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楼+番外 作者:薄言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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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绯袖在半夜一直会见到紫云的身影,她披着如火嫁衣,坐在桌前,静静抬头望向窗外,就如同她画中的那个姿势一样。绯袖已经习惯了她的出现,既然摆脱不掉,那就只能无视了,好在她也没有做些什么出格的举动。
那夜,他在紫云的叹息声中醒来,睁开眼,就见她坐在窗前,一直望着窗外,目光悠远,她大概是听到了绯袖的动静,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当年,我送他出门,他说要跟他爹提婚事,然后马上回来娶我,却不想,这一走就再没回来。”
紫云说着,缓缓转头,正脸朝着已经从床上坐起身的绯袖,长久的凝视着他。清冷的月光洒了她一身,周围仿佛有层洁白的光泽,她端坐在那里,如同是月下的一抹火焰。
绯袖与她对视一番,低声道:“你不该相信他的,他是富家子,你是青楼女,寻欢作乐也就罢了,若是真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
她轻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叹息,又转头望向窗外,“他当时对我真的很好很好,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了他,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我看错了人。”
“你该走了,这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绯袖觉得喉头干涩,起身去倒水喝,走到紫云身边的时候,刚拿起杯子,突然就被她一把抓住了。
“我还不能走……你心里爱他不是吗?为什么不承认?”
绯袖甩不开她的手,咬了咬嘴唇,道:“承认有用吗?既然知道不可能又何必强求。”
“现在可能了,你要是让我帮你,我就可以让他和你永远在一起。”
紫云笑得妩媚,但在绯袖看来却显得很诡异,他背后一凉,身子轻颤了一下,蹙眉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手中暗暗用力,捏紧了绯袖的手腕,“我要你一半的寿命,用你一半的寿命,来换取与他相依半生,难道不值吗?”
绯袖手中的杯子轻轻落地,在漆黑的夜中发出一声脆响,等他再次低头,紫云已经不见了,那枚枫叶吊坠安静躺在桌上,他把吊坠拿起放在掌心,耳畔似乎还残留着紫云的轻声细语:用你一半的寿命,来换取与他相依半生,难道不值吗……想清楚了,就用你的鲜血将它染红吧……
几日来都是阴雨连绵的,附生街上都清冷了许多。
展夜撑着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花灯,迎着朦胧细雨,赶到鸾凤楼。一进楼,就有小厮帮他拿过油纸伞,他抖了抖衣衫上的水汽,把花灯拿出来观看一番,还好没有沾湿。
大堂稀疏坐着几位客人,戏台上负责奏乐的小倌也显得懒懒散散的,他回头问那帮他放伞的小厮,“怎么今日这么冷清?”
小厮把伞上的雨水抖干净,往那门旁的竹篓里一放,道:“这些天都这样,一直下雨,天气又冷,街上也没什么人,楼里就更别说了。”
展夜点点头,没说什么,就往二楼走去,熟门熟路的摸到了绯袖的房间,推门进去,就瞧见绯袖侧着身子背朝外躺在床上。他嘴角一扬,轻轻合上了门,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来,小声唤他:“阿袖,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在睡?”
绯袖动了动身子,迷糊的睁眼,翻了个身就见他正望着自己,吓得一下坐起身来,脑袋就狠狠的和展夜的脑门撞在一起。展夜还来不及喊疼,就伸手去帮他揉磕痛的额头。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绯袖拍开他的手,抬眼冷冷的看他。不看还好,一看倒是把展夜给下了一跳,就见他满眼的红血丝,眼袋浮肿还有深深的黑眼圈,整张脸苍白又憔悴。
这还是他那个会怄气会闹别扭的阿袖吗?展夜心疼的想要上前抱他,却被他推开了。
绯袖低哑着嗓子道:“算我求你了,你别再来了,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展夜刚伸出去的手僵硬了,他停顿了一下,他从没见过绯袖这么认真要赶他走的表情,于是收回了手,把怀里的花灯放到他面前,神色黯然,起身道:“这东西我就放在这里了,既然你不想我来,我也就不来了,府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住了脚步,站了会,又回身,凝视着绯袖,眼中星星点点尽是零星碎光,他带着哀求的语气道:“阿袖,我这一走,恐怕以后再要相见就难了,最后让我抱你一回,可好?”
绯袖正盯着那盏花灯出神,听到他说这话,单薄的身子微微一抖,良久,他才挪着身子光着脚下了床,一步步走到展夜面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揽上了他的腰际。展夜低叹一声,紧紧的搂住了他,那般用力像是要把他揉碎进自己的骨肉一般。
他压低了声音在绯袖耳边说:“四年了……阿袖,我已经爱你四年了,但是从今天以后,我就不能再爱你了……”
他说完,捧起绯袖那张憔悴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一吻辗转而绵长,仿佛是用尽了半生的时间……末了,他眷恋不舍的放开了绯袖,转身离去。
展夜像是流亡之徒一般仓皇逃离,甚至连伞都未拿就窜进了那朦胧的雨中,任凭小厮在他身后喊:公子,伞!伞……雨水犹如泪水一般,落了满脸,他对绯袖来说,终究还是一个过客而已。
绯袖在他关上门的一瞬间,泪腺就决堤了,他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小声抽泣。
紫云飘然出现在他身后,低头看着绯袖抽泣的样子,暗自叹息,她转身,走到床边把放在床头的那盏花灯提在手上,细细打量了一番,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很平常的一盏竹木四角灯,灯壁上画着一丛红枫,底座下系着红色缨穗,她把灯转过一面,上面赫然提着一首诗。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她轻声念出来,不觉眼角滑下一滴泪,“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绯袖已经听不清楚她在念些什么了,满脑子都是展夜离开时的那句话在盘旋,他说的究竟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若是真的……我不要他走……”他喃喃自语着。
紫云回头,他已经站了起来,缓缓挪步到桌前,紧紧盯着那枚枫叶吊坠。她放下花灯,一挥手,眼角的泪迹便消失无踪了。
“看来你是有决定了……”紫云掩袖轻笑。
绯袖拧紧了眉头,咬破了食指,殷红的血珠直往外冒,他伸手将血滴在那枚吊坠之上,一滴一滴,渗透进枫叶的脉络里,渐渐发出一层似金似火的妖冶光芒……<a
☆、第八章
楚子胤去太傅府上邀展夜一同前去鸾凤楼商量些事情,却被婉拒了。
那小丫鬟从内堂跑出来,一脸无奈的对着坐在外堂等的楚子胤道:“楚公子,少爷他说后天就是大喜之日,有很多事情要忙抽不开身,就请楚公子先回吧。”
楚子胤放下刚要喝的茶,侧着头思索一番,问:“你们家少爷真的说不去鸾凤楼?”
