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 作者:对镜毁容/逝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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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笨的办法?”
那是什么办法?……在柳泫适才的位置跪了下来,伸手探向王爷手腕。这才发现王爷此刻还清醒地睁着眼,慌忙噤声垂首施礼。禁不住心里暗骂柳泫,在王爷面前说话也这么随意,害我还以为王爷已经伤重昏过去了。
王爷脸色并不难看,一如平常,只稍稍苍白了些。看着柳泫满脸泪痕的样子居然忍不住微微笑了笑,道:“他替我吸过一次毒了。茗儿身上若还有千叶百草丹,现在先给他服下,别也中毒就不好了。”
手下探着王爷脉象,已隐隐有了结果,再听王爷如此说,忍不住一阵心惊胆寒,王爷中的毒甚是剧烈,若非是柳泫当机立断替王爷拔箭吸毒,只怕这会已经剧毒攻心了。纵然如此,王爷此刻的情况也绝不乐观,想也不想便冲到门口,急急对钱亭说道:“你赶紧去找侍书、侍墨,把我的包袱拎上来。要快!”
钱亭也不迟疑,起身便向屋外奔去。
第四八章 震怒
盘算着钱亭一时半刻也回不了,王爷的毒伤却是不能耽搁,想想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动用灵识术,强运灵识护住王爷心脉。然而我毕竟不如若水那样天生圣力,多年来积累的一点微薄灵识很快便消耗殆尽。
手掌紧贴着王爷背心,王爷温热的体温丝丝缕缕透过掌心传来。灵识点点滴滴衰竭,无法自抑地恐惧终于在这一瞬破堤而出,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明白知道现在不该如此失态,但就是无法抑制心中湿冷的恐惧,游弋于血脉中的剧毒一刻不停地侵蚀着王爷的生命,我竟然无可奈何!
“……别哭。不会有事。”耳畔,竟然是王爷淡淡的声音。
究竟有没有事,事实我最清楚。但王爷这么淡淡几个字,登时让我安心下来,轻轻扶着王爷躺下,发觉王爷脸色已比先前更是苍白,隐隐透露出一抹死一般的寂静。轻轻搭着王爷腕脉,压低声音道:“这毒失传多年,解法简单,只是解药难求……”
柳泫急道:“要什么希世奇珍?茗姐姐快说!”
发觉王爷也神色淡淡地看着我,不敢再迟疑,说道:“东海绿烟珠便是。茗儿记得大内鉴宝楼中便有此物,只是,一来一往,算来恐怕是来不及了……”
王爷静静想了想,忽然道:“泫儿,你出去。”
柳泫显然料不到王爷会在这时候赶他出门,稍稍怔忡之下,想要说话,面对王爷没有一丝容情的神色却又退缩了,不敢违逆王爷的意思,屈膝施礼后便犹豫着退了出去。
柳泫刚刚离开,惊煞独有的阴郁气息便笼罩在屋中,月缺清整个人便如同散开的浓墨,又忽然回缩成一笔,整个人收集着屋中的阴冷气息缓缓出现,在王爷床前拜倒。
“缺清保护不力。甘愿受死。”
静静跪倒在王爷身边的月缺清,竟似没有影子一般的飘渺诡异。
王爷眸光深邃,显然在回想着中箭那时的情形,半晌方才说道:“怪不得你。那一箭来得太刁钻了,本王若不受这一箭,便只能摔落山涧粉身碎骨。”
听王爷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心惊胆战。难怪有人能射伤王爷,原来竟是趁着王爷攀身悬崖之际出手,这箭上涂着如此古老的剧毒,绝对不可能是守在白水关的秋袭军所能拥有的,西南战局中原本毫不起眼的白水川,究竟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
王爷道:“把消息传回去,让缺孤把绿烟珠送来。这就去办吧。”
月缺清微微垂首,便又如同水浸的浓墨一般四下散开,连带着那股阴郁的气息,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省得带会柳泫那小子听见了又唧唧歪歪。”
“西南到京城,一来一回耗费时日,王爷如今的毒伤只怕控制不住。茗儿想用‘灵识黯神术’替王爷续命。”吐出那个禁忌之术的名字,自己也禁不住心中一阵发冷,所谓续命,便是强行用暮雪密术借取日后的性命,续命一个对时(十二个时辰),便折寿一年。
王爷微微蹙眉,这一时却真正开始犹豫了:“……没有别的法子?”
