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上 作者:Anecd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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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他猛然想起,潇王虽已病逝,但病去前曾因担忧两子在宫中无人管教,命人出宫寻一位挚友相托。
而这个人,倒确实正静居于宫中。
☆、第 14 章
乐抱着弟弟,背上背着小木剑,一路从小径跑回静僻的院落。
院门前挂了一块陈旧的匾额,书着“啸意轩”三字,字间风尘已厚,但也掩不去那三分入木笔力。
小景韵还在怒拍大哥的嫩脸:“呜哇哇!”
“韵儿别闹。”景乐板着脸抓住弟弟的肉爪子,“咱们得面见师傅去。’
“!!!!!”
景韵大眼一睁,老实了。
景乐抱着弟弟小心踏进院子,在一扇纸窗前站定,随即轻轻低下头:“师父。”
许久。
“你晚了一刻。”
“还是晚了……”景乐抿着唇,又低了低头:“徒儿明白。”
“去外头劈剑一百。”男人的声音冷冽若冰雪,“不许有风声。”
“是,师父。”
景乐踌躇了一下,还是抬头道:“师父,可否替徒儿看着韵儿?”
“可以。”男人应下,“把他带进屋来便是。”
“谢师傅!”景乐笑着把弟弟抱到门前,“徒儿叩门进来了?”
“恩。”
景乐便把弟弟抱进了屋。男人正静坐于窗边,烛火摇晃,昏黄的烛光映在他墨黑的长发上,笼罩着一片流动的光晕。
景韵“咿咿呀呀”地被抱到了榻上,景乐摸摸他细软的呆毛,嘱咐道:“韵儿乖,听师父的话。”
景小韵瞪着大眼看了看大哥,再转头看看桌边气息冷如冰雪的男人,徒然间回想起傍晚时青年温柔的笑容和怀抱,不禁悲从中来。
“呜哇哇哇哇哇——”
男人眉梢微动:“怎么了?”
景乐有点为难:“这……”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起了身,走到景小韵面前俯身去抱他:“不许哭。”
愤怒的景小韵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有点害怕,但小肉爪一挥,还是毅然拍上了冰山师父的脸。
“!!”景乐倒吸一口气,上前道:“师父,要不……徒儿还是带着韵儿……”
“你们在外头遇见了什么?”
“啊?”景乐呆了呆,“也,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个人……”
他看着师父无甚表情的脸,小心道:“徒儿没看好弟弟,一不留神让他跑远了,后来找到他的时候,就看见有一个人正抱着他。”
“……韵儿喜欢他抱,都不肯回来,就因为这个我们才迟归。”
男人不语,手上轻轻放开怀里“咿呀”不停的小家伙,低头和他对视:“不许闹。”
景小韵先是被男人冰冷的双眸震了一下,然而立即反应过来:居然凶我!于是放开嗓子哭,这次把音量调到最高级别。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男人:“……”
景乐:“师父,怎么办啊。”
男人:“……小儿,难养。”
景烨第二天果然又看见了那俩兄弟。
小的一看见他就眉开眼笑,双手张开着求抱。景烨走过去,伸出手。大的迟疑了一下,还是抱着弟弟递了出来。
景烨笑着抱起小家伙,蹭蹭他花朵似的小脸蛋,若是能就这么带回去,就更完满了。
景小韵抬头张嘴,吐了个泡泡,一张笑脸惹人怜爱。
景烨对景乐微笑道:“又迷路了?”
景乐看着他弯弯的眉梢,忽然对昨天撒的谎有些不好意思,握着小木剑的摩挲了一下:“没,没有。”
景烨紧了紧怀里动个不停的景小韵,问他:“你每天都得在外练功到这个时辰?”
景乐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开口道:“师父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景烨再看他手里握着的木剑,赫然发现剑的背面竟然是镂空的:“这是……”
景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便答道:“师父要我用它练习劈刺,直劈到没有破空的风声为止。”
景烨:“……”
才八岁的孩子,竟然如此严苛。他想起从家里那群划破小指头就能哭破天的祖宗爷们,不由轻轻握住男孩的手,发现上面已有了一层薄茧:“你每天练功,开不开心?”
景乐愣了一下,摇头:“不知道,但是要练的。”
景烨心下叹息。
陆白藏照旧来给皇帝陛下送点心,景烨看着装点心的瓷盘,忽然问他:“你知不知道小孩子爱吃什么样的?”
陆白藏微讶,笑道:“臣有一个小侄女,未进宫前倒常缠着臣要点心吃。”
“是么?”景烨不由笑道,“那还劳烦卿照着从前做几样出来吧。”
“恩?”
不用再炒瓜子了?
“瓜子就不必再炒了。”景烨道,“若不劳烦,还请做几样卿的侄女爱吃的点心。”
陆白藏展眉一笑:“陛下说得太生疏了。”说着便欺身上前,“只要陛下想要,臣身上哪样东西不能给……”
“爱卿。”景烨面无表情地往后一退,“还记得陆灰灰吗?”
