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止天晴(一) 作者:鱼(f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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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撑多久……这样的日子……长长的睫毛眨动着,缓缓地睁开眼,又被刺眼的阳光逼的闭了闭,残雪轻吁了口气……又是个好累的梦,梦里饥饿逃亡的日子彷彿永远过不完,那暗夜的崎路也漫长的让他望不到尽头。
缓缓地转过头,就发现一张特大号的脸盘竟贴在面前,差点儿他就要碰上那张红润的丰唇了,残雪被这暧昧的情景惹的一阵心跳加剧……这是怎么回事?
往后仰首保持着距离,想要坐起身,才发现两条手臂竟横在胸前紧箍着,而手臂的主人虽似睡的酣甜,两臂的力道却一点也没放松了意思。
残雪试着推了推,在发现推不开时便放弃了挣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吵醒身后这紧粘着自己的家伙,虽然不喜欢他这过于亲近的侵略性举动,但传来的温暖却又让他觉得有股依恋的不舍。
温暖……啊,脑子倏地清晰起来,残雪逐渐忆起了昨晚的事情,一日的奔波让他再也压不住陆尧赐予的掌伤,当他正努力将体内爆发的寒劲一丝丝抽离时,彷彿有股暖劲柔和地帮着自己……是他?
竟第二次欠了他的情……残雪心里怪不是味道地想着,从他出道以来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哼,等他知道了自己是谁后,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表情,想着想着,残雪不禁轻笑了起来。
「怎么,醒了也不打声招呼,一个人在偷笑什么」懒懒的声音从顶上传来,残雪蓦然一把推开了祁沧骥,迅速地脱离他的怀抱站起来,身形却显不稳地微微晃了晃。
「别急别急,慢慢来,我又不会吃人,你跑这么快干嘛」投以哀怨的眼神,想他堂堂的王爷世子,多少人想在他怀中寻得温暖而不可得,偏偏这小子避他如蛇蠍……虽然两个大男人抱做一块是有点怪,但他可没介意什么啊。
「跑这么快,我都还没想到要怎么跟你收谢礼呢,呼」伸了个懒腰,祁沧骥也一个跃身站起,扭动腰身伸展着四肢。
却发现始终是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那个从怀中逃离的家伙理都不理他,迳自走到一旁拍醒了犹在梦周公的小妤。
「喂喂,就算是我多管闲事,你好歹也可以说声谢吧」早知道,就让他冻成冰块算了……祁沧骥忍不住在心底咕哝着。
「……」回身望着这个与自己所知差上十万八千里的祁沧骥,残雪的唇畔挂上了个邪魅的笑容,他想玩,好,他奉陪,看看这个无赖等会儿还笑不笑的出来。
「要我谢你?……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邪魅的笑容带着一丝愉悦,残雪等不及想看他等会儿的表情,多年以来,这还是他少有真心的笑,没想到会是为眼前这无赖而展颜。
「想,不错,你这个谢礼很实用,免的我老喂来喂去」奇怪着眼前这彆扭的家伙怎会突然这么大方,祁沧骥的眼神透露出一抹疑惑,却也想着下一步是不是能骗下他的面具。
「残雪,我叫做残雪」
回忆 犹如座幻镜迷宫 一幕幕上演着我的伤悲 哪才是 逃脱的出口
镜(四)
「开玩笑……残雪这家伙就算不是个魁武的彪形汉子,也不会是你这风吹就倒的模样」是有霎时的错愕,祁沧骥却掩饰的很好,尽管嘴上仍反驳着,心底却极为认真地探讨着这个可能性。
「我没兴趣跟你开玩笑,前一阵子我才取了陈茂梁那条老命,四个抬轿的再外加一圈的陪葬」直承不讳,邪魅的笑容更加炫烂,连冰冷的黑眸都泛起了丝笑意,戏谑的笑意。