我简直不敢再抬头,再也无法如从前一般,宁静从容地面对王爷希冀的目光。若水习剑我学医,经年努力为的岂非就是此刻能绽放一时?……王爷中箭时若水不在身边护卫,王爷中箭后我竟然无可奈何……王爷恬静信任的目光,却是我无法轻释的罪。
“……两年,最少也要两年。”
王爷喃喃着奇怪的词句,仿佛思忖着我所不能知的私密。随后便一声淡淡的叹息,王爷轻轻道,“茗儿,最多两个对时。不能再多了——还有没别的法子撑过一天?”
“三天之内绿烟珠便能送来?”那惊煞的月大人难道竟是神仙,会飞的?
“送东西未必要人力往返。信鹰来去,三天便差不多了。”
原本以为信鹰那稀奇玩意,是暮雪教独树一帜闹出来的名堂,没想到惊煞竟然也是用信鹰传递信息。若三天之内绿烟珠便能送到,那么只需在最后一天施以“灵识黯神术”续命即可,当务之急是拿到包袱,取灵药先暂时抑制毒性蔓延。
正和王爷说着具体情况,屋子外面却是一阵骚动,王爷脸色倏然间沉了下来,我知道王爷休息时是最恨人搅扰的,慌忙辞道:“茗儿出去看看,大约是包袱拿回来了。”
话才刚落脚,外面已传来兵刃交锋的声音,夹杂着陆辰头痛地劝解:“柳公子千万息怒,如今王爷还在病中,您这么闹可不成……不是我……”
哐当一声传来,不知道是谁敲破了什么东西,登时打断了陆辰的声音。
王爷勉强直起身子坐了起来,脸色阴郁地说道:“让柳泫进来!”
外面又是一阵惊天动地地碎响。我已不敢再看王爷的脸色,匆匆踏出房门,便发现詹雪忧不知何时已来了,一声不吭地跪在门外。他既然来了,云浅月肯定也来了,难怪外面柳泫闹得那么凶。王爷在夺白水关时中箭,柳泫自然把帐算到秋袭人头上,这一肚子闷气没地方撒,看见原本就打算刺杀王爷的云浅月,就算再爱惜云浅月的不世人才,这刻恐怕也挡不住他滔天汹涌的恨,自然闹得不可开交。
到了屋外,才发现原本简陋却整洁的营地,已经被糟蹋得一塌糊涂了,并不宽阔的空地里飞腾着一灰一白两道身影。柳泫愤恨之下,剑快如雨,简直失了章法地朝着云浅月丁丁当当刺去。
侍卫们都不敢近身地站在一旁,陆辰正在清理他满头的碎石,显然是没继续阻止柳泫的打算。禁不住骂这一群侍卫不安好心,不管柳泫是否伤了云浅月,王爷伤重休养,他在外面吵得鸡飞狗跳,少不得就是一顿训斥。
站在一旁叫了柳泫许多声,他也是充耳不闻,一把快剑使得如风如电,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想着王爷阴郁的脸色,我当下也顾不得柳泫面子了,当着一干侍卫面前便大声道:“柳泫!还不住手?!……王爷召你!”
听着“王爷”二字,柳泫稍稍失神。云浅月恰好在那时反击,柳泫迟了一步举剑抵挡,竟然被云浅月一刀砍得噔噔噔连退了三步,这一刀砍得柳泫心头火起,长剑一横便腾身跃起,怒道:“这会儿召我做什么?先前不还赶我出来吗?!——我不去!”
当地一剑就朝着云浅月狠砍回去,直把剑当刀使了。
云浅月始终冷静沉着,看着柳泫章法大乱地胡乱出剑,并没有趁机伤他的意思。他第一次见柳泫便不由自主地露出深深地忌惮,如今杀柳泫这么大好的机会却不肯轻用,如此费尽心思留在王爷身边的目的,甚至比杀柳泫更重要?
