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艾歌这样不满的回答，眼里却满满的都是笑意。他留恋的看了一眼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人影，很满意地笑了，反握住沈萌的手：“不过看雪还是很有趣的事情。夏夏，大哥，还有嫂子…他们果然都没有忘了我啊。我很开心，真的。”

 

    他的笑容几乎虚幻了起来，苍白而心满意足：“很开心。”

 

    “所以，到底要不要去看雪？”沈萌不解风情地这样问道，眼睛紧盯着胡艾歌，誓要他给出一个答案，胡艾歌无奈地笑笑，应道：“去，马上，这就去…说好了，要用这无限的生命游遍世界每个角落的。”

 

    他的眼里渐渐积蓄起某些亮晶晶的东西，映射着台上聚光灯打出的暖黄色光芒，以及聚光灯中心，那个只是安静的站立着就让人感到无比惊艳的人影。他为之骄傲的妹妹，一直守护着的妹妹…终于活了下来啊，一直活了下去。

 

    他还有无限的，与这个世界毫无交点的生命。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他会看遍这世界上每一件事，亲眼见证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甚至这个宇宙的交替和变迁。他将有幸目睹这一切，直到最终，一切消亡，直到最后世界只余他一人，就连作为神明的沈萌也不复存在。那个时候，他大概会很寂寞，却也习惯了这样的寂寞。那个时候没有再看雪的机会，他的目光将永恒的注视茫茫星河，那个时候没有和他携手的人，他却已经习惯了这漫长的生命，和可怕的孤独。

 

    十生有幸。如此便好。

 

    “该走了。”沈萌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他难得地一次说了很多话，毫不在意出口即为天道的法则，“别悲春伤秋的了，离那个时候还有很久，我们还没看过荷兰的风车，没去造访喜马拉雅的山麓，没有看到你最向往的极光…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很久很久，永远永远。”

 

    胡艾歌点头，真心真意地冲着天空露出一个笑容。生活依然一如既往的平淡，一如既往的寂寞。可幸好这漫长人生中，虽然他无权参与他人的故事，却也有一个人相伴在身旁，陪他打发着永久的残酷的失眠。

 

    凌零自始至终都在保持沉默，注视着他们起身，消匿，然后平静地抬起头，看向天空，仿佛能够透过大厅厚重的墙壁，看到外面飘然落下的雪花。云枫依然凝视着胡千夏，乐曲进行到末尾，欢快而流畅的结尾格外激动人心。

 

    他仿佛看到城市中的万家灯火，郊野中的繁星几颗，春日的新芽，夏季的繁荫，秋天飘然而落的一片红叶，冬日纷纷扬扬落下的鹅毛大雪。然后是流水，高树，火焰，沃土，鸟鸣，猿啼…万千景象一一掠过，承载了无尽的时光和无限的江山，终不知道是借了谁的双眼，满含希望，却不带丝毫个人感情。

 

    画面在夜色与霞光交汇的那一刻完美定格。

 

    一曲终了。胡千夏优雅鞠躬，退场谢幕，白天鹅一般消失在幕布后，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雷鸣般掌声。之后又是几个实在不够惊艳的节目，然后是颁奖，不出意料的，国家级一等奖，云间高中高二一班，胡千夏，《溯流光》。

 

    胡溯给了胡千夏一个拥抱，意有所指地道明：“他看见了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当然。”胡千夏满意地握住颈间金色的天鹅，眼中湖绿色光芒一闪而过，像天鹅眼中所镶嵌的宝石。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忘，虽然看不见，却要永远留个念想。胡家人，就算只是虚无缥缈的执念，也如此坚不可摧。

 

    胡艾歌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溯流光，溯流光。触不可及又何妨，难溯流光又何妨。

 

    幽魂可还乡。幽魂可还乡。

 

    作者有话要说：

 

    太寂寞。溯流光就是预告里的那个。

 

    二四世界

 

    

 

    第163章 二四世界

 

    

 

    一年前，若是你来到江湖之中，初来乍到，若不巧名叫叶浮，还在正道人士面前报上名来，众位一定会满怀惊恐一脸愤慨怒不可遏地回答你：“呔！魔教妖人，你还敢出现在这里，纳命来！”

 

    而今天，当你初来乍到，笑眯眯地报上名号：“晚辈沈浮”时，他们只会见怪不怪地瞥一眼你，满是讥讽地反问：“跟着我们沈大侠的那个傻子终于好了？少年人，别作死了，现在这世道不比往常了。来，我给你讲讲叶浮的事迹，别受骗了balabalabalabala…”

 

    正道大侠沈正风，具有和名字极度相配的正直脸孔和热忱心肠，作为嫉恶如仇又长的很赞【后面才是重点】的大侠，有不少女子都争相装摔倒丢手绢非君不嫁等等等等。当然，按照规律，这么好的名草…自然是有主了。沈正风的未婚妻唐清宛，前几年的京城之花，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大家闺秀，两人不仅身家相配，相貌更是金童玉女。那么，沈正风如此痛恨魔道的原因也就这么被引出来了——前几年被魔教掳去之后，等她逃回来之时，已是口难发声，且一双素手骨节尽断，连手的样子都要没有了。不巧，刚刚传出消息，云风城主叶浮被爆出是魔头的消息，以掳掠貌美女子为乐。

 

    于是一切就这么不言而喻了起来。要知道京城之花不仅一双素手能拨的了天人之音，那黄鹂一般的嗓子也是引得人心旷神怡。女孩子家家最重要的贞洁和特长全被人废了，满心都是为未婚妻报仇，当时还年轻气盛的沈正风自然是杀向了云风城。

