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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落平阳 作者:南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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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戟道:“霜荷姑娘,我来看看少爷。”
  “他连我也不见呢,也不知道谁又惹了他生气。”霜荷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房门。
  凌戟走过去推了推门板,居然从里面拴上了。听霜荷的意思,里面也没个人伺候着,他赌气自己在那里伤心,哭得久了只怕要沙着眼睛,气闷在心里对身体也不好,凌戟自然不能放任他这么一个人呆着。
  他将手在门板外轻轻一抹,也不知使了什么巧劲儿,只听里面哐的一声,是门栓落了下来。凌戟推开门,向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的霜荷道:“霜荷姑娘,你且在外面等一等,我去劝劝少爷。”说着便走了进去,又将门板掩了起来。
  几个早就探头探脑的小丫头从四处涌了过来,围着霜荷往远处走了走,叽叽喳喳地道:“霜荷姐姐,凌少爷好厉害呀。都说他跟江湖上的高手学的功夫,比护院的师傅厉害多了。他刚才是变了什么法术,怎么少爷栓好的门一下子就开了呢?”
  又有小丫头道:“你懂什么,凌少爷可是考上过武状元的人,在全国都是第一的厉害,护院师傅怎么比呢。跟那些只会读书的公子们比起来,本事更是大多着呢。凌少爷人有本事,长得又好,对人又这么温柔可亲。哎呀呀,霜荷姐姐真是有大福气了。”
  霜荷满脸通红地挥帕子赶人:“你们胡说些什么,他好不好关我什么事,还不都干活去。”
  小丫头们四处躲避,还笑闹道:“霜荷姐姐害什么羞啊,谁不知道你们两家早就有结亲的打算了。等以后凌少爷考上了状元,直接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到时候戴着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地出嫁,姐姐的造化可就大了。”
  霜荷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拧着帕子跺脚道:“我看是我对你们太好了,一个一个都敢拿我嚼舌根了。看我怎么治你们!”
  小丫头们笑着一哄而散了,倒是有几个守在院门外的丫头没有跟进来凑热闹,看着刚才这一幕,有人酸酸地撇了撇嘴向同伴道:“凌少爷人才是好,但我看他眼光也高着呢,你们看他这么大年纪也没说亲,八成是冲着什么公府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去的。哪里能看得上霜荷?大丫鬟怎么了,还不就是个伺候人的丫头。”
  “就是就是。”倒也有一片附和之声。
  外面的丫头们是如何议论的自然传不到门扉紧闭的房里去。方越笙的卧房布置得十分精致,凌戟一步步走过了宽敞外间,转过一道屏风,又推开一扇雕花木门,才看到蒙头躺在窗下小榻上的方越笙。一股软玉温香亦随之扑面而来,这种香自然不同于女子的香,却更不是男人的那种粗莽气息,那是独属于方越笙的味道。
  凌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放缓了脚步走向方越笙。
  走得近了,便看到他用来蒙着脸的是一块浅紫色的丝帕。那丝帕服帖地盖在脸上,将那微微凹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还有薄唇的弧度都勾勒了出来,带着即柔软又优美的线条。
  凌戟的手指伸了过去,在那张脸的上方停了片刻,凌空微微摩梭着,复又收了回来,从容地在榻边矮凳上坐了下来:“少爷。”
  方越笙忽地坐了起来,一把扯掉脸上的丝帕,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从门进来的。”凌戟笑道。
  方越笙卡了片刻,想起这个人很是学了些杂门歪道的功夫,有些偷鸡摸狗的本事也不足为怪,便干净利落地将刚才的问题抛到一边,随手拿手边的东西扔凌戟:“你滚!我不想看到你,谁准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滚滚滚!”
