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平阳 作者:南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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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羽让众人就地歇息片刻,自己下了马,带着两个同伴往周围自去查看。不多时便回转来,指引着众人循着猎物痕迹追踪而去。
方越笙几人很是兴奋,跃跃欲试地将弓箭拿在手里,捏着一根羽箭,一副随时准备大展身手的架势。
那个要娶亲的将士走到钟天羽的身边,望着那几位少爷的身影为难地悄声道:“钟大人,难道真让几位世子就这么跟着我们?往深山里去更危险不说,再者说——恕我不敬,几位世子的身手这样弱,只怕会打草惊蛇,我们也别想抓着什么好猎物了。”
“你放心。”钟天羽笑了笑道,“我自有分寸。他们玩心大,根本奈不下性子打上几天猎的。今天且先带他们一带,就在这片地方转一转,等他们玩腻了自己就要回去的。明天之后我们再往深山里走一趟,一定不会耽误了你的大事。”
那将士这才放下心来,过了片刻复又担心道:“万一他们打着活物尝着乐趣,乐不思归了怎么办?”
钟天羽失笑道:“就凭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打着一只活物都是上天垂悯的好运气。一直打不着猎物哪还有什么兴致?”
但是有些话是不能说定的,有些事也就是如此凑巧。这才刚说到运气好,一行人往前走了不多时,居然真有一只獐子慌不择路横冲直撞地冲着他们几人的面前来了,惊得这位年轻的四品武官眼皮一颤,那将士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难道世上还真有天之骄子一说?说要打猎就有猎物送上门来,还生怕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太弱,甚至直接将猎物送到眼前头来?
几只三脚猫可不懂其中门道,就算懂得,这时候也在发现猎物的惊喜里把什么都忘了。
方越笙几人一片惊呼,连连搭弓射箭,都想抢着将那猎物收归囊中。
但是人多杂乱,又个个箭法不准,谁也没射中那只送到眼前的猎物,只惊得猎物掉头就跑,转了个方向一头扎进密林里去了。
“唉呀,别让它跑了,快追,快追!越笙,我们打个赌,我若是比你先猎着猎物,你可得任我施罚!”许如信大叫道,拉缰策马就欲追赶。
“谁怕谁啊?!赌就赌!”方越笙也是亢奋,积极应道。
却突闻密林中传来咻地一声破空之声,钟天羽神色一凛,大喝一声:“许世子小心!”自己亦早已踏上马鞍,凌空而起,冲着许如信的前方飞掠过去。
这一切不过在一瞬之间,方越笙几人根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钟天羽已经扯住了许如信的马缰,将马勒停,又一手带着许如信掠下地来。
夺地一声,一枚羽箭不知从何处飞来,插进了许如信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箭尾犹自颤抖不停。
“谁?什么人?竟然敢偷袭本世子?!”许如信身临其境,自然比方越笙几个看得清楚,反应过来之后驳然大怒,目眦欲裂斥吼道。
几个身影从不远处策马行来,不疾不缓,十分从容,只因树木遮挡,一时看不清楚样貌。等那几人行至跟前,许如信等人方才看清,正是启明学院的那帮院生,为首一人玄衣黑发,面容冷俊,目光淡然,正是凌戟。
“是你?!凌戟!”许如信恨恨得咬牙切齿,“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偷袭本世子!”
凌戟下了马,走上前去,伸手拔出地上的羽箭,却原来上面并没有箭头。
“许世子言重了,在下启敢对世子不利。”凌戟道,“只是那只猎物是我等驱逐而来,断没有看着它被别人捡了便宜的道理。”
“凌戟,你还敢狡辨!”许如信怒道,抬起马鞭就抽了过去。
凌戟眉头微皱,脚下挪移几步,避开那道鞭子。
许如信还欲追击时,钟天羽自然不能坐视事情闹大,忙上前拦住他。
“世子息怒,这也是打猎时常有的事情,断不至于为此伤了和气。”
许如信还没说什么,徐远清在一旁突然掏了掏耳朵笑道:“我道刚才为何听到犬吠之声呢?越笙,那边那个,不正是你的那只巴儿狗么?你还不快招一招手,让他回到主人身边来。在外面伤了人可不好呢。”
“徐远清,闭上你的臭嘴!果然是酒囊饭袋,一张嘴就如此臭不可闻!”对面有人怒骂道,徐远清闻声也变了脸色。
他瞧得分明,对面骂他的那个人正是他府里出来的那个徐方。不过是个丫鬟爬上主人的床生下的野种,也配姓徐?
