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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宦 作者:沈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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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恩怨情仇

  倪瑞一语未了,钱福就跟着吆喝:“可不是么,天气这般暑热,不在屋中吃酒,谁有工夫听你个毛娃子胡说八道!你们说是不是?”
  钱福又招呼身后众人,孙寿等人也跟着帮腔,一时之间,安静院落只听见他们几人的呼喝之声。
  几人说罢便狂笑不止,他们指着高台之上的阮云卿,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阮云卿静静看着台下,待几人的笑声住了,这才向台下说道:“人来齐了,咱们就说正事罢。”
  众人闻言,全都敛气凝神,看向高台之上,等着阮云卿说话。
  倪瑞朝钱福使个眼色,钱福登时会意,拉了孙寿,几步越过人群,盘腿往高台上一坐,大咧咧地划起拳来。
  他们俩你来我往,叫得热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院子,又被两人闹得鸡飞狗跳,他们随身就带着酒坛、酒盏,这一坐下,就破开泥封,倒起酒来。二人推杯换盏,其余几人也纷纷凑上前来,围在二人周围,与他俩闹做一团。
  倪瑞捏着酒壶,咂了口酒,见满院宫人都被眼前情景唬住,张口结舌,却无一人再敢言语。
  倪瑞颇有些得意,他撇了撇嘴,一脸冷笑地看着阮云卿,心中狠道:“他今日就要看看,他们这一闹,阮云卿要如何收场。”
  满院的内侍、宫女都惊得目瞪口呆,众人直盯着阮云卿瞧,想看看他如何行事。
  阮云卿也未动怒,他喊过绿槐,交给他一张单子,让他不必理会倪瑞等人,照着这单子上的写的东西,高声念给其他宫人们听。
  绿槐瞧了瞧底下,心里直打怵,他们这些小太监们,让倪瑞等人欺压多年,早就吓破了胆子,平日里见了,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如今倪瑞他们在底下不住吆喝,划拳吃酒,闹了个不亦乐乎,这院子都让他们吵得不能待了,阮云卿却要他当着众人,喝断倪瑞,念这份单子,也未免太高看他了。
  绿槐腿肚子都有些哆嗦,墨竹拧了他一把,让他快去。绿槐疼得哎哟一声,却还是哆里哆嗦的站在台阶上,半步都不敢动弹。
  墨竹气得乱骂,无奈绿槐就是不敢。两人挤眉弄眼地争执了半天,阮云卿一眼看见,不由问道:“怎么了?为何还不念?”
  绿槐垂了头,一声也不言语。墨竹跺了跺脚,悄悄上前,趴在阮云卿耳边,耳语道:“还是我去吧。绿槐他胆小,震不住倪瑞等人。我从小跟着太子,与倪瑞他们一样,都是从太后宫里过来的,他们再怎么犯混,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阮云卿轻轻一笑,“不必。若事事都要姐姐挡在前面,云卿也未免太无能了。”
  他转头叫绿槐,绿槐哆嗦着过去,阮云卿与他低声说道:“你尽管去念,万事都有我在。”
  绿槐还是害怕,他摇头不敢,阮云卿笑道:“你放心,今日我定会当着众人的面将倪瑞等人赶出端华宫去,你以后也就再也用不着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绿槐闻言便瞪大了眼睛,“真的?”
  阮云卿点了点头,“说到做到。”
  绿槐立时跳了起来,只要能将这几个活祖宗赶出去,那他们这些小太监,可就彻底翻过身来了。
  这后劲顿时就足了,绿槐捋胳膊挽袖子,迈步就往台下走,他边走边给自己鼓劲儿,嘴里不住念叨:“好咧,有你这句话,小爷今日就豁出去了!”
  阮云卿来了三个月,从来都能说到做到,不然也不会把倪瑞等人逼得狗急跳墙。就只凭他那些雷霆手段,绿槐今日也信他了。
  大步到了天井正中,绿槐壮了壮胆子,往众人面前一站,冷不丁大喝一声:“都静静!”
