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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及这件事，洛塞提的疑惑不亚於他，但不愿牵扯太多，简短道：「我去见娜妮茜娅。」

 

　　「老魔女？」米拉奇惊呼。和洛塞提一样，他们从不尊称娜妮茜娅为『女王』，不过他们的不敬，也就是被洛塞提带出来的。

 

　　「嗯。你们知不知道她最近有什麽活动？」

 

　　米拉奇认真想了想：「我们也不清楚，听说她前不久好象去了东南方，至於要做些什麽就不知道了。」

 

　　东南？洛塞提蹙眉。

 

　　以她的地辖，那是前往人类世界的方向。但她已经很久没与人类打交道了，难道是去大开杀戮？

 

　　没可能，她不是个会特地远行去捕杀猎物的妖魔……

 

　　思索中，又听米拉奇说道：「不管怎麽样，现在我找到你了，接下来要不要去找斯图亚特他们，一起离开希塔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卡达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现在老魔女也不在领地，如果你再不出现，我怕他们会卷土重来。」

 

　　与人类的世界相同，在妖魔之中也有领土之争。娜妮茜娅所掌管领土的边境地区──卡达，总有不死心的妖魔妄图割分大陆，但每次都被狠狠击退。

 

　　作为一个女王，娜妮茜娅的确妥善维持了所属大陆妖魔间的平衡。不过现在她已退居後线，把前线的战斗都交由了独子全全应付。

 

　　自从洛塞提开始出战的一百年後，大陆边界渐趋和平，洛塞提也享受了几百年还算逍遥的日子，但总有学不乖的，卡达就是其中最突出一处。

 

　　说到卡达，洛塞提不屑至极，不耐更多。曾经想过把卡达一带的妖魔清空了事，却被娜妮茜娅阻止，说迟早会让他们也归於座下。

 

　　洛塞提根本不稀罕那巴掌大的地域，但终究没违背娜妮茜娅的授意。

 

　　妖魔之间的亲情是很耐人寻味的东西，明明不密切不关心，却等级森严长令如山，即使桀骜如他，亦从未做过忤逆娜妮茜娅的行为。

 

　　如今卡达又再捣乱，洛塞提心知自己应於娜妮茜娅不在时护守大局，只是此时此景，真的要走吗？离开希塔什？

 

　　等到他战胜归来时，大概已人去山空了吧……

 

　　想了又想，始终无法下决定，又说不出不甘剪断的究竟是什麽，最後他权宜道：「距离卡达上回作乱还不到二十年，他们的动作应该不会这麽快。边界自有防戍，如果只是小打小闹，让防戍应付就够了，如果不行，我再第一时间赶过去。」

 

　　他的决定令米拉奇不解，却又清楚他历来说一不二，只好另问：「那斯图亚特他们呢？他们可都准备好了，随时跟你前赴卡达开战。」

 

　　「你去通知他们，叫他们待命。」

 

　　「哎？我还以为你会叫他们来，一起解决那个人类的。」米拉奇眨了眨眼，「对了，你是怎麽找到他的？我活这麽久，还从没见过哪个人类像他那样好闻，吃起来一定更不错吧。」

 

　　虽是提议，不料惹得洛塞提面色一变，眼中泛起只有战斗时才会毕露的凶光。

 

　　「不准动他！」

 

　　面对他突然的动怒，米拉奇不禁退後一步，倒不是害怕，毕竟相处几百年，洛塞提的凶相他见过太多早已习惯。要说惊吓，还不及刚才那个人类给他的惊吓来得厉害。

 

　　也正因为如此，米拉奇才笃信那个人绝不是简单角色，就算不为了吃，也该除之为妙。而如今洛塞提却说，不准动他？？？

 

　　「这又是为什麽？」

 

　　米拉奇秀气的面庞凝重著，哪还复先前那幼童般的软弱稚气，这便是妖魔反复无常的典型吧。

 

　　「小洛，难道你在保护那个人类吗？还是，你想自己解决他，不希望别人插手？」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难住了洛塞提，给不出合理答案。

 

　　最终他别过头，固执地说：「总之你不能碰他，其它人也是，你立刻去找他们，就说无我命令谁也不准靠近我们。」

 

　　……我们？

 

　　被这个词眼惊得不轻，聪明的米拉奇意识到不对劲，一时又找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觉得，现在的洛塞提好奇怪。

 

　　就连『茹血者』这个称号，似乎也变得不是这个人了。

 

　　为了进一步确认，他小心试探：「真的不要我们帮你？」

 

　　「不需要。」

 

　　洛塞提矢口否决，眉宇间凝满阴戾，冰冷道：「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不论是谁，如果敢妄自动手，我一定会抽出他的肠子把他吊死树上。」

 

　　（11）

 

　　「他走了？」伸脖子望望，洛塞提身後没跟著人，阿卡路尔便问。

 

　　洛塞提脸上的寒气尚未退却，走到他面前一扬手，几枚浆果咕碌碌滚到他脚下（前一回进洞时这些浆果已经在他身上了）。

 

　　感觉洛塞提比先前冲出去的时候更像火山了，阿卡路尔识趣地噤声，拾起一枚最红的浆果端详端详，圆圆亮亮的，味道不错的样子。

 

　　「是给我的？」他摇著果子问道。

 

