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 作者:对镜毁容/逝川(下)
Tags:强强 生子 年下 欢喜冤家
狠狠扯了他一把,他方才醒过神来,动作迅速地滑下马,与我一起跪下。刚刚屈膝跪倒,“战王”之号便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我有些受不了地缩了缩脖子,看了身边的蝉澈一眼,居然也陷入癫狂地山呼“战王”,满脸的眉飞色舞痴狂之色。
祁冷、翔灵、天骄几营都是十一年前便在王爷麾下的,如此崇拜王爷自然不奇怪。蝉澈一介少年,亦是如此疯狂,我禁不住暗叹王爷手段厉害。自东征结束之后,王爷方才意识到柳煦阳在夜平川的影响力,回来便秘密召见了若水。
先是暮雪教在传教时,将王爷东征的几个战役说得神乎其神,随后便有人写了弹词唱曲,街头巷尾纷纷都在说什么“修罗颜千里斩南城,战王爷百骑扭乾坤”,到最后,翰林院的也凑来拍马屁,写了本《平川史话》,将东征几个战役,写得天外飞仙,神魔乱窜,当中王爷更是天神下凡,专为敉平战乱而生(天晓得战乱就是因风矜而起?-_\\)。几年下来,王爷被捧得天上无双,地下一个,越吹越是神奇。
像蝉澈这样年纪的少年,应该便是从小就在战王传说的神话中长大的,如今眼睁睁地看见战王雄姿英发、气势逼人地出现在跟前,也难怪心潮澎湃,激动得难以自持了。
忽然间想起莫飞歧,他也是听着传说传奇,便一心倒向王爷的一个。如今西南大军仍然向京城而来,是柳泫的计划失败了么?……若失败了,柳煦阳会怎么对付他们?柳泫大约只是被囚,莫飞歧便说不好了——或者那个初看桀骜,实则爱玩闹的少年,如今已被斩于辕门之外,身首异处了罢。
自顾自地想着心事,懵然不觉城楼上的王爷已走出城来。九龙仪仗铺开,王爷骑着踏云驹从容出城,若水雪忧随侍身侧,令人奇怪的是,穿着一身雪白狐裘的琼郡王崖浈,居然也跟在王爷身旁。
挥手虚扶起地上的瞳拓,王爷深邃的目光望向远处。
——那时西南驻兵前来京城的方向。
主帅虽仍是瞳拓,但王爷既已出城坐镇,自然以王爷为尊。各营旗号尽数撤换,全都换上了明黄色的“矜”字旗。阵列很快重整,天骄、翔灵、秀字入城驻防,祁冷、长风、瞳字三营则于京城南郊布防。
众多将军面前,自然没有我说话的余地。若水目光搜寻到我,投来一丝微笑,詹雪忧则一心一意跟在王爷身边,从我旁边走过也没发现我。拖着蝉澈起身,策马跟在了瞳拓身后,随着九龙仪仗向军阵深处行去。
到达军阵极南时,行营已然搭好。既然西南驻兵百里之外,疾速行军而来也要花些时辰。王爷与崖浈殿下、瞳拓都进了军帐,若水与雪忧侍立帐外。我拖着蝉澈摸了过去,若水与雪忧凌厉的目光同时向我射了过来。
不愧是侍卫出身的。我吐吐舌头,朝若水招手。若水望了詹雪忧一眼,终是移步走了过来。
“琼王怎么会和王爷在一起?”我现在最奇怪的就是这个。
若水望了我一眼,见他神色表情,正以为他有下文,哪知道他轻描淡写干脆利落地甩出一句:“不知道。”
好你个若水,回一趟暮雪山,又知道捉弄人了是吧?我狠狠瞪他一眼:“你不知道?!”
若水淡淡一笑,道:“真不知道。今天在百里之外发现西南驻兵的消息,刚刚由信鹰报到王府,王爷便让我去琼郡王府请崖浈殿下。崖浈殿下听是王爷相召,立即便赶到王府,城卫军首领原本由崖浈殿下控制,当下便撤了下去。”
我怔怔看着若水。照若水这个说法,那岂非就是说,崖浈殿下也一直是为王爷效命的?那么琼郡王一直私底下勾结京官,唧唧歪歪非议朝廷,最后直接和穆王爷对上,对穆王爷下毒,也是出自王爷授意?……
王爷不愿杀穆王,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如此苦心安排,难道只是为了除掉一个柳煦阳?……忽然间,想起当日在穆王府杀紫娑的一幕。又或者,王爷如此经营,只是想逼穆王爷承情,从此绝了争斗之念?
稀里糊涂想着,也只是自己揣测。
“穆王呢?王爷如何处置穆王?”
“原本围困王府那一千兵马,现在去穆王府了。”
万俟霈剑法虽妙,但如今拖着沉疴缠身的穆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杀出来。此刻不动穆王,是要等擒下柳煦阳之后,方才一并论罪吧?