  众人吓了一跳,倪瑞也翻着醉眼,瞪着绿槐,嘴里骂了一声。孙寿站起身来,刚要上前揪打绿槐,就被钱福一把拉住,摇头道:“等等,先听听他要说什么。”
  孙寿呸了一声,和钱福一起,退到倪瑞身后,八个人抱着肩膀,都瞪眼盯着绿槐瞧,等着听他说话。
  绿槐暗自松了口气,他清了清嗓子,这才将手里的单子展开,高声念与在场众人听:“奉首领太监令:自明日晨起,端华宫所有人等,着手准备太子去南山避暑山庄一应事宜,随行名单如下……”
  这份单子,是阮云卿花了几日工夫拟定的,随宋辚同行的内侍、宫女,还有何人留守,各司何职,事前需要准备什么,路上要带什么东西,留在宫里的人要如何行事等等,都一一罗列其中。
  阮云卿心细如发,这份单子也列得极为详细,绿槐念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堪堪念到结尾,“留守宫中,务必在戌时关门落锁,紧防门户,当心火烛,各处安排上夜,不得与宫外之人私下往来,违者必当重罚……”
  不等绿槐念完,倪瑞等人就炸了锅,钱福像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蹿老高,他不待倪瑞发话,就几步上前,冲到绿槐身边,夺过他手里的单子,几把扯得稀烂,骂道:“我呸!这什么狗屁玩意儿?”
  孙寿也跟着跳脚骂道:“凭什么让我们看守门户,他自己跟在太子身边,干那露脸讨好的活儿?我们不服!”
  其余几人也都闹腾起来,个个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嘴里叫苦叫冤,在地上撒泼打滚,闹得不可开交。
  他们神情凶恶,叫骂不绝,宫人们全往后退,生怕让几个煞神沾上,遭了池鱼之殃。
  绿槐也吓得够呛,他一溜烟似的跑回高台上,躲到阮云卿身后,慌道:“这,这可怎么办?”
  阮云卿轻叹一声,笑道:“有什么怎么办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已至此,且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再做打算,也就是了。”
  他说话时云淡风轻,语间没有丝毫惧意,墨竹和绿槐都让他说得安心不少。阮云卿迈步下了石阶,墨竹和绿槐也急忙跟了下来,一同来到倪瑞等人跟前。
  倪瑞长得身形高大,鼻直口阔,他一张大嘴叉子歪斜着,瞧谁都带着一股不服不忿。阮云卿比他低了一头还多,身形更是瘦小,往他跟前一站,倪瑞能有他两个大。
  倪瑞满脸不屑,斜睨了阮云卿一眼,越发把嘴角咧到一边,口中哼一声,那意思,竟是连话都不屑与阮云卿说的。
  阮云卿只是一笑,他问道:“不知倪管事和钱管事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云卿初来乍到,做事难免不周,若有何事做的欠妥,还望几位不吝赐教。”
  他说得这样恭谨客气,倪瑞八人越发得了意,以为阮云卿是胆小怕事,惹不起他们,才对他们几个如此纵容,连说话都不敢高声。
  倪瑞的脖子直往后仰,鼻孔朝天,不与阮云卿说话。他身后的钱福紧走几步,替倪瑞叫嚣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还问个什么劲儿?”
  阮云卿只作不知,钱福见状,又喝道:“你倒是说说,去南山一事,为何不安排我们几个管事同行?那些年纪小,资历浅的小太监们倒一个一个的爬上来了,你这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老管事了?”
  阮云卿忙解释道:“几位管事有所不知,此次随行山高路远,来回路上就要走半月有余,期间多有不便,云卿怕几位不服水土,又年老力衰,这才安排了些看家护院的轻省活计给几位老管事们做。云卿一心为了几位老管事着想,却不想还遭此误会,真是冤枉!”
  众人忍俊不禁,全都掩嘴偷笑,阮云卿倒会顺茬儿接话,捋着钱福的话头,一口一个老管事,一口一个年老力衰,说得倪瑞等人好像七老八十,连路都走不动了似的。其实这宫里的人都知道,钱福等人不过是倚老卖老,他们几个人中,数倪瑞最为年长,今年也不过才三十上下的年纪。
  倪瑞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了,钱福也张口结舌,梗着脖子,愣是噎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你少拿话搪塞!”钱福好容易说出话来,不免结巴了几声,这才又叫喊起来:“我不管!反正这事是你办得不公!我们不服!”
  阮云卿霎时冷了面容,他收起客气笑容,冷冷说道:“既然如此,几位管事也不必动怒,如今距去南山还有五日的工夫,若几位管事想要随行,云卿大可重新拟订名单,让几位管事随行就是。”
  
 
第94章 对峙
  阮云卿猛然变了脸色,周身气质也随之一变,方才那个温和有礼的人早没了影子,他眉往上挑,双目含怒,嘴唇紧紧抿起。阮云卿神情严厉,整个人都像在寒冰里浸过,直盯着钱福,愣是把他盯得连退了几步,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你做什么?”