「……」又是投下颗巨石,这下连怀疑的空间都不剩,陈茂梁为残雪所杀这消息的确没几人知道,何况眼前这家伙奇怪的用词却形容的贴切,一圈的陪葬……可不是,那十人的确是倒成了一圈。
「如果你是残雪,为何不趁我没防备时杀了我呢?我该是你们的头号眼中钉才对」要说没震撼是假的,祁沧骥的面上却保持着一如往常的微笑。
「你以为你很值钱?我没那么多闲功夫,尽管些不是我的事」冷哼了声,残雪敛起了唇边的笑意,这份镇定的功夫显出祁沧骥的确不容小觑,那无害的笑容此时看来更是格外刺眼,真是只老狐狸。
「不赚些外快?你杀人不就为了钱吗?我应该还有点价值才对」祁沧骥故意伸手摸了摸颈子,残雪略为失望的神情尽收他的眼底……这小子脸上虽然少有表情,心事倒不难猜。
祁沧骥有趣地观察着这名道上极负盛名的杀手,有谁料得到会是这般的年轻,又会是这般纤弱模样,搞不好他面具下的模样更叫人吃惊难信。
「是又怎样?不关你的事」祁沧骥的镇定着实让他原本高昂的心情又跌到谷底,残雪转过身去帮仍是一脸瞌睡的小妤理了理衣裳。
「至今无人知道你的模样,你不怕我揭了你的面具或把你的装扮泄漏出去,以后你就隐形不了了,一个杀手少了这层便利,杀起人来可麻烦不少」
祁沧骥笑语着,他该感到荣幸,长久以来他可能是第一个知道残雪的活口,尽管仍未见着脸,但起码他已经知道他的性别形态,甚至出手方式与兵器模样,对他们而言这些线索已是非常足够了。
「随你」残雪一脸无谓的神情,至今他想杀的人从未失败过,他不认为曝光与否会有什么差别,他从来就不是因此而不留活口,只不过他的对象总喜欢找死罢了,而他的出手又往往生死倏分,快的来不及留命。
「你不怕我打落水狗,欺你有伤在身,擒你到衙门……这点本事我自信还有的」斜睨了眼无动于衷的残雪,祁沧骥刻意逼近了几步,直到伸手可触及残雪肩头才停下,双臂抱拢于胸前睇视着。
「随你」仍是不在意的语气,他若想动手,他一定奉陪,结果如何他并不介意,当这是一种结束的方式也未尝不可。
「算了,算了……在这谷里,我们就当谁也不是谁」残雪的态度实在叫他头疼,话虽说的大方,实则无凭无据的,就算他自承是名杀手,就算能拿他上堂,也判不了他的罪。
当然他有御赐的特权可以不须理由即定人生死,尤其对一名家喻户晓的杀手,更是不须顾虑什么,但说来也怪,虽然明知道他或许就是那十五条人命血案的真凶,祁沧骥偏就是提不起劲动手,甚至连身为执法者该有义愤填膺的感觉都没有。
或许,他只是一时虚荣心作祟,不想胜之不武吧……胜之不武?祁沧骥马上又摇了摇头,否定这彆脚的理由,他可不知道自己几时变得这般好心了,他的心一向是黑的才对。
「喂,别闷着头直往前跑,这么赶,又是哪个该死的伸长了脖子在等你?」草草用过些昨夜剩余的食物,残雪抱起犹在半梦半醒间的小妤,一语不发地又飘身飞掠着,一路的寂寥让祁沧骥忍不住出声找话谈。
「喂,前面叫残雪的,你再不答话,我心情一糟,可就没那么好心让你顺利出谷喔,少不得你得陪本世子活动活动手脚」脚下微运劲,祁沧骥轻易地追上前与残雪并肩,察觉到他奔行的速度明显不如昨天,暗忖着是他体力还没恢复。
「……你不是已经在活动了」不情愿地开口,奔行的速度又缓了些,残雪的眼底掠过一丝恼意,原打算今晚就可以回到城里,看样子是难了。
「差远了,我现在脸不红,气不喘,这哪算的上活动」悠哉地说着话,现下飞掠的速度对祁沧骥而言的确毫不费力「你还没回答我,做什么这么急着跑?」
「要你管!」粗声回了句,每每听他温文的言语,残雪不自觉就会冒起肝火,平素一流的自制力都不知消失哪去,要不是有面具遮着,恐怕都可以看到他额际浮起的青筋。
「是啊,我是想管,你怎么这么了解我」顺着残雪的语病,祁沧骥又露出他那无害的纯真笑容「知音难寻,可惜你是杀手,要不我定与你好好喝上几杯」
「谁要跟你……」话说了一半就吞回口,天知道他已经与这家伙同桌喝过酒,暗叹了口气,残雪随口接着「我是杀手,你是捕头,我没跟你报告行踪的义务」
「有理」明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祁沧骥顺势转了个话题「你知道京城里已下了高注赌我们一战的输赢吗?」
