾拧出来,拉着方越笙坐到凳子上:“少爷别动,我来替少爷清理。”
他细细地将方越笙头发上的几点汤汁擦去。方越笙等他弄妥当了,便站起来三下五除二地脱去层层外衫,一直脱到只剩小衣。
凌戟不提防间看着方越笙在他面前不带一丝防备地脱得那么干净,尽管他手脚麻利没有一丝诱惑,但对于隐忍了十几年的凌戟来说刺激也是不小。距离上次在书院里同床而眠的那两天已过去一个多月,凌戟这些时日以来初尝甜头日思夜想,再加上现在天热,他那贴身的小衣顺滑轻薄,紧紧贴着那副身躯,将那纤细腰身修长双腿勾勒得一览无遗。
凌戟的眼光无法自制地在那美妙躯体上流连逡巡,只觉得向来冷静的头脑都开始发热起来。
方越笙完全没注意到凌戟的反应,走到床边拿起那里准备好的新衣裳,面上露出一丝纠结。
虽然那仆妇说这几件都是全新的,但是他还是有些不自在,想到要把这些外府的衣裳穿到身上,直到回府才能脱掉,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方越笙站在那里纠结不停,突然想到凌戟还在房里,猛地回头瞪向他。
凌戟有些慌乱地收回图谋不轨的视线,垂首敛睫,不知道方越笙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方越笙几步跨到他跟前,拉起他的衣裳扯了扯:“凌戟,你把衣裳脱掉。”
“什……什么?”凌戟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向这个自己日思夜想了十几年的小世子。
方越笙看他神色,以为他是不愿意,怒道:“都是因为你,害得本世子当众出丑,现在还要我穿那些不知道什么人做出来的衣裳?我是不穿的,你把衣裳脱掉,我穿你的,你去穿那些衣裳。”
凌戟耳边似乎听到轰隆一声,好像看到了烟花在眼前炸开,一片绚丽多彩。
他的小少爷是什么意思?当日在书院时没得选他必须得将就,所以穿了他的衣裳,那也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现在呢?明明处处嫌弃他,他却情愿穿他身上的衣裳,也不愿意穿傅府精心准备的新衫?他到底懂不懂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少爷,那些是新的……无人上过身的……”凌戟难得有些张口结舌,失了平素冷静。
方越笙看在眼里,却觉得他是故意推脱。一时气性上来,反正这里左右无人,刚才受的气这会儿都冲着凌戟爆发了。
“混帐,我受够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本世子也不用在这里受这些人的恶气!”方越笙说着,干脆亲自上手去扒凌戟的衣裳,“你给我脱下来,我马上就回府!以后便是有老爷压着,本世子也再不会上你的当!你这个伪君子!”
方越笙那些空口白牙的污蔑已经入不了凌戟的耳,他两只手虚虚扶着冲到他怀里的方世子,任他拉扯扭打,手脚粗鲁地脱他的衣裳。
“少爷,你别动了……”凌戟吞了吞口水,嗓音有些沙哑。
方越笙岂会听他的话,还只当是凌戟不愿意服从他的命令,口中怒道:“你闭嘴!谁给你的胆子命令本世子!”不过就是要他的衣裳暂时穿戴半天,这人口口声声忠诚忠诚,却连这点要求都不愿意听从,可见是个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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