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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清，我……”他转身对上云清的眼睛，又觉得有些愧疚。毕竟他照顾伤员的话，就不能照顾云清那么多了。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云清摇摇头笑起来，“你去吧，别忘了，我是云清。”

 

　　是了，这个人是云清，持剑杀戮，轻笑生死的云清。即使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嗜杀，但回到战场的云清，仍旧是一把利剑。

 

　　“那我便去医庐了，你……”

 

　　“我自己知道。”云清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就放心去吧，裴大夫。”

 

　　云清看着裴弈墨牵着里飞沙跟随那名万花女弟子前往医庐报道的背影，在裴弈墨回头看他的时候，云清朝他挥了挥手，便去找纯阳同门了。

 

　　“唉，你不知道，今天我就差点没命了……”

 

　　云清走在路上并无心听士兵们的闲聊，他四处看着，寻找着纯阳弟子的白色身影。

 

　　忽然云清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转头去看，却吃了一惊。

 

　　“叶天昊？！”

 

　　被喊出名字的人冲云清笑起来，风度翩翩，他拱手行礼，“云清道长。”

 

　　云清转过身，四处看了一下，皱着眉问他：“你没把云逸带来吧？”

 

　　叶天昊轻笑出声，他摇摇头，“我怎么舍得让他来。”

 

　　虽然云逸的确吵着要回纯阳和师门一同来，而后又吵着要和他一同来。叶天昊都不可能让一个还未及冠的小道长到这种生死攸关的地方来。他让云逸在藏剑等他，而自己则跟随队伍援助洛阳。

 

　　云清点点头，他们都不希望云逸卷入这场战争。毕竟，他才十八岁啊。这么残酷血腥的战场，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裴弈墨呢？”叶天昊左看右看，他不相信有云清的地方，那小子会不屁颠颠的跟着来。

 

　　“他去医庐报道了。”云清看着叶天昊东张西望的，微微笑起来。

 

　　“这样啊。”看来裴弈墨的确是个仁医啊。叶天昊想着，突然对自己的朋友有了点儿刮目相看的意思。“那么你现在……”

 

　　“我去找纯阳的队伍。”

 

　　叶天昊正想说我可以带路，却听到有个藏剑弟子喊他过去，于是他只能为云清指了路，便向他拱手道别。

 

　　云清谢过他，便去纯阳宫驻扎的地方。

 

　　“弟子云清，前来助阵。”云清顺着叶天昊指的方向，不一会儿就寻到纯阳驻地。他报了姓名，却没有见他带着行李，同门问起，云清只是笑着说，一会儿要去医庐那边同万花弟子住。于是接引的纯阳弟子便会意地朝他笑起来。云清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云清跟着接引弟子见过众位师叔师伯便也出来看同门们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他站在营地里，环顾四周，看到大家都井然有序。想必，受伤的人都被送去医庐那边了吧，他思索片刻，决定过去帮裴弈墨的忙。一场战斗下来，受伤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光是几个万花，五毒，七秀弟子，一定忙得不可开交了。

 

　　云清这样想着迈步走出营地，他向角落里瞥了一眼，却惊得停住脚步。

 

　　那个身着蚩灵道袍的人……

 

　　“云逸！”云清震惊地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抓住想要偷偷溜走的云逸。

 

　　“呜哇哇！师兄你轻点……”云逸被扯住了领子，差点喘不过气。

 

　　云清放手恶狠狠地盯着他，看得云逸恨不得马上跑走。

 

　　“你马上给我回去！”云清紧紧握着双拳，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给云逸一巴掌。

 

　　云逸委屈地看着他，摇摇头，“可是我也想和你们一起……”

 

　　“闭嘴！”云清万分恼火，他知道云逸一定是自己偷偷跑来的，这个孩子太过胡来，现在一点儿不像小时候一样听话了。每次都差点气死他。

 

　　“这里本来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忍不住冲云逸吼起来，也不管其他人是不是在看他们。他只想保护好这个最疼爱的师弟，而不是放任他在战火中受伤甚至牺牲。那些事，是由他们来做的，而云逸还是个孩子。

 

　　“师兄……”云逸看着他发火，也不禁哽咽起来。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兄？”一旦对上肆意胡为的云逸，云清就没办法保持冷静，他只有这么一个师弟，无论如何都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我……我只是想能帮上忙……”云逸难过地低下头，他不理解为什么叶天昊不让他来，师兄也不同意他来。明明他也是可以的啊，今天他还很勇敢地救下了一个七秀姑娘呢。为什么他们都觉得他不行。

 

　　云清叹了口气，他看了云逸片刻，然后把云逸抱在怀里，慢慢拍着他的背。“阿逸，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可是我……”云逸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你再不听话，我就去告诉叶天昊。”

 

　　“什么？师兄你怎么知道他在！”

 

　　“我不仅知道他在，我还知道你是背着他跑来的。要是他知道了……”

 

　　“啊啊啊！师兄你好坏！千万不要告诉他！”

 

　　云清满意地看着着急的云逸，心道，总算有个人能镇住这个胡闹的师弟了。

 

☆、第二十章

 

　　云清抬起头，看到血红的霜天，竟然飘落下了雪花。他呼出一口白雾，冰凉的雪落到他脸上，失神片刻，便又目光如炬。他抬手，沾染血迹的广袖擦拭过铮铮龙吟的赤霄红莲。

 

　　这是他们来到洛阳的第三天。

 

　　三天，已经出战了五次。几乎日夜不息，不休不止。狼牙军从来没有放弃攻城。他们人数数倍于洛阳守军，轮番攻击，而守军只能倾力抵抗。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疲惫，握着兵器的手沉重地抬不起来，只有闪烁光芒的双眼看出他们的士气。不管是前面一马当先的天策将士，还是前来助阵的各派弟子，他们狠绝的眼神，仍然令狼牙军感到震撼。

 

　　风带着血腥味卷起坠落的雪花，纯洁的白雪染上罪恶，在杀戮的战场上，变得像鬼魅一样飘荡。

 

　　云清却笑起来，他看着红色的细雪落到自己翻飞的道袍上，就像浴血仙鹤展翅飞翔。一粒雪花粘到他唇边，云清伸出舌头把