　　仍然没得到回答，不过答案显而易见，因为洛塞提把果子丢给他後便没再瞧上一眼，一副不屑一顾姿态。

 

　　他瞪了果子好一会儿，又说：「我从昨天一直饿到今天，应该吃点肉比较好吧。」

 

　　如果他是想借著激怒对方来引起注意，那麽他成功了。

 

　　话音刚落，他的领口已被那不知怎麽掠过来的妖魔提住，横眉竖目地说：「如果你可以接受生肉，我可以立即抓一百只肉兽到你面前，要不要试试？！」

 

　　「呃……」

 

　　眼珠子动动，阿卡路尔这才想起，现在他们根本找不到能生火的干柴。严格来说，在这种冰天雪地，洛塞提能给他找来这几枚鲜果，已经具有相当的难度。

 

　　这麽一想，他连忙挪出位子让对方坐下，一边对手中果子大啃特啃，以向对方表明，自己真的很看重这几枚貌不惊人的浆果。

 

　　他翻覆的本领洛塞提早已领教多回，但每一次面对都还是莫可奈何。忿忿松手，背向他在石板坐下，刚一坐定，便有一只结实的臂膀趁机环过了腰。

 

　　嘎吱嘎吱，咀嚼果子的脆响来到洛塞提耳边，还伴著口齿不清的问话。

 

　　「刚才那小妖魔是你什麽人啊？怎麽叫你小洛？到底是他老还是你小？」

 

　　「他大我两百年。」见鬼，这箍在腰上的手怎地这麽紧？……

 

　　「喔哦，」阿卡路尔咋舌，「可他看起来比我儿子还小。」

 

　　暗掰对方手指的动作蓦地一僵，洛塞提惊愕回头。

 

　　「儿子？！」

 

　　「嗯。」阿卡路尔笑眯眯道，「打猎时捡到的。一个外族小孩，家人可能被野兽吃掉了。反正我没有老婆，干脆就把他当儿子养来玩。刚捡他的时候还只有我巴掌大，现在已经会成天『爸爸爸爸』的喊了。」

 

　　「……」

 

　　洛塞提白眼乱翻，猛用力拉开腰上的手，「把手拿回去，还有，别靠我这麽近。雪已经停了。」

 

　　「别这麽小气。」阿卡路尔不以为意地说，「果子这麽冷，吃到肚子里更冷，靠在你身上吃起来才暖和一点嘛。」

 

　　「你这……」

 

　　忽然，阿卡路尔手中的果子啪嗒落地。他的脸色渐变，猛地一推，将完全始料未及的洛塞提推开了去。

 

　　「你又发什麽疯？」洛塞提恼火转身。

 

　　阿卡路尔单手捂在左腰，深灰色的瞳孔里，尽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你给我吃的什麽？」他吃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洛塞提皱眉：「你说什麽？」

 

　　「哼……」长长冷笑著，阿卡路尔踉跄下地，每一动作都明显忍受著极大痛苦。

 

　　「以为你对一具尸体不会感兴趣，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轻蔑说完，他跌跌撞撞朝外走去。

 

　　洛塞提跨步上前扯住他的手臂，厉色道：「你不是很怕冷吗？想出去被冻死？」

 

　　阿卡路尔猛地转身，掀起嘲弄嘴角。

 

　　「冻死？你真会说笑。吃了那种东西下去，如果再不喝点冷风，我看我只会被烧死。」

 

　　洛塞提一怔，这才注意到，他的脸颊不知何时爬上了几缕不正常的阴红，连眼睛里也布满血丝。

 

　　这是……中毒？因为那枚浆果？可那种果子他以前也吃过，并没有什麽不对……糟了，难道是人类和妖魔体质不同的缘故？！

 

　　不论如何，如果现在让阿卡路尔出去，一柱香的时间肯定会冻僵。

 

　　「不准出去！」洛塞提不容拒绝地反手，将他向石板处拖去。

 

　　「给我放开！！」一声怒叱，忽忽的风声带著杀气穿耳袭来。

 

　　洛塞提敏捷地侧身，及时躲开了对方的拳头，却仍被凌厉的拳风蛰痛了脸。不难想象，即使强悍如他，若正面受了这劲道十足的一拳，也是难以忍受的。

 

　　（12）

 

　　这不问青红皂白的攻击让洛塞提怒火中烧，猛将阿卡路尔甩在石板上，卡住他的脖颈，恶狠狠道：「给我冷静！」

 

　　阿卡路尔胃中犹如火烤，痛得汗如雨下，目光却依然讥诮。

 

　　「想要我冷静，」他费力地说，「你该给我雪块，不是果子。说真的，我宁愿冻死，也不愿被你给我吃的东西烧死。」

 

　　洛塞提本就白皙的脸几乎褪成透明，血管突兀，在肌肤下现出细细青红。

 

　　「你！……为什麽？」为什麽这样轻易就怀疑他？

 

　　不错，他确实因项链的影响而无法下杀手，难道这就代表他会使出下毒这麽卑劣的手段？！

 

　　「因为我不愿是你杀了我！」

 

　　近乎嘶哑地吼出这麽一句，阿卡路尔忽又笑了起来，自嘲不已。

 

　　「我竟然想相信一个妖魔，妖魔？我一定是疯了……」

 

　　洛塞提的呼吸为之一窒，明明前面那句话让他有种如被安抚的错觉，然而之後的话语，却令他感到难言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