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 作者:寒衣/寒拾/弘玛迦/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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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噤声!这话要是皇上听到,或者有心人参上你一本,小心乌纱不保。”
厅内声音稍歇,忽然响起一声:“诸位大人,上朝时间到──”
众臣马上停止议论,向朝堂走去。适才一直在廊柱後站著的男子转了出来,脸上又挂上在轿中露出的笑,快走几步跟上众人。
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他,只有少数几个回头看了眼,立时木住。想要说话,男子一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行。
朝堂上臣子间无需见礼,那些人虽十分惶恐,却也不敢多语。到了堂上,文武分班站立,那男子在人群中走了过去,站在前列。
但见他官服绣紫系玉带,带悬金鱼,竟是超品的衣饰。诸大臣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位看起来很眼生的人,必是定北将军唐鹏云无疑。
唐鹏云数年前就随军出征,少年到青年时期本应变化极大,他却没有变得太多。他相貌肖似凤阁公主,虽是纵横沙场的将军,长相却偏阴柔,出战时常以面具覆面,得到青龙将之名。
百官虽熟知此节,亲眼见他相貌,也都是一呆。尤其唐鹏云和皇上是表兄弟,相貌上有几分相似,只气度有所不同。皇上是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而唐鹏云是沙场征伐的萧杀豪迈。故此二人容貌虽都略现女相,气势上却没有半分弱了。
众人正偷眼看著唐鹏云时,皇上到了。
炅泽帝宋筝坐上御座,眼光向下转了一圈,见到唐鹏云,唇边露出一丝笑:“定北将军回京,朕怎麽也该派人迎接,以庆祝我军凯旋……这麽突然上朝,百姓若知,恐怕会说些什麽闲话。”
将军凯旋,久别重逢,这位皇帝竟然来这麽一番话。殿下诸臣听得清楚,都知皇上对唐鹏云忌惮已深,这是给下马威来著。当下众人也便各有计较。
唐鹏云忙道:“皇上,臣这麽做,正是为防悠悠众口。”
“哦?这话怎讲?”
“我朝与北楚国多年征战,不知多少将军马革裹尸。臣下侥幸,靠得先贤经验得来一场胜利。若过於看重这场胜利,一来是容易使百姓有骄傲轻敌的心理,二来那样也会显得对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不敬……”唐鹏云道,他声音不高不低,极为悦耳。殿下臣子们听得不住点头,竟是不知不觉被他声音蛊惑了。
“那朕就不多此一举了,五日後在宫中摆宴为定北将军接风……诶?丞相呢?”宋筝说著说著,忽然冒出一句来。
群臣面面相觑,却有一人迟疑了下站出列:“启奏皇上,丞相大人在上朝路上被拦住,恐怕会迟一些……”
“又被拦住了?”宋筝挑眉,表情倒有几分笑意,气氛顿时缓和下来,“这次又是什麽事啊?”
“臣罗敛衣参见皇上。”他话音刚落,殿门口便传来声音。唐鹏云向门口看去,只见一名清俊男子进得大殿,跪倒在地,“臣早朝来迟,请皇上降罪。”
宋筝一笑:“听单侍郎言道丞相又被百姓拦住,不知是何事?”
罗敛衣抬头,唐鹏云一眼看去,只觉他竟也没变多少,依然是数年前那个在上书房教训自己和宋筝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伴读。自然长相和身量都是青年的了,少年特有的秀气已然褪去,清俊中夹杂著成熟。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是皇上倚仗百姓爱戴,九天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罗敛衣,也是被他和宋筝欺负过无数次的太子侍读……
幼时种种还在眼前,如今,他们却都大了。
唐鹏云一出神,就漏掉了几句话,再回过神来时,便听一人高声道:“丞相,你单听一面之词,怎可擅自说来污蔑於人?”
罗敛衣看向那人,道:“梁常侍,圣上是问我路遇何事,并非问我有否查明。有百姓状告令兄,我自当如是禀告,至於令兄是否真的有错,还要之後查证才能定论。”
“那人分明是血口喷人!绝无此事!”梁常侍喊道,“家兄并无断袖之好,就算有……也不用做出欺男霸女……这种事情!”
“分明是欺男霸男吧?”唐鹏云突地一笑,道,“梁常侍何必焦急分辩,清者自清,公道却在人心……满朝文武皆在,查这麽一件事难道还费事麽?”
