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 作者:对镜毁容/逝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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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歉!”瞪着对方,居然是同时开口。
半晌,柳泫有些气急败坏地将目光移向别处,重重叹了口气。很是颓唐地坐在地上,也不说话,只是沉默。
莫飞歧走到他身边,轻轻踢着他,“喂、喂喂……怎么了?”
两人显然是闹惯了的。如今柳泫心中有事,莫飞歧自然看得出来,见柳泫怎么踢都没反应,莫飞歧疑惑的目光自然而然移到了我这边,毫不避嫌地问道:“矜王爷真的出事了?”
柳泫与王爷的关系并不高调,京城都没多少人知道,莫飞歧远在西南倚飒,却连柳泫心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显然是柳泫密友,否则不会连如此隐秘之事都肯与之分享。我见柳泫颓丧的样子很是忧心,方才想前走了两步,柳泫忽然一个扫堂腿袭向莫飞歧下盘,莫飞歧在空中狼狈翻身两次方才站稳,柳泫已狠狠瞪他一眼,怒道:“你死无全尸王爷也会好好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王爷没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做什么?”莫飞歧懒洋洋地靠着他,坐了下来。
看得出来,如此打闹一阵,柳泫心情已不似先前抑郁。终于知道开口了:“我爹和王爷对上,哪个输,哪个赢?”
“若王爷无恙,凭他战神之名在军中的声威,一呼百应之下,王朝之中谁敢匹敌?”话才说完,莫飞歧这才想到问题关键。不过他半点不似柳泫的神色凝重,反而捶地笑道:“既然知道王爷没事,那京中必然安宁。我们便不必谋算着夺权勤王。直接将此事回了柳帅,以他老人家的谨慎,必然领兵撤回西南。”
乍闻此言,我冷汗登时浸了满身!
王爷费尽心机,拖着蛊毒不除,也绝不打草惊蛇,如此万分算计都是为了引柳煦阳领兵进京,这才好将“犯上叛乱”的罪名扣在他头上。哪晓得我适才见柳泫着急,竟然想也不想就把实话告诉他了。
柳泫这时要真把这事告诉柳煦阳,柳煦阳带着兵就回西南去了,我跟王爷怎么交代?——呃,跟王爷说,我看柳泫着急您病情,便直接告诉他您安然无恙了……
王爷不气得拆了我才怪!
如今怎么办?……杀、柳泫?……且不说他与莫飞歧联手我打不打得过,就照着这么多年情谊,我也绝对下不了手。可、可不杀、怎么办?他是柳煦阳儿子,决计没有眼见着自己父亲送死的道理。白白送掉这么一个除掉柳煦阳的机会,王爷雷霆大怒之下,我就有好戏瞧了。
柳泫苦涩道:“王爷分明安然无恙,京城却传出东城叛乱、穆王围城的消息。此事如此反常,必然是王爷计谋……王爷忌惮父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偏偏父帅还真有叛乱之心。”
“王爷此刻请茗姑娘送来消息,无非是教我抉择罢了。”
莫飞歧诧异地望着他,连我也禁不住一怔。抉择?有么?王爷送他那个盒子,意思不就是要他善自保重,不要插手王爷与柳煦阳的争斗么?……怎么会是逼他抉择?
“将王爷无恙的消息禀告父帅,我失君。将王爷无恙的消息瞒下,我失父。”柳泫忽然将脸埋在掌中,声音很有些惨淡,“终是要从中抉择。也是王爷顾惜……否则,我父子二人领兵北上,只有死路一条。”
莫飞歧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还能犹豫?!……就算是这样,你不会为了讨好王爷,让柳帅去送死吧?他是你爹耶!……既然你也说是王爷顾惜你,难道你不承这个情么?”
这两人还在争执,我已听得冷汗淋漓。难道王爷真的是这个意思?还是被我不小心泄密无心插柳?……一时半刻,我也想不清楚。王爷素来心思缜密,也许他就算准了我会把京城的虚实透露给柳泫?
我还在斟酌,柳泫已下了决定:“父帅一定要保。”
果然是如此决定。
情人可以有很多,父亲却只有一个。救了父亲,王爷顶多震怒;顺了王爷的意思,父亲却会丢了性命。也罢,既然柳泫如此决定,纵然为这泄密之事丢了性命,我也认了。
就在我准备告辞之时,柳泫却又补了一句,“王爷心腹之患,也必然要除!”
王爷心腹之患便是柳煦阳。你要除你父亲?我瞠目结舌地望着柳泫。
“飞歧,还是按原计划行事。你一定要帮我。”柳泫紧紧握着莫飞歧的手,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你知道的。父亲、王爷,我一个都不能辜负。”
原计划是什么计划?我拼命搜寻着他二人混乱词句中的线索,猛地想到适才莫飞歧说的那一句——“既然知道王爷没事,那京中必然安宁。我们便不必谋算着夺权勤王。直接将此事回了柳帅,以他老人家的谨慎,必然领兵撤回西南。”
“我们便不必谋算着夺权勤王”?……是这句话吧?当初柳泫以为京中有变,王爷有难,因此想着褫夺柳煦阳兵权,勤王保驾。这便是所谓的原计划?