「嗯,无聊」冷哼了声,他可不作兴耍猴戏给旁人看,想到这残雪微偏头向祁沧骥说道「哪天动手,要找个没人的地方」
「约定?」好笑地望着残雪,可没听过捕头跟杀手动手还挑地方的。
「好,我答应你」看着残雪一脸认真的神情,莫名的冲动让祁沧骥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还真可惜,我下了不少呢,我的伙伴们也都下了」
「……」迷惑地看了眼一脸惋惜的祁沧骥,残雪不确定地问了句「你也赌?你们都这么有把握我一定输?」
「他们确定,就算不确定表面上也得押我」面上扬起抹恶作剧的笑意,祁沧骥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可是我押你,而且稳赚不赔」
「还没打,你又怎么知道输的是你」依旧不解祁沧骥壶里卖什么药,就同行传来的消息,祁沧骥虽极少出手,但武功甚是不弱,这点从他这些天来的表现就可略窥一二。
「为什么不?动手的人是我啊……呵……」一脸狭黠的神情,祁沧骥开心地笑着。
刹时明白自己被捉弄了,残雪紧抿起唇,强压一肚子的怒意,但漆黑的双瞳却忘了掩饰,闪亮地像似着了火。
真是个单纯的家伙……看着残雪眸中鲜明的情绪,祁沧骥暗自笑着,不经意地心底又是掠过一丝莫名的悸动,撇撇唇,刻意地不去想那是什么。
但祁沧骥也知道若再继续这般相处下去,了解的越深说不定对他的好感也会越盛,而这是不应该存在于执法者与杀手之间的,看来这样浑沌不明的旅程还是尽早结束的好。
「我们天黑前进城吧」收起笑容,不管残雪同意与否,祁沧骥伸臂揽上了他纤瘦的腰身,带着他加速向谷口奔掠,一路却是静寂地不再开口言笑。
想要抗拒他揽在腰畔的手臂,转念一想,残雪却又压下挣扎的念头,天际甫降下夜幕时,他们就已在城门口外了。
「小妤交给我吧」知道了他是谁,祁沧骥当然不会再故意为难着孩子的去处,沉稳的语声隐隐有丝不为人见的怅然,难得遇上个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人,却没法成为朋友,的确是件可惜的事。
「下次见面,我就是你以为的祁沧骥了,自己留心点,若是犯在我手里,我可不会客气」没来由地居然会这般好心警告他,祁沧骥又再度感到迷惑,故意不去看那面具后幽潭似的瞳眸,抱起小妤便转头大步离去。
「你最好也别忘了我是谁」冰冷的语声自身后传来,提醒着两人从此陌路,这两天一夜的偶遇只能像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不是……
诡魅的节奏 诱惑的旋律 这是属于我的 夜之序曲
雪舞(一)
「哥哥……陪我嘛,昨儿个你答应的……哇,你看你看……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远远传开,红丝带扎着的两条发辫一蹦一跳着,女孩在阳光下追逐着飞舞的彩蝶……
「哥哥……你喜欢什么呢……」女孩坐在水溏旁,顽皮地踢着水「我喜欢好多好多呢,娘弹的琴好好听,我喜欢,夫子念了好多有意思的东西,我也好喜欢……呵……我还喜欢跟夫子学画画呢,将来我第一个要画哥哥……」
有着阳光的蓝天却在瞬息间变成乌云满天,变成了灰涩不堪的色调……
「哥……我好难过……呜……好冷……我以后会……乖乖听娘的话……我们可不可以回家……我好怕……好怕……呜……肚子好痛……呜」孱弱的语声,连哭都那样无力,女孩像个破包袱似地蜷缩在脏污的墙角边。
「晴晴不怕,不怕……娘马上就回来了,马上就有东西可以吃」男孩紧紧握着女孩冰冷的小手,嘟着小嘴直呵气,努力安慰着女孩也安慰着自己……不怕……不怕……娘就要回来了……就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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