“那请皇上下旨,责成大理寺查证,给臣下一家一个公道!”梁常侍道。
“这种事何须劳烦大理寺?”罗敛衣道,“田家老汉的状纸已送上,自然该是我来处理。”
唐鹏云冷眼看他二人争执,再看周围人神态,不免好笑。
文官不是比武将城府更深麽?这些人怎麽把什麽都写在脸上,无端地让人看了笑话。
倒是罗敛衣,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不露半点其它神态。明知大理寺由齐国舅把持,而梁常侍是齐派的人,表情语气也并不显急躁。相比之下,梁常侍倒是有些失态了。
其实到也是唐鹏云标准太高,他多年率兵打仗,对己方和敌方心理研究得极为透彻。战场上差之毫厘就是生死攸关,他的眼力,又岂是这些肉食者可以瞒过的?
数句话间胜负已分,宋筝让罗敛衣去办案。唐鹏云心念一转,出列道:“皇上,臣数年不归京城,已是生疏。罗相既要查案,定会四处奔走,我可否与他一起做个副手,熟悉下京城,也尽些心力。”
宋筝自然应允,众臣神情各异,便道这定北将军刚刚回京,就急著拉拢丞相了。罗敛衣看了唐鹏云一眼,低头应是,道:“还请将军多加指点。”
早朝继续进行,当朝政局清明,此时又开春,属於风平浪静的时候。因此众臣禀奏的不过是些小事,很快便处理完毕,退朝。
唐鹏云被留下,罗敛衣要和他一起,便也留了下来。到偏殿,宋筝赐二人座,道:“鹏云,你这一出征便是六年,可还记得罗侍读?现在已是罗丞相了。”
“自然是不会忘的。”唐鹏云看著罗敛衣,唇边浮起一丝笑,“那时我尚年少,做过不少顽皮之事,还请罗相不要见怪。”
年少顽皮?
罗敛衣眼神微一闪烁,心下不由苦笑起来。
若那些几乎可以害死人的恶作剧是年少顽皮,那麽天下大概所有的错误都可以不存在了。能从皇上和这位大将军手下逃生,活到现在,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心中这麽想,嘴上却还答道:“将军言重了。”
在唐鹏云出征之前,他就跟容王走得很近,但也自然一直跟他的“太子哥哥”关系不错。因此两人久别重逢,还是有不少话可说。唐鹏云谈谈战场杀敌,说说北楚风土人情,倒也让宋筝听得津津有味。
“北楚姑娘真那麽大胆?那有没有被你抓起来然後倾心於你的啊?”宋筝听唐鹏云说到北楚女子,倒来了精神,笑问道。唐鹏云摇头:“我对那些女的没兴趣。”
“对哦,你只小朕一岁,今年也二十有二了。这几年在外征战,你弟弟腾云都娶妻了,你还未娶。”宋筝像是忽然想起来一般,道,“怎样,有没有什麽中意的姑娘,朕替你指亲如何?”
“皇上取笑微臣。臣刚刚回京,怎会有中意的姑娘?”唐鹏云笑道。
“那朕帮你留意一下?朕继位以来一直没选秀,朝中不少大臣之女待字闺中,必有你看得上的。”宋筝道。
罗敛衣看著这二人表演,听到这句,终於微微垂下头去。
“皇上还没立後,臣怎敢居先?”唐鹏云道,转头看罗敛衣,“对了,罗相已经二十六了吧,可有娶妻?”
罗敛衣脸色略微变了下:“没有。”
“罗相为国辛劳,朕几次想为他指婚,都被他退却。”宋筝道,“鹏云,你和罗相有总角之谊,也替他多留意一些……”
“皇上,臣下兄长已有子息,微臣婚娶与否,并不重要。”罗敛衣终究开口,“臣……也并不想随便娶一名女子,免得……”
最後两个字已是轻不可闻,而“误人误己”四个字,被他放在心中,没有溢出半点。
叙完旧情,唐鹏云和罗敛衣出宫。唐鹏云这是回京第二天,很多地方看著都不一样,便忍不住四处多溜达了会儿。到了中午,二人还未到那田家。
“罗相,现下已是午时,我们去前面酒楼进餐如何?”唐鹏云道,指著前面一家挂了四幌的酒楼。楼上牌匾描金花红,煞是耀眼几个大字:长醉楼。
罗敛衣同意,二人进得酒楼。他二人都是相貌不凡,虽是便服,也显出气度非凡,立时吸引住楼内大多数人目光。当然绝大多数的人看的都是美胜女子的唐鹏云,偶尔有些许眼光漏向罗敛衣,也只是扫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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