 

    当年的叶浮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躲，一剑穿心之后，也没死。只不过不知何时被救回来的他神智皆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天喊着阿妹阿妹，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傻笑，死活要跟着沈正风。不让他跟，他就杀人。

 

    被雏鸟情节了的沈正风为阻止天下遭殃，也只能带着这个他恨到了骨子里的，目前没有任何神智的仇敌四处斩杀魔教之人。有时候叶浮还会帮着他杀，对那些人的求救视若罔闻。久而久之，众人也就没什么非议了。只不过偶尔叶浮冲着沈正风巴巴走上去喊阿妹的时候，依然会被一脸嫌恶的沈正风一袖子扇飞到一边，再一脸血地爬起来，不得不可怜兮兮地和沈正风保持三尺距离，不得近身。

 

    历史就在这里结束。本该是叶浮费尽心思各种讨好终于打破铁石心肠抱得美人归的，百姓喜闻乐见的故事。可就算再傻，也有人对此抱有非议——毕竟，正邪自古不两立嘛。于是在某些有心人士的促成之下，未婚妻小姐唐清宛，就来探望许久不见的未婚夫了。

 

    久别重逢，虽不是新婚夫妻，但也是你侬我侬，花前月下的。这两人在前面走，唐清宛虽不会说话，两人间的对视也是充满了粉红气息，端的是好一对金童玉女，世人称赞的佳偶。至于后面离沈正风三尺之遥，不知怎么总有办法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叶浮，就不那么入眼了。

 

    于是，当叶浮再一次喊着阿妹试图靠近沈正风吸引对方注意力的时候，就又一次被脸上写满“你这个又来打搅我们两人的罪魁祸首去死吧”的沈正风狠狠扇飞到了一边。这一次，出乎意料的狠。

 

    身后有个蓝衣公子扶起了他，笑眯眯地附耳说了一句话。随后，嘴角还沾着血迹的叶浮猛然抬起一直低着的头，起身冲到了前方。唐清宛背对着他站着，然而沈正风却看到了，他的瞳孔猛然一缩。叶浮的动作是行家里手才能做出，而他的眼里，是冷澈的一片清明。

 

    陨铁匕首划过唐清宛颈间的同时，沈正风的清欢也再一次刺进了叶浮的胸膛。

 

    一切似乎都乱了，之前的蓝衣公子一脸紧张地冲过来，扶起叶浮，顺便给了他一个巴掌，在后面静观其变的杜琳琅也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地冲过来，先关心叶浮，再怒不可遏地冲他吼道：“沈正风你是真疯了吗？这是我们的人！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

 

    “我们…的人…”沈正风愣了一下，似哭似笑地摊开掌心。他的手心里平躺着一支精致的雕花木簪，清隽的小字刻着“恩爱两不疑”，而他手掌藏着的银针…一片乌黑。这木簪中，分明是有顷刻之间就能夺人性命的剧毒。

 

    他哪里看不出来啊。只是对唐清宛演了太久的戏，演到他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面对这么多年从未伤他分毫，甘愿承担魔教所有刑罚的貌美如花的未婚妻，和那个总是惹事不说，还真的杀过人，犯下滔天大罪的傻子相比…他对唐清宛的保护欲已经融到了骨子里，那一刻，他唯一的想法是杀。

 

    “所以说，我们给了你那么多讯息，只是碍于唐清宛总是粘着你，没有明说，你都没发现？”扎着羊角辫的杜琳琅这几年过去，依然是小姑娘的模样。她坐在房檐上晃着双腿，一脸不满的说道：“傻子都能看出来沈浮以前那么喜欢你，我们帮忙排除万难，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成了，谁想到你这个榆木脑袋，还是让零把叶浮拐走了…唐清宛之心路人皆知，不过苦肉计都能骗得过你…啧啧啧，你才是傻子啊。还有那阿妹，你都没听懂？”

 

    沈正风又忍不住瞥了一眼花园里品茶赏月，看起来格外相配的两人，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什么？”

 

    “你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炸毛的杜琳琅用力蹬了一下脚下的瓦片，鼓着张包子脸，目光却格外成熟悠远地似乎怀念着什么。良久，她才缓缓道，“阿妹，是我们那里的方言…只会对喜欢的人，才说的出口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他苦笑。夕阳在云的掩护下，从视线的尽头渐渐隐下，一轮明月已经升起，院中海棠开得正好，坐在石桌旁的那两人真的是花前月下，天生一对。沈正风收回视线，用手抚了抚发上的雕花木簪，在杜琳琅不满的催促下，似乎是无比淡然地回答：“那时候年轻气盛，不过迷了心智，倾慕清宛，不愿相信你们的暗示，只当一切是巧合。至于那事，我只是看不透，也不愿看透而已。”

 

    这世上太多事情，看透了，就显得过分残酷了。那时年少轻狂的喜欢，到了如今，成了他人谈资不说，风水，倒是也轮流转了。不过，他如今，也没什么看不开的…修心不过修无心，悟情不过悟无情。天道恒衡自公正，哪许人生不浮沉。

 

    这道理，他自以为彻悟，却忘了初心。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BE结局，基本上。

 

    看不明白可以直接问我。

 

    死的那个当然就是主角。

 

    这真的是个串联的世界，看到最后你就知道了。未来设定哦。

 

    

 

    第164章 二四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