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千年(征服者前传)作者:红河/苍海/Redriver/巴比伦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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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给我适可而止!!」
红发陡然怒放,在洛塞提背後狰狞地张开,犹如千千万万只伺机而出的触手。利爪扣上斯图亚特的脖颈,稍一使劲,就能在那里开出几眼血洞。
「刚才的话,不要让我听见第二遍。」他发出阴狠的警告。
斯图亚特仿遭雷击,惊异万分地撑圆了眼眶。
「这是我第二次看您露出这种表情。第一次是在怂恿您推翻娜尼茜娅的时候,但娜尼茜娅身为您的生母,与您有太多纠葛难解,您的拒绝我们可以理解。可是这个人类呢?难道他对您,也具有那麽大的影响力吗?」
洛塞提眉心一动,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麽。他放下架在对方颈上的手,眼中一度剧焚的火光急速消退,灰烬散落,堆起厚厚的落寞。
「是的,娜尼茜娅是我的职责,但已经被我放弃。而艾尔……」瞳孔里闪过一丝微亮,盖过了那份落寞,但也只有短短一瞬。
他叹了口气,轻声说,「他是我永远的索,我不能放弃,更不想放弃。」
「……」
这样的神情,前所未见。这样的话语,更是闻所未闻。斯图亚特慑得退去一步,实在难以置信。
「您……是认真的吗?可他是个人类……」
洛塞提唇角微扬,牵出几许模糊的忧伤。
「我很清楚,不需要人人都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他直视对方,字字灼著,「安心归顺娜尼茜娅吧,她才是真正的女王。如今她受了重创,正需要你们。我已经无心也没有资格再担任魔军首领,你们走吧。」
这个结果太出乎众人意料,他们面面相觑,久久答不上话。明知应当利落否决,然而面对这郑重的委托,无容转圜的口吻,恁是怎麽也吐不出一个『不』字。
又过了片刻,斯图亚特突然半跪下去,其它人吃了一惊,很快也纷纷面向洛塞提跪下,个个身板挺直,神态庄严。
洛塞提不知他们又要支什麽招,暗中护紧身後的阿卡路尔,却听斯图亚特恭敬而坚决地说:「请您无论如何都牢记这一点:对您的决定,我们从未置疑过,这次,我们依然不想置疑。如果您的命令就是希望我们离开,我们可以立刻就走,但是,我们仍会在伊森迪纳等您回来。」
洛塞提幡然一怔,胸中犹有烈火燃烧,却无言以对。
等他回去?那是在……艾尔死去之後麽?如果是那样,他倒宁愿永远不要回去,不想有那麽一天……
把他的沈默当作默许,斯图亚特微一敬躬,领众人起身。
他望向从跟著洛塞提赶来之後就静静站在人群後方的米拉奇,「你也跟我们一起走。」说完他便迈开大步朝西方树林走去,其它人随即跟上。
米拉奇跑了几步,又回头看看伫在原处不动不响的两人,小嘴开开合合好几回,终是什麽都没说,随众人远去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在林荫中消湮,洛塞提喟然收回视线,转身捧住阿卡路尔的脸,柔声说:「你说句话吧,好吗?让我听听你的声音。接下来想怎麽做,你告诉我。」
阿卡路尔呆呆地望他良久,倏地一笑,或许是不希望对方担心,却不知道这不由衷的笑是多麽悲伤。
他如此的牵强,只令洛塞提心疼得无以复加,用力将他揽进怀里,痛苦地感到他在发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艾尔。」不要这样……
洛塞提紧紧皱眉,蓦地一咬牙,断然道,「你回去吧,马上起程回拉齐莫。」
怀中的身子轻轻一震,终於,他听见了对方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远得不像真实。
「来不及了。」
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阿卡路尔呢呢喃喃,只重复著这一句话,「来不及……」
言语像鞭,狠狠挞在洛塞提的心上。几百年来,从未感到过这等的无能为力,只能更紧地抱住对方颤抖不止的身体,生平头一次,哽咽了。
「对不起,艾尔,对不起……」
「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阿卡路尔好象没有听见,兀自低喃著。
至此,洛塞提再也找不到语言来隔绝他的伤,封锁他的痛。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惘然望天,阳光像座火的拱桥,横空出世,高卧天际,却照不进人渐趋寒冷的心。
大地空茫,似乎也在疑问。
其实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神不过是秉持神的正义,而人则贯彻人的执著,如此而已。
那麽,妖魔呢?