  阮云卿抿唇一笑,对钱福说道:“云卿还想问问几位管事想做什么?你们无故迟来,青天白日就喝得烂醉如泥,如今还不尊号令,撕了我拟的随行名册,钱管事还问我做什么?倒不如云卿敢问一句,几位究竟意欲而为?”
  钱福禁不住又要结巴,倪瑞见不得他这个怂样子,一把推开他,与阮云卿面对面道:“你办事不公,难道还不许人说?这名单狗屁不能,撕了也就撕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么?”
  倪瑞得意洋洋,摇头晃脑,满嘴里胡搅蛮缠,好生不要脸皮。
  墨竹气得直抖,刚想上前理论,阮云卿却朝她摆了摆手,绿槐也忙拉她,这才将墨竹拉了回来。
  阮云卿不慌不忙,叹道:“既然几位管事如此勤勉,想要随太子殿下一同去南山,云卿若不答应,未免不尽人情,如此就让绿槐等人留下,改由倪管事八人随行,不知如此安排,倪管事可还满意?”
  众人不由灰心,原本还指望着阮云卿出面,教训一下倪瑞等人,替他们出一口恶气。没想到他这般软弱,一直顺着倪瑞说话,被他一番威吓,竟然还将随行名单给改了,真真是让人失望。
  墨竹和绿槐也百般不解,阮云卿虽然脾气好,可平日里也不是什么软包子,能让人这样欺负的,也不知他到底有何打算,二人急得心焦,都替阮云卿捏了一把汗。
  阮云卿并不着急,他这话说出来,心中早料定倪瑞等人一准不会答应。
  随行去避暑山庄,本来就是件苦得不能再苦的差使。路上艰辛不必细说,因为是随行去的,一应条件自然比不了宫里,主子们还好说,怎么也为难不到他们,可奴才就没那么讲究了,跟去的人少,带的东西又杂又多,路上丢个什么是常有的,因此挨骂也就罢了,最怕是主子们用起来时才发现少了,这个罪过是谁也当不起的。
  总之这随行一事,就是个吃苦受骂的倒霉营生,一路上没什么恩赏,倒要吃一肚子风霜,两肚子苦头,本就是个没人争抢,任谁都不肯去的苦差使。
  往年去南山时,倪瑞等人也不亲自跟去,顶多派一个人在宋辚跟前伺候,其余杂事都派给那些小太监们去做,他们顾自轻闲罢了。
  这些旧事阮云卿早跟墨竹打探清楚,其中的缘由他也摸得一清二楚。倪瑞等人压根就不想去,今日借此发难,不过是没理狡三分,想借故生事,为难自己罢了。
  这几人都是宋辚的亲随,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阮云卿一退再退,任由几人撕了名册,也没有发火,一来是看在宋辚份上,不肯一下子做得太绝,二来也是念在倪瑞几人多年来跟在宋辚身边伺候,就算有天大的不是,也总要念在他们还算忠心的份上,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若此时倪瑞等人顺坡下驴,接过阮云卿的话茬儿,阮云卿也绝不会赶尽杀绝,几个人把话说开了,日后见面还能共事,也不至闹得太僵。
  可倪瑞向来霸道,十多年来在端华宫里无人管束,早纵得他们八个无法无天,除了太子,谁也不放在眼里。他们心里瞧不起阮云卿,又见他一再忍让,心中只道他是怕了自己,不由更是气焰嚣张,鸡血上头,连最后一点脸面也不留了。
  倪瑞斜眼瞧着阮云卿,鼻子眼里哼了一声,戗道:“我不满意!”
  他一语出口,钱福等人也醒过味儿来,纷纷冲上前来,围着阮云卿喝道:“对,我们不满意!凭什么你叫我们留,我们就得留,你叫我们走,我们就得走啊?你算个什么玩意儿?黄口小儿,也敢来爷爷们跟前指手划脚,明告诉你罢,爷爷们就是不服!怎么着都不服!”
  这可就成了明摆着的叫嚣了。宫人们全都傻了眼,倪瑞等人胆大包天,敢公然跟首领太监叫板,今日若不制服了他们,阮云卿今后在这端华宫里,也就别想立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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