我反手抽剑,刺入交错的刀剑之中。云浅月看我一眼,十分配合地退出了战圈,柳泫依然不依不饶地横剑强攻,被我咬牙阻了下来。
“别胡闹了!”勉强制住柳泫,我厉声提醒。
柳泫一手护住脸上的银质面具,一面垂首道:“分明不想见我,我才不去讨人厌。”
“胡说八道什么呢?”见柳泫逐渐松了手,我也小心将剑下的力道撤了几分,四周都是侍卫,我压低声音道,“王爷休息最忌旁人搅扰,你在外面胡闹,王爷已经不高兴了。还敢这么大声放言抗命,忘了你背上的伤了?”
柳泫原本轻轻护着面具的手,渐渐将面具两边扣紧,指节泛起淡淡的白色。看他别扭的模样,自然而然想起面对王爷所中剧毒的无力,心中忽然腾地烧起一团火,恨恨地长剑一偏,剑锋自他手背划过,鲜血在瞬间顺着软剑滴滴答答流出。
他想不到我会出手伤他,颇有些惊讶地向我看来。看着他讶异吃惊的神色,我又禁不住后悔,拿手捂住他手背上的伤口,慌忙去找绛草散,摸了一阵一无所获,这才想起,绛草散适才已经给了云浅月了。
“我没事。茗姐姐,不用找药了。”柳泫将手抽了回去,声音已不似先前的锋利癫狂,隐隐找回了冷静。我有些歉疚地抬头看他,他又露出一贯的小心翼翼地模样,看着王爷所在的屋子,小声问道,“……王爷很生气?”
这小子变脸速度之快,让我瞠目结舌。自从那日烧寿山的时发生之后,他便再不敢当着王爷的面耍小脾气,后来又出了私纵柳煦阳的事,他更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想来王爷昨天和他一番说话还是有些用处的,否则柳泫今天再惊吓委屈也不敢在外面这么闹。
我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倒不是在吓唬他,王爷确实在生气。
柳泫下意识地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苦着一张脸道:“还没好呢——茗姐姐救我。”话才说完,没有丝毫迟疑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抓住了我的袖子。
“去,少来!刚才是谁那么威风喊‘我不去’的?这会儿不去不就结了?”
“姐姐……”
柳泫拉着我袖子来来回回地晃,满脸的讨好。受不了他谄媚模样下一片巴巴的痴情,忍不住安慰道:“见了王爷乖一些就好了。如今王爷毒伤难愈,心情难免不好,当真发作你,你只当替王爷分担一二,如何?”
王爷越来越难以把握的心思,我也猜测不透,只能如此劝说柳泫。
陪着柳泫进屋的时候,詹雪忧忽然抬头,轻声道:“茗姑娘,我想见见主人。”
“詹大人放心,待会便替您回禀王爷。”说着打起帘子,请柳泫进屋。
哪知帘子还没放下来,便听见王爷轻描淡写的声音:“分明不想见你,你也敢来讨人厌?”
不说柳泫,我听见这话都心里偷偷打个突。以王爷的耳力,要听请外面的一举一动并不困难,柳泫适才歇斯底里冒出来的没头没脑的话,王爷自然是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抬头便看见柳泫哭都哭不出来的尴尬模样,正想着打打圆场,王爷在这时居然展颜笑了起来,说道:“本王的小猫泫儿爪子又露出来啦?……过来。”
柳泫有些搞不清状况地向前两步,在王爷身边跪下。王爷伸手碰了碰他英挺的眉峰,柔声道:“还知道闹脾气就好。”说着抽回手,小心按了按中箭的位置,显然很是疼痛,“——不过,我如今浑身难受得很,这几日你别再惹是生非来吵我了,好不好?”
声音轻柔温和,更是前所未有的商量口气,当今除了崖浈殿下,我还真没见过谁有这么大面子,能让王爷这么宠溺着口气说话。柳泫原本都准备好被骂得狗血淋头了,如今被王爷这么几句话惹得呼吸一窒。
我清楚地看见柳泫眼中闪动的泪光,只幽幽一闪便又敛去。
东北的情况当真糟到如此地步了么?……我黯然垂首。王爷这么做,是在维护与柳泫最后的和谐了吧?
“茗儿,你让雪忧进来。”王爷虚手扶了扶柳泫,示意他起身,转而吩咐我,“——隔着这么远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又没让他冲锋陷阵,干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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