我禁不住一股气血往头上冲,抓着柳泫左手便吼:“就你这点本事还想和柳煦阳斗?!”
他若真有本事压得住他老子,西南驻兵就不会一举北上了。
我口气确实轻蔑,柳泫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张牙舞爪,凝眸道:“论军心,我与我父帅比起来,确实天差地远。”
听柳泫这话,还有另一论?柳泫补充道:“自两年前我接掌西南大将军职位后,上层将领遴选一直是由我父帅把握。所以如今父帅下令,西南驻兵便乖乖跟着父帅北上。”
“倚飒城内,谁都知道我柳泫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荫生将军。连我父帅也这么认为。”说到此处,柳泫嘴角竟然流露出一丝淡淡得意之色,“可你知道在我名义掌权这两年中,新老兵丁的交替有多快么?——我曾在半月之内发了三次征兵告示。一旦兵员超编,我便把随着我父帅那一辈打过仗的老兵全裁掉。如今西南二十万驻兵,多是少年人。”
少年人又如何?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柳泫带着丝骄傲自得,朝我笑道:“少年人如何?少年人便和飞歧和我一样,听见战神的名号便会疯狂。我自己,不也是听着战神传说长大的?……少年时投笔从戎,不也正是为了战神之名疯狂?——论军中威望,王朝之内,哪一个比得上王爷?”
“我父帅与一干将领关系熟稔,我便镇日厮混在下营。真要对付那干将军,几个狐朋狗友便可办妥。届时副职升正,统治大军,打出王爷的旗号,还有哪个多一句话?——西南驻军的大将军,原本是我柳泫。”
怔怔望着眼前少年天真稚气的脸,我实在难以想像,这个悄无声息蚕食掉柳煦阳在西南根本的少年,就是那个在人前任性妄为、做错事连谎也不会撒的柳泫。
人人都认为他少年稚气,不懂经营,谁曾想,他却是扮猪吃虎笑到最后的那个?
这么说来,今天早晨见他打骂下属的骄纵模样,也是他刻意作出来的了?暗中耻笑自己有眼无珠,不过说起来,除了王爷,当世又有哪一个真正把柳泫放在眼中的?就连柳煦阳自己,只怕也认为自己儿子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吧。
“茗姑娘,王爷便请您照顾了。”
柳泫郑重站起,一揖到地。见他一身铮铮战甲,却行文人重礼,仿佛甚是滑稽,然而受这一礼的我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怎么看,这一句都像是道别,像是命终之嘱。
既不辜负王爷,又不伤害父亲,柳泫,你如何能两全?
眼见着柳泫转身欲走,我快步拦在他身前:“我随你回营。助你夺权。”
如今离京城不过两天路程,柳泫若要夺权,必然就在这一两天之间。虽还是不明白柳泫夺权之后想做什么,但亦心知此事事关重大,一个不好,柳泫的小命就会折腾掉,原本就是想护柳泫,方才送那盒子过来,现在折腾来去竟到了如此地步,我自然放不下心。
听柳泫所说,要抢柳煦阳手中的兵权,似乎并不困难。只要将柳煦阳一手带出来的将领革除,再重新提拔新将就是。如今随着柳煦阳打仗的老兵都已解甲归田,新兵素来和柳泫的一干子兄弟厮混,应该不至有太大反弹。
但这事毕竟都是柳泫一厢情愿地估计,既然是柳煦阳带出来的将领,绝不会容易对付。万一出了一点滴岔子,露了一丝风声,以柳煦阳的精明干练,要反制柳泫绝对易如反掌。人说虎毒不食子,可碰上个一心一意褫夺自己兵权的儿子,谁知道柳煦阳会如何打算?
柳泫蹙眉道:“助我夺权?”
莫飞歧已断然道:“此事万万不可。军营里藏不下女人。一旦走露风声,引起柳帅猜疑,我们谋划之事必然胎死腹中。”
“那我不随你们回营。就在外跟随。你们行事之时给我讯息,我来帮你们。”知道莫飞歧说的是事实,我也不坚持跟他们回营。但要我放柳泫一个人对付柳煦阳,我实在放心不下。
见柳泫不语,莫飞歧迟疑,我立即补充道:“柳将军知道的。我擅长医、毒二术,要悄无声息一举放倒统领二十万大军的上层将领,有我帮忙必然事半功倍。”
莫飞歧眉毛一扬,显然心动。我稍稍放下心,柳泫应不会拒绝吧?岂知我一个念头还没转过来,柳泫已摇头道:“不行。茗姑娘跟在营外太危险了。当年父帅随王爷东征寒瑚时,曾见过茗姑娘的。以父帅的谨慎,茗姑娘还是早早回京的好。”
这么说就是不放心我的追踪术咯?横眉欲怒,却见柳泫颇为伤感的神色,到嘴的犀利词句登时又吞回肚去。柳泫不许我跟着回营,必然是别有所图。可他如此伤感,究竟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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