  凌戟将落在肩上的丝帕捡了起来,面不改色地随手塞到怀里,正色道:“少爷,还是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吧。老爷打得不轻,今天不上药,睡上一晚,明天怕会更疼的。你气我也好,气老爷也好,但是别跟自己过不去。”
  方越笙犹豫了。他是极怕疼的体质,以前在族学里被先生象征性地敲了手心,还没这么重呢,过了一晚上之后的第二天他都疼得坐立不安。看看手上那道火辣辣的红印子,方越笙已经可以想象明天疼起来会是怎样一番难受的光景了。
  趁着他犹豫着不再赶人,凌戟靠过去牵起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这是江湖神医秘制的伤药,比宫里的药还要好用几分。今天涂上,明天一准好了。”
  说着就用指尖挑起里面晶莹透明的绿色膏体,轻轻地在方越笙的掌心按摩起来,以让药物充分地吸收。
  那药物甫一沾手,皮肤上火辣辣的感觉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极为舒适清爽的清凉。这下子方越笙是彻底屈服了,凑过去看着自己平摊开的手掌心,指挥凌戟道:“往这边一点儿。咝你轻些揉,好疼的。”又鼓着嘴往手心里吹气。
 
    ☆、第4章 温香 
 
      凌戟一边给他揉着手,一边轻声道:“少爷,我才走开了一会儿,你怎么就惹了老爷生那么大的气?”
  方越笙心里自然埋怨凌戟说话不算话,明明说了要帮自己,结果却因为他那些什么朋友找他来了就扔下他不管。
  凌戟在启明书院里的那些同窗恰好是方越笙最讨厌的那类人,跟凌戟分明是一丘之貉,都是些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家伙。仗着能写几句酸文歪诗,自以为科举出仕就身份清贵了,反而看不起方越笙和他那些同样靠袭爵的世家子弟出身的朋友。
  哼,明明就是他们自己出身低微,家里没有爵位给他们承袭,才不得不去读书科考,装什么假清高。不过是一群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家伙,他们就是奋斗一辈子,也摸不着他锦绣华裳的一片衣角。就像这个凌戟——
  方越笙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他在外面的名声再响,风评再好,文武双全本事再大,然后怎么样呢?
  在他面前还不是得乖乖地巴结讨好。听说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御史出身的启明书院的山长都对凌戟青眼有加,赞不绝口,还敢明目张胆地说是国公府拖累了他,简直不知所谓。
  没有国公府的背景,凌戟不过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凌戟半天没有听到方越笙的回话,怒斥他也好发牢骚也好,都没有,竟是一声不吭。他抬眼看了方越笙一眼,见他神情微妙地打量着自己,笑了笑道:“怎么了?少爷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方越笙恹恹地道。其他的且不论,今天这件事上他是绝对不会开口斥责凌戟的不忠心的,不然倒显得自己多依赖他似的,难道自己连应付老爷的检查也要靠他?!所以尽管他心里是很生气,却不能发火,方世子感觉很憋屈。
  凌戟只是听着他这副口气,就听出了他满肚子埋怨却逞强不愿意冲他发泄的郁闷。既然知道了,哪能不给他铺好台阶让他下。
  凌戟叹道:“对不起少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时候走开的。我本来只是去与几个朋友说句话,以为不会耽误什么功夫,哪想到老爷生起来气竟是一点余地也不留,还下手这么重。让你受委屈了。”
  方越笙哼哼了两声,感觉心里舒坦了一些。
  “你知道错就好,下一次可不许再犯了。”
  “是,少爷。”凌戟仍旧捏着那只纤长白嫩的手。上面的药膏其实早就化开了,方越笙看着差不多了,便把手收回来甩了甩,“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凌戟的指尖停留在空中,只是一瞬,便从容地收了回来。他将瓷瓶放在方越笙的榻边,站起身来。
  “药留给少爷,如果感到疼的话就再抹一些。”
  “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方越笙不甚在意地把那只小瓷瓶捡起来扔到榻里侧放置的一只精致小木箱里。如果让稍微懂点门道的江湖人听到这几句话绝对要破口大骂,那可是神医秘制的在江湖上千金也难求的疗伤圣药,就这么扔给一个纨绔少爷擦手,简直暴殄天物!
