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 作者:对镜毁容/逝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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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示意若水将莫飞歧带回来,若水动作已尽量轻柔,将莫飞歧放在王爷脚边时,浑身是血的莫飞歧仍旧颇为吃痛地皱紧了眉头。
“你若说的是实话,本王自然信你。”华丽低沉的声音,带着王爷独特的气韵,已颇有些宽容恩赦的意思,“说吧。”
柳泫睁大眼睛看着莫飞歧,惟恐他再咬着那人名字不放,耽误了自己。莫飞歧被柳泫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是薛冷。”
“薛冷”两个字一吐出,柳泫立时脸色一僵。
无怪莫飞歧先前死都不肯说。
薛冷是颜知心腹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若莫飞歧一口咬定薛冷画王府地图给他,事情必然查到颜知将军头上。柳泫陷害若水的事到如今还不到两个月,王爷若再疑心柳泫与莫飞歧窜供陷害颜知将军,那柳泫可就麻烦了。
连柳泫利用湛岚陷害若水这样的事,莫飞歧居然也知道得清清楚楚,不得不说柳泫与莫飞歧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你认识他?”王爷道。
莫飞歧缓缓摇头,道:“不认识。今天下午他来找我,说,明天午时我们就会被问斩。问我想不想死。”他停了停,继续说道,“他说他可以救我出去,但我必须替他做一件事。”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一件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莫飞歧身上,连侍书侍墨也不例外。
“他画给我王府的地图,让我记熟。然后给我这个——”自他怀中摸出的,赫然是一支玉色温润的玉簪。
我看了王爷一眼,俯身将玉簪接了过来,触手一片温热,却是莫飞歧的体温。侍墨将灯笼提到我身边,借着柔和的烛火,我仔细端详着那支玉簪,明显是男子佩用的,簪身浮雕着游龙,做工甚为精致,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凑近嗅了嗅,隐隐带着一股血腥气——是莫飞歧身上的吧?
莫飞歧道:“他让我从秋水涧潜入王府,找到墨竹居后的澜水井,然后,把玉簪捏碎放进去……”
居然连澜水井都知道?!澜水井就在墨竹居小厨房旁边,历来厨房用水都是用那口井,捏碎玉簪放进井中,是何居心已不言而喻了。想也不想便取出一颗千叶百草丹,捏碎后沾雪涂在玉簪之上,那温润白皙的玉色,瞬间就变得乌黑一片,自然是剧毒!
王爷看了我手中乌黑的玉簪一眼,淡淡问道:“侍卫说你曾绕到煮墨阁,最后才来到墨竹居——既然去了煮墨阁,澜水井就在附近,你没发现?”
莫飞歧嘲讽一笑,眼中又逐渐浮起那股少年桀骜,仰面道:“丈夫杀人,不屑宵小手段——何况,王爷若死,惊燕必乱。”
“你既不是来下毒的,逃出来何不远走高飞,偏偏要自投罗网?”
“王爷既要杀我,天下之大,怎会有我容身之处?此番前来,原本就是自投罗网,敢以一死请王爷留心身边小人。”他最后又是自嘲一笑,道,“临死之前,原本想再见柳帅一面。不想恰好在柳帅房中被王爷撞见,想做个壮烈尽忠之人,也畏缩不敢了。”
明白看得出莫飞歧眼中的情意,柳泫痴恋上王爷,这莫飞歧竟是一心一意爱上柳泫了。如此轻而易举就摊出自己对柳泫的情感,也不怕王爷犯忌之下更加不饶他,想来确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柳泫瞪直眼睛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爷默然不语,忽然朝侍书吩咐道:“去提桶水来。”
侍书遵命匆匆而去。
“——这个人,本王还给你。”王爷指着莫飞歧,望向柳泫,“这是最后一个。你若再为旁人脑子进水违逆本王,本王不会如此轻易卖你情面。”
突如其来的一道赦令,让柳泫既惊且喜,立即翻身拜倒,不住叩谢。
王爷冷冷道:“抬头。本王有话问你。”
柳泫从命抬起头来,王爷目光犀利如刃,他清澈的眸色立即有些闪避。
“他分明藏在你房中,本王却一直等到他走出簪花间再擒他,你知道本王是为了什么?”
“……王爷、是顾忌柳泫脸上的伤。”
“本王警告过你,不许你走出簪花间,给你这道命令,又是为了什么?”
柳泫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爷的目光越发冷厉,柳泫再不敢与他对视,猛地俯下身去,哀求道,“我知错了!”
显然王爷不仅仅是要他认错那么简单,厉声逼道:“说!”
提灯侍立在王爷身畔的侍墨吓得浑身一颤,颇为畏惧地向我靠了过来。
柳泫也禁不住微微有些颤抖,嗫嚅说道:“……王爷还、还是顾忌泫儿脸上的伤……”
“原来你知道本王是顾忌你脸上的伤?”王爷冷冷一笑,道:“委婉护你不从,警告你不听,你这样子,算不算给脸不要脸呢?——恩?!”