若水又回到了帐前。我与蝉澈就坐在外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午时,起锅造饭,青菜白米,正合我胃口。眼见着送进军帐的亦是如此简单菜色,蝉澈原本就一脸崇拜的眼神更加炙热起来。
王爷口腹之欲原本极淡,通常都是厨房做什么,他便吃什么。自少年从军后更是没什么讲究,如今和大家一样吃青菜白饭,自然没什么奇怪。我只可怜崖浈殿下,他这辈子只怕没吃过这么简陋的膳食吧?……只怕是要饿肚子了。
冬日天气,刚到酉初天色便开始暗淡。一支响箭射入空中,尖锐破空之声传来。谁都知道这支响箭射出,就意味着西南驻兵的缓缓压近,我与蝉澈对望一眼,目光同时向军帐移去。
响箭刚刚入空,瞳拓便匆匆走了出来。防御阵势早就排开,无须再备战。顺着平旷原地望去,天之尽头黑压压地压近一支队伍。旗帜渐渐明晰,赫然便是一个大大的“柳”字。
大约是看见军中高悬的“矜”字旗,西南驻兵在两里之外缓缓停止了前进。
不多时便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显然是柳煦阳那边的信使。随着快马地逐渐靠近,我禁不住霍地站了起来,竟然是莫飞歧?!
他既然安然无事,那是柳泫没有行动,还是柳煦阳已经败了?……柳煦阳若然败了,柳泫为什么还领兵进京?……他此刻来,带来的究竟是什么消息?……求和?什么立场?……我茫然看着莫飞歧下马,被带到了军帐之前。
王爷恬淡从容地自帐中走出,身后跟着昏昏欲睡的崖浈殿下。
尽管莫飞歧此刻神色极为凝重,隐隐带着几分忧虑,但在看见王爷的一刻,眼中仍有一抹极为炽热的光芒转瞬即逝。我在想像,他要用多大的定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跳起来,要知道就在两天前,他光是看见我——所谓战神的影子——便兴奋得语无伦次。
“叩见王爷。”带着一种莫名的虔诚,莫飞歧屈膝跪倒。
王爷炯炯地目光打量着他,半晌方才缓缓道:“看你的装束,应是校尉以上将官。怎么会派你来交涉?”
莫飞歧慌忙道:“末将莫飞歧,西南驻兵夜字营将军。”
此语刚落,王爷竟然指着他,朝左右一笑,道:“原来他还知道自己是‘西南驻兵’的将军——既是西南将军,未得调令,私领重兵进京,还有什么话说?”
并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王爷轻轻一个挥手,便有人上前摁住莫飞歧,向辕门之外拖去。
莫飞歧双肘轻轻一错,便将押住他的两个小兵甩开。再是一个错身,人已离开若水、雪忧一击可中的范围。不等众人反应,他已大声道:“我私领重兵离开驻地,自知死罪,求王爷念在我擒拿叛将、将功赎罪的份上,饶我不死!”
谁都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连我也禁不住心中一沉,一脚踩在凸石之上,若非蝉澈眼疾手快扶住我,我便跌了下去。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柳泫,柳泫的计划竟然真的成功了?……可,可他居然擒了自己父亲来邀功讨宠?!……为了王爷,他竟然疯狂到如此无耻卑鄙的地步?
第三十章
王爷眸色一沉,瞳拓已上前一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莫飞歧道:“王爷若不信,可发出三支响箭。自有人将柳帅押解过来!”
三支响箭立时破空射出,两匹快马几乎在同时自对方疾驰而出。其时初月新升,暮色如冰,平原上回响的马蹄声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每个人的目光都交聚在逐渐奔驰而近的两匹快马上——是否真是柳煦阳?是否是局是诈?是否是柳煦阳自知再无侥幸之理,因此送来代罪羔羊,自己则躲回西南?
年轻小将抵达营外,勒马之时一声口哨,跟在他后面那匹马也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容色憔悴,满身狼狈,束缚着身体的粗绳深深陷入衣物之中,只隐隐能看见捆绑的轮廓。根本不用看他散发下的面孔,单看他身形影子,我一眼便能认出来,这个人,赫然便是柳泫!
这就是他的两全之法。
自以为是地扛下叛乱之罪,柳氏九族自然被牵连,柳煦阳纵然逃脱,也永远被扣着叛臣之父罪名,东山再起是决计不可能了。替王爷除掉柳煦阳的心腹之患,又保住父亲的性命,只献出自己一条命,成全如此两全之法……
蠢事!蠢事!蠢事不是么?!我强抑着自己闷笑的冲动,只觉得心底一股彻头彻尾的冰凉。
盯着柳泫步步行来,王爷眼中惊、疑、怒、痛种种表情竟然在瞬间一一闪过,最后,狠狠向我瞪来!
心虚地承受不起那怨愤震惊的目光,我脚下一软便跪了下去。
若我不曾泄露京中消息,柳泫怎会如此行事?若我不曾泄露京中消息,王爷怎么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地步?……王爷,也不是我自以为那般机关算尽。他命我送那个盒子给柳泫,亦只是单纯地想让柳泫置身事外吧?
奔波数日,原本只想保他一命。谁曾想弄巧成拙,反而造成如此局面?王爷非但不曾等到柳煦阳,反而痛失柳泫,情何以堪?
夜色中的柳泫相当恬静安详。尽管身上带着伤,嘴角还挂着一丝绝细的血丝,脸上却依然勾勒着浅浅地微笑。他走近军帐,跪在王爷身前,仰视着王爷情绪不明的深眸。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