陆白藏:“……”
景烨拿着一包糕点照旧守在湖边上,果然将近傍晚时,景乐抱着“咿呀”不停的景小韵从树荫里走了出来。
景烨微笑着俯身,接过早已张开手的景韵,笑着对一脸正经的大哥道:“饿吗?”
“……”景乐垂下双眼:“不饿。”
“这样啊。”景烨腾出一只手,慢慢打开手里的纸包,“那你想吃糕点吗?”
陆白藏的厨艺果然是一绝,纸包一打开,一股甜甜的馨香就飘散在空中。景小韵眼睛都看直了,口水更是哗啦啦如决堤的大坝。
景乐咽了咽口水,刚想说不用,肚子就“咕”了一声,顿时脸红。
景烨不禁大笑。拈起一块送到已经在拼命去抓的小家伙嘴里。景乐红着脸想背过去,被景烨又拈了一块直接塞进口里。
到底是个孩子,嘴里的枣泥山药糕入口即化,还伴着淡淡红枣泥的甜香,顿时就忍不住吧嗒吧嗒往肚子里吞。
自打父亲去世,景乐就再没吃过能作充饥以外用的饭菜或点心。因为师父也从来不吃这些。
景烨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无论是跟着的宫人侍卫,还是吃得正欢的叔侄仨,都没察觉到不远处高高的树丛中,有一袭雪白的衣角轻轻转过。
投喂过俩包子,景烨坐着御辇回了平安宫,叶茂正候在宫门口,见皇帝下了辇,忙上前道:“陛下,您派往西南的尹,唐两位大人,今日申时已回了京都。”
“是吗?”景烨俯身下辇,“钦差大臣都回朝了……那也是时候该把帐算一算了。”
翌日。
景烨一身五爪龙袍端坐在龙椅上,扬声道:“唐爱卿,尹爱卿。”
两人又对看了一眼,出列拱手道:“臣在。”
“朕一直忧心西南之灾,如今两位爱卿风尘仆仆归来……”景烨的食指轻轻摩挲着扶手上的龙首,“……可否告知朕,灾情现已如何?”
尹元上前一步,抚了抚衣袖跪拜在地上:“回禀陛下,三十万物资送抵西南后,百姓多得安居饱暖,灾情已大为好转。”
景烨笑了起来:“是吗?那可有劳两位爱卿了。”
阶下两人也跟着笑:“陛下英明睿智,是我朝百姓之福。”
“爱卿如此道来,朕心甚慰。”景烨一字一句的笑说,只有他自己听的清里头有几分咬牙切齿,“既如此,朕这里还有些看似不实的流言,想请两位爱卿看一看。”
唐尹两人面露异色,抬起头,却见皇帝从自己袖管里抽出一道红封折子,抬手丢在阶下。
两人不由心中一沉。
唐宏文动了动手指,慢慢上前,捡起那道奏折,展开细看。
一时大殿中鸦雀无声。唐宏文立在阶下看那折子,越看身体抖得越厉害,最后双手一颤,折子跌落在地上,他自己也跪拜了下去:“臣!臣……陛下明察……”
尹元察觉到不对,忙上去捡起奏折也看。不过粗扫了两眼就冷汗淋漓,立即伏倒在地:“陛下明察!臣等不曾隐瞒陛下啊!”
景烨倾身向前,盯着他们:“那爱卿的意思是,是这沙河县令假报消息,意图欺君?”
“是……是……”
“你们真以为递给朕的就只这一道吗!”景烨猛地拔高音调,“沙河县旁几个县镇的官员都递了折子上来!说你两人!任凭官银被劫却不上报!甚至中饱私囊从中牟利!”
“……你们说,朕该信谁?”
“陛下……陛下,臣……”
景烨冷冷地看着这两人:“唐宏文,尹元二人,贪污国库,欺君不报,论律当杀。”
“陛下!”两人再无话可说,只是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求陛下恕臣一罪……”
景烨漠然看着这两人:“殿前金吾何在?”
巨大的廊柱后传来一阵盔甲相击的声音,满身杀伐之气的兵士站了出来:“陛下。”
“将他二人带出殿外,革去身上官服,扔出宫外。”
“是!”
“传令御林军,抄封尹唐两人府邸,即刻动身,不得延误。”
☆、第 15 章
将近午时,众臣战战兢兢地退出太和殿,内阁中几位掌事的大臣都围走在右相秦老身边。
“秦相,陛下手里那几个地方官的折子,我等可是闻所未闻……”
“……对啊,这按道理送往御书房的折子,都得先经过内阁审理才对……”
“您说说,这到底是……”
“行了,各位大人。”秦右相的路走得颤颤巍巍,语调却四平八稳,“今非昔比,圣意难测,尔等各司其职,恪尽职守,便能保住一身官服与家中妻儿,其余……多说无益。”
这官腔打得是滴水不漏,一干大臣欲再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只得尴尴尬尬闭了嘴。
秦右相不看这些人,只慢腾腾的往前走去。
景烨抬头望了望即将入夜的天空,云涛翻涌,霞光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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