被王爷如此疾言厉色呵斥,柳泫登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王爷指指身侧一块空地,柳泫颇有些畏惧地起身,在王爷指定的空地跪了下来。
王爷倒是熟悉我的习惯,伸手便自我腰间抽出了软剑,“铮”一声在空中抖直,指向柳泫。没感到王爷一点杀气,因此并不着急。莫飞歧却不知道王爷想法,见柳泫一动不动跪在剑下,惊然跃起欲阻止王爷,却在瞬间被若水制服。
片片落下的是柳泫脸上包裹的纱布。纱布下,已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凭着并不糟糕的目力,可以清晰看见柳泫脸上还未愈合的细小创口,右额上刻意雕琢而出的那道伤痕,更是狰狞可怖。
“脱衣。”
脱衣?……柳泫一怔。却见王爷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只得乖乖从命,将上衣脱了下来。他原本穿得不多,两下便脱得只剩里衫,王爷却仍不满意,柳泫又将里衫脱了下来。精赤上身跪在雪地里,登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直到王爷让侍书把提来的一桶水放在柳泫身边,我才有些明白王爷的意思。来不及斟酌词句替柳泫求情,在王爷的命令下,柳泫已硬着头皮,将那桶已微略凝着冰渣的水当头淋下,哗啦一声下来,人已冻得有些受不住了。
“王、王爷……”
我颇有些惊惶地唤着,罚跪不是稀奇事了,可这种天气,不教穿衣,当头浇了冰水,在雪地里罚跪,那不成心要冻死人么?……柳泫脸上的伤连风都不能见,再给这么风卷雪地折腾,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
“天不亮不许起身。”王爷冷冷吩咐,将软剑递还给我,指了指地上被若水封住几处大穴的莫飞歧,道:“交给你了。”
“可是王爷柳泫……”
被王爷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有些闷闷地闭上嘴。侍书接过我手里的灯笼,拖着侍墨,跟在王爷若水身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顾不得莫飞歧满身的血污,将他扶在怀里,刚刚替他解开穴道翻过身来,便见一缕鲜血自他口中溢出,顺着下巴的斑斑血迹殷红滑下。取出手帕替他擦拭,却是越擦越多。心知他是伤了内腑,一掌抵住他命门穴,将内力缓缓度入先稳住他伤势,随后将他抱入簪花间,招呼侍女烧来热水,处理他腿上的剑伤和胸膛的指痕。
匆匆处理着莫飞歧的伤,心里却一直想着雪地里的柳泫。没王爷的赦令,就算拖他起来,他也不敢。悄悄让花间楼的侍女把沫萍唤来,沫萍虽怕王爷,但只要不正面对着王爷,她什么花样都敢跟着我一起翻。
不多时,沫萍便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我面前。拖着她衣角央求了几句,她立即就卷起袖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去了。片刻功夫便在柳泫身边架起十七个火炉,炭烧得足足的,火炉再外围便是一个大帐篷,头顶可盛雪,四面可挡风。她自己搬个小凳子坐在柳泫身边,拿小火炉煮着乌果子汤。
我收拾好莫飞歧的伤,走出簪花间,正看见沫萍一手搅着小烧锅,一面笑眯眯问道:“柳公子喜欢什么口味?酸一点好还是甜一点好?”
柳泫跪在几个火炉中央,额头已隐隐冒出汗来,哭笑不得看着她。我登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一把拖过沫萍,头疼道:“你太嚣张了吧?……我只叫你烧几个火炉,你怎么这么大阵仗?”
第三六章
沫萍举着小勺,笑眯眯说道:“王爷只说不许柳公子起身,又没说不许搭帐篷——怎么?你害怕了?”
“阳奉阴违的事就你干得最顺溜。你弄出这么大动静,被王爷知道了,那不成心再给柳公子找乐子么?”没好气地抢过她手里的汤勺,顺手丢进小烧锅里,“亏得我有先见之明,早早把你藏在煮墨阁,否则,你迟早被王爷剥掉两层皮。”
“这会儿又来怪我了。适才是谁那么紧张要我烧炉子的?……冻的又不是我,我才不着急呢。你要不怕这乍暖乍冷的惹柳公子生病,我这就叫妹妹们把帐篷撤了。”捉狭的笑脸就在我面前晃荡,嘻嘻笑道,“撤不撤?撤不撤?……撤还是不撤?”
“不撤不撤不撤。”见不得她那副得意的模样,轻轻将她推出帐外,“屋里的人拜托你照看了。我看看柳公子的伤。”
沫萍一脸可恶笑容地盈盈去了。
说是替柳泫看伤,转身却只垂首看着地面,不愿抬头看柳泫。因那张脸,已不是从前。只气韵风华,依稀仍同往昔。揪着良心问自己,既然王爷已打定主意要他日后都带着面具度日,当初我为什么不出言替柳泫求情,留下他从前的面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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