(43)
夜幕如手,不知不觉覆盖了希塔什,远方天际长戊星遥挂,赐予大地一缕弱光。
在一堆堆饱受风雨侵蚀的嶙峋巨石中间,燃著冉冉篝火,两道身影躺在火旁,四周寥然沈寂,偶尔传来风的低吟。
此时的两人一个头顶朝东,一个头顶向西,脸却是处於同一并行线上。一转头,就能清晰地看见对方颠倒的侧面。
从先前开始,洛塞提一直在明催或暗示阿卡路尔睡觉,因为睡著之後就可以把扰心的事暂且忘记。
阿卡路尔的情形实在教人担心,虽然他已经不再发抖,也开始有意识地说话,可却是断续无章,想起来时说上几句,随後又沈默好半天,心思不知跑到了哪里。
洛塞提不禁犹豫,要不要用魔法将他直接催眠算了。可是,那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无计可施的洛塞提探手摸上他的耳垂,不料却触到一个异物,很小很硬。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颗耳钉,但钉尖在前,钉花在後,所以肉眼很难看出来。
「这是什麽?」洛塞提捏著耳钉问道。它的样子有点怪,细细弯弯像个月牙,但其中一端延伸出小段,倒令它看来像是一把月牙形的剑。
「嗯?」阿卡路尔困惑地看看对方,蹙眉思索好一阵,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这个麽……」一抹浅笑浮现在他唇边,带著淡淡的缅怀,这使那张刚毅的面部曲线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要隔绝外界,把自己锁在回忆里。
「是坦格拉硬要我戴上的。」
「坦格拉?」
「嗯,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这小东西,总之他很坚持让我戴,他说『只要把这个戴在耳朵上,不管离多远艾尔爸爸都能听见坦格拉的声音』。」
他按住额头,忽然轻笑出声。
「那傻小子满脑幻想,成天胡言乱语,可我倒头一回希望,他说的能够成真。」
话到这里他又沈默了,双眼静阖,像要睡了。但洛塞提知道那不可能。
翻身伏卧,凝眸注视著眼底的人。
那曾是一张多麽神采飞扬的脸啊,然而现在,就连微笑都是悲伤的,有形无神,因为心底深处有个地方被挖空了,深深的悲伤就刻在那里,渗透进他的每一行每一语。
喜欢他,这是无庸置疑的,不论他是否同样喜欢自己,也不论他将来会变成什麽样子,这一点都绝对不会改变。
但独独这个连呼吸都弥漫著伤痛的他,他不喜欢。
一路走来,他们付出了太多太沈重的代价,不该不快乐,更不可以不快乐。但如今,他却感到艾尔快乐的权利被彻底剥夺了,被这个身为妖魔的自己。
不该这样的。
他不祈求艾尔每时每刻笑颜以对,但至少笑了就该真心,该像一个真正的笑,否则不如不笑,哪怕掉眼泪也会让他好受一点。
如果让艾尔失去笑容的元凶就是他,那麽,他愿意拼尽全力把它挽回。这并非出於愧疚,只因为对他而言,这个人的音容笑貌就是天下最珍贵的宝藏,他必须把这一切留住。即使,他不能拥有……
拉下阿卡路尔的手,在他额心落下轻柔的,摄魂的一吻。
「如果明天乌云蔽日,我会割断我的头发为你做出一个太阳。你什麽也不必担心,睡吧,艾尔。」洛塞提软语细喃。
没有回答,因为被施以了魔法,阿卡路尔应声便睡了过去。沈睡中的面容,尽管不若往常逼人的英气,但终於不再显得那麽悲伤。
洛塞提把两件斗篷一齐覆在他身上,静静地望著他许久,瞳孔的颜色越望越深,仿佛融入了深海里。
直至感到再不走这一夜就要被徒徒望过去,洛塞提终於站起身,捡根树枝在周围画了个圈後便离开了。
他走得并不远,最终停在一条长河边。因为没有风,整片水面平静无痕。
这是一个静谧得令人窒息的夜。
他抓紧时间,用指甲划破掌心,让血滴进河中。血一进水,河面上立刻平空生出圈圈涟漪,无边际似的朝四周扩展。在涟漪中心,汩汩水柱异常地涌上半空。
随著水越汇越多,一个高挑的身影逐渐成形,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赋予了颜色,虽然浅淡,但已能看得出容貌与表情。
她直立水上,目光在岸边落定,未发只字片语。洛塞提默默承受著她锋芒如针的审视。
(44)
良久,娜尼茜娅终於开口,以一种充满讥讽的语气。
「真是稀奇。你居然主动呼唤我?我的好孩子,可不要……」
话音骤停。
当洛塞提忽然半跪下去那一瞬,她便什麽也说不出口了。
这是素来心高气傲的洛塞提第二次在她面前跪下。上一回,是在订立誓约时不得不为的形式,那麽,这一回呢?……
「娜尼茜娅。」
洛塞提平稳的声音不卑不亢,但没有人能怀疑,对於面前这位女子,他至少是尊重著的。
「乌尔一战虽然非我所愿,但我不会为之向你道歉,因为作为一个毁誓者,我不希冀你的原谅。伊森迪纳魔军将会重归你手,请你不要利用他们插足人类世界。成不成功只是其次,但如果因此失去众心就太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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