  方越笙已经转身朝里躺着了,显然不希望凌戟再呆在这里。对凌戟他是怎么也亲近不起来的,尽管凌戟从小就对他忠心耿耿,甚至比所有奴仆都更加忠心,在他面前又向来作小伏低,但是他从十岁开始就被各位长辈和同辈拿着凌戟来跟他比较,然后说他哪儿都不如凌戟,他会心无芥蒂才怪。
  凌戟也不再停留,转身朝外走去。刚走出方越笙住着的清鸿院,就看到几个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凌戟认出那人,也放缓了脚步,与那人迎面遇上。
  “是你?”来人看着他挑了挑眉头,“你来找世子有什么事?”
  “少爷在老爷那里挨了打,我来给他送点伤药。”凌戟的态度向来是谦和有礼的,一让身道,“方公子也是来看少爷的吧,您先请吧。”
  这个方公子名叫方越棋,是方越笙的亲堂哥,他的父亲和方侯爷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自小颇受方老国公和国公夫人的疼爱,虽不能袭爵,在府里也无人会看轻了他们这一房。
  同是出身公府,方越新却比方越笙知道上进,自己还算有些本事,如今也在启明书院念着书。
  启明书院这座全国最大最有声望的书院,虽然有一个古板清正御史出身的山长,在接收学生方面却也并不能将那些世家纨绔完全拒之门外。因此每一年都会有一些名额分到各个世家手中,家中子弟争气的自然不需要靠这些名额,自己就可以考进去,不争气的也就只能拿着这些特权通行令进去混上几年。即便他们不用参加科举,一来能混个好听点的名声,二来在学院里也更方便拓展人脉,要知道能进启明书院的学生要么是家中极有权势的,要么是自己极有本事的,保不齐将来就能出将入相,都是不可轻视的人才。
  当然,各位世家的家长们想法是极好的,却是忽略了这些正值年轻气盛的少年们关在一处,又有几个人有那个城府为着未来的仕途和权势去韬光养晦拉拢人才?世家子弟与清贵或者寒门出身的学生之间毫无疑问地形成了对立之势,谁也看不起谁,至今已是越演越烈,不可调和了。
  方越棋就是那数量极少的自己考进启明书院的世家子弟之一。
  方越棋与凌戟在书院里就是两路人,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因此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书童进了方越笙的院子。
  方越笙躺在榻上举着手在细细察看,感叹着凌戟的药果然比皇宫里的药还好使。刚才还红红的手心本来都要肿起来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平复下去,只剩一道淡淡的红痕,摸上去更是一点也不疼了。
  方越棋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堂弟躺在那里正美着呢,没心没肺的更没一丝危机感。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道:“越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你挨了打,你怎么又惹着老爷生气了。”
  方越笙一看是自己的堂哥来了,自是十分开心,从榻上坐了起来。他身量修长,也是长手长腿,坐在矮榻上有些不舒服,便索性走到床边坐了下去。
  “怎么我挨个打,消息是飞着传出去的不成?这么一会儿你们就全知道了。”方越笙不太在乎地道,“还能有什么事啊,不就是老爷又考我的功课,嫌我这不会那不会,我不过顶了两句嘴,他就气得拿戒尺了。真是,对着凌戟就怎么看都满意,对着我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是不是他亲生儿子啊。”
  “原来你也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方越棋没好气地道。
  “我知道什么?”方越笙好奇地问道。
  “我的好弟弟啊,你怎么就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呢?!”方越棋走到方越笙的身边,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的额头,“你都说了老爷对凌戟多满意多好了。现在也不只是老爷说他好,他在外面的名声风评你是不知道有多夸张吧。此人自己倒也是个本事了得的,但是武功好学问好的人好多着呢,谁又有他的风光?说他没有刻意经营名声沽名钓誉,我是不信的。偏偏他还一直装得云淡风轻,本本分分,对我们府上也作出一副忠心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方越笙不太在意地道:“管他想做什么呢,他又不姓方,光这一条就够了。老爷再满意他,还能把我们方府的爵位传给他不成?就算老爷愿意皇上还不会同意呢。他翻不出什么浪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方越棋也深知这一点。凌戟此人若想出人头地,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和方府走得太近。凭着他的那些名声和本事,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可他一边沽名钓誉一边还巴结着方府,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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