“说了……”小丫鬟点点头,又说:“自从前两天从外头回来,少爷的情绪就一直不大好……”
“这样啊……”楚子胤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接着朝那小丫鬟一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小丫鬟脸一红,弯了弯身子送他,“楚公子慢走。”
这时,有两顶轿子在太傅府停了下来,太傅展蓬从前一顶轿子中下来,绕到后面一顶轿子前,掀开轿帘,把里面的甄绣给接了出来。他们刚走到门口,就与要出去的楚子胤撞个正着。
展蓬见到楚子胤楞了一下,浓墨般的眉皱紧了一些,旁边的甄绣见他望着那年轻公子不说话,也纳了闷。
楚子胤抬头一看,是太傅回来了,不等他开口就行了个礼,道:“参见太傅及夫人,我今日只是来看看令郎的,并不是要带他去什么烟花之地,这就走。”
他朝着太傅风流一笑,匆匆出了府。
“老爷,这位公子是?”甄绣挽着展蓬的胳膊问到。
展蓬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回答。
到了鸾凤楼,里面宾客满座。小厮见是楚子胤来了,提着一壶热水急急上前对他说:“楚公子,你可算是来了,老板正在雅间里面等你呢。”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他穿过人群,到达大堂偏侧的雅间里,推开门,解家老板正坐在桌前,独自沏着一壶茶,听到他推门的动静,头也没抬,便问:“怎么,展公子没和你一起来?”
浪荡子坐到他身边,拿过他手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一口,还没泡开的茶水寡淡无味,“我去找他,他不见我,你说奇怪不奇怪?听那小丫鬟说,他前两日外出回来就变得不太对劲了,我看他应该是来过这里见了绯袖受了刺激。”
“又是听小丫鬟说的?”解家老板面露笑意,微微抬眼瞥了他一眼,揶揄道:“楚公子真是无论到哪儿女人缘都不断啊。”
“这……话说绯袖怎么样了?”浪荡子赶紧转移话题。
解怜把头往窗格那儿一转,道:“你自个去看就知道了。”
楚子胤疑惑一下,起身走到窗格那边,往大堂看去,就见绯袖正与宾客们喝酒玩闹,以他为中心聚集了一堆的人。他面带红光,神采飞扬,完全看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劲,要非得说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感觉他比以往更加的……美艳了。
“前几日还郁郁寡欢的,我才两日未见这又恢复精神了?”楚子胤转身坐会刚刚的位置上,纳闷道。
“我也正奇怪呢,前天清早起来就这样了。”解怜凤眼一眯,道:“感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你说会不会是那紫云的鬼魂在作祟?”
解怜摇了摇头,叹道:“我本是不相信神鬼之说的,不过这猫都能成精,而且上次小东西说看到绯袖和一个女子交谈,说不定还真是鬼魂……这万一是真的,那她的目标应该是展公子,怎么跟绯袖缠上了?”
两人沉默一阵,就听见堂内的歌舞乐声不断,楚子胤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墨黑的眼珠一转,道:“怜儿,小时候不是常听老人说,这流于人间的鬼魅,皆是心中郁结之气不得解,而要让自己的魂魄一直留在阳间,唯一的方法就是取活人的阳寿,活人阳寿也并不是简单就能取得,其中方法就不得而知了。”
他停顿了一下,解怜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又继续说:“紫云心中有怨,死后魂魄不散,靠着杀人取命才能一直留在阳间……根据婆婆说的,被害者都是新郎,那么她要杀展公子的话,说不定是借着与展公子最亲近之人的手,然后……”浪荡子说到这,对着解家老板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解怜脊梁骨一冷,理了理思绪,问:“那展公子不是还好好的吗?要真是这样该如何化解?我们又不能与那鬼魂正面交锋。”
楚子胤也是摇头,忽然间又道,“我看,紫云的鬼魂一定是附在了那副画像之上,要是把那画像销毁了,说不定她就消失了。”
“她现在缠着绯袖,万一消失前想要拉个垫背的,绯袖怎么办?”
“你说,要是到莫小爷那儿借小东西用用,他肯吗?”
解怜冷冷睨了他一眼,起身就往门外走去,楚子胤赶紧追上去拉住他,以为是自己又说了什么招了他生气,急急问:“说的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
“你不是说要借小东西吗?我们上楼找迟行去。”
两人上了三楼,略微昏暗的光线从回廊窗格透射进来,落在木质地板上,映出花纹般的影子,对比楼下的喧闹声,这里闲得极为安静。莫迟行就在回廊一头坐着,背靠着朱漆圆柱,头懒懒歪在一侧,眼睛闭着,光线缓缓爬上他俊朗的侧脸,似乎只有这里是最为明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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