“哪里来的野种,也敢在那里和爷爷叫嚣。”徐远清也是恨恨地一甩马鞭。
许如信不在乎徐家的恩怨,却只是阴狠地看着那一脸从容淡泊的凌戟。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凌戟看着温和无害,实际上对他根本不怀好意!刚才那一箭即便没有箭头,也分明就是满怀着恶意冲他来的。
“越笙,你真的不管一管你的狗吗?”许如信走到方越笙的身边,拉住方越笙的手,一脸轻蔑地望向凌戟。
方越笙从凌戟出现时起就有些呆愣地望向他,一直未曾言语。
这个男人,不是昨天才跟他说为了他推了他那些朋友的邀约么?好像跟自己比起来,他那些朋友都微不足道一般。原来只是在他面前故意说些花言巧语,实际上只是随随便便送了他一瓶伤药,转头又出来跟这些人鬼混了不是么?
明明知道这些人对自己和自己的朋友一直不对盘,两方人马向来水火不容,他还毫无芥蒂地跟他们混在一起,在自己面前却又作出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真是——讨厌极了!
凌戟的视线望向许如信握着方越笙的手,眉头蹙起,转而移开视线,又望向方越笙俊雅的面容,目光刹那间极尽柔和,轻声唤道:
“少爷。”
☆、第7章 愈演
凌戟唤了方越笙一声,便朝他走了过来。
许如信嗤笑道:“越笙,你养的这条狗好像不太懂规矩啊,哪有主人没有开口,他就自己凑过来的道理。”
“许如信,你别太过分。”林玄英等人都下了马,站在凌戟身后,愤愤不平地嚷道。
眼见着两方人马剑拔弩张起来,钟天羽也有些着急了。不过出来打一回猎,却白白卷入这些人的纠纷里头。
钟天耀拉住他道:“哥,你别管。这是我们的事,横竖跟你没关系,就算闹出事来,也不需要你担责任。”
“你说得轻巧。”钟天羽无奈地瞪了自己弟弟一眼。
“少爷,你怎么来这么深山的地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少爷身娇体贵,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如何向方侯爷交待。”凌戟心里只顾着担心方越笙,这两帮人见面就呛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方越笙将他这话听在耳里,见他态度依旧,不管有什么人在跟前,凌戟总是将他放在首位的,对他吁寒问暖极尽殷勤,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刚才心里的不平之气也稍顺了一些。正要答话,却听许如信在他耳边道:“越笙,此人果然用心险恶,虚伪至极。”
“什么?”方越笙不解道。
“他看似关心你,实则字字诛心。什么叫你身娇肉贵不该来这深山里,他们来得你就来不得?说你身娇肉贵,想那些人向来自诩清高,又岂会怜惜你而自比莽夫,不过是暗指咱们本事不如他们罢了。”
凌戟听着许如信的挑拨,面上已显出几分不悦来。
他看着方越笙,方越笙也犹犹豫豫地看向他。
还不待两人说什么,却闻身后的徐方冷哼一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你们能这么想也算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自己绣花枕头没本事还敢往这深山里来?”他看了钟天羽一眼,嗤笑道:“钟大人平白地担上你们这几个草包的安危,就算嘴上不说,只怕是心里早就十分为难了。”
“你说谁是草包?!”徐远清怒道,“不过仗着能写几句酸诗,还真当自己是个才子了?有本事来爷爷手底下过几招,也让我看看一个丫鬟生的野种能有多大的能耐?!”
不管其他人如何吵闹,草包两个字却是正正刺中了方越笙的心事。
他自然早知道凌戟的朋友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那些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这还是头一次当面听到那帮人这么直白的贬低侮辱。看他们说得这么顺嘴,凌戟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只怕没少这样背后议论他。
一想到那种场景,方越笙只觉得又是生气又是难堪,连着凌戟当面对他的体贴殷勤都显得分外虚伪了。做出那一副关怀备至的嘴脸来,不过是冲着自己的权势地位,谁知道他心里怎么看不起自己呢?
凌戟一直关注着方越笙,他脸色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少爷。”凌戟直接走到方越笙身边道,“我先送你回府吧,别的容后再说。”
他的手刚碰到方越笙的衣角,却被他狠狠甩到一边。
“狗奴才!谁准你碰我的?!”方越笙一脸怒色地鄙夷道。
方越笙虽然素来任性,却从来没有这样口出恶言,不管外面的人如何说他刻意巴结讨好方越笙贪图权势,方越笙却从未这样说过,对于他的态度便是偶有不耐烦也从不轻贱,狗奴才三个字更是从未有过。
此时见他这般嫌恶的态度,凌戟的手微微一顿,慢慢放了下来。
“方越笙,你嘴巴放尊重些。凌戟可不是你的奴才!”慕晨走到凌戟身边,对着方越笙怒道。
许如信见着凌戟虽然面上仍旧淡然无波,对于方越笙的侮辱却也不是无动于衷的,只觉得方越笙一句倒抵得上别人十句百句。看着这个向来深不可测的凌戟被辱骂到面露苦色,实在大快人心。倒要看看这位人人称赞的青年才俊天纵之才,在他一直屈意奉承的方越笙面前能够忍下多少羞辱?!
“是啊,你也知道他不是越笙的奴才。”许如信故意搭着方越笙的肩膀笑道,“就是不知道是谁一直腆着脸唤方世子‘少爷少爷’的。他算是个什么东西?谁是他的少爷?!”
方越笙看着凌戟被慕晨拉着,一起站在他的对面,那一双眼睛黑黝黝地望着他,也不像往常那样柔和体贴,倒是显得冷嗖嗖的,心里更觉得十分地不舒服。
“若不是老爷的吩咐,本世子也不会忍受他的纠缠不休大献殷勤。”方越笙冷声道。
凌戟袖下的手微微握起手心,慕晨在他身边怒道:“谁对你纠缠殷勤了?!就你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凌戟献殷勤的?真以为一个世子之位就能权势通天谁都得巴结你了?没了世子之位你还有什么好夸耀的?连点安身立命的能耐都没有。凌戟凭着自己的本事到哪都能挣一方天地,你若不是侯府世子,你连一个普通老百姓都不如!”
方越笙听着慕晨口口声声对他的贬低,想到凌戟对自己关怀体贴的时候实则心里是这种想法,背着他在人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嘲笑他的无能,心头更是一阵阵无名火起。他没功夫搭理慕晨或者徐方的叫嚣,偏偏把他们的字字句句都要朝着凌戟的身上联想过去,凌戟越是沉默,他就越是生气,只觉得此人任由他那些朋友侮辱自己当真可恨至极,却又自己也不知道希望看到凌戟如何作为。
凌戟听着两方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箭,若不是徐天羽和那几个将士从中阻拦,说不定都要动起手来。慕晨这边说完,方越笙却被慕晨气得脸色红白变换,没有反唇相讥。其实方越笙虽然性子骄傲任性,却并不善与人口角,来来去去也不过那么几句毫无新意的话,更不擅长针锋相对地言语贬低他人。
凌戟对他的禀性是太了解了,见方越笙此时情状,他沉默了这半晌才又开口,却是又唤了一声:“少爷——”
“住口,谁准你唤本世子少爷的?只有我方府的家奴有才资格唤我少爷。”方越笙冷冷道。
凌戟微微垂眸,片刻改口道:“方世子。”
方越笙见他这副模样,明明顺了他的意,他却只觉得怒火更是涛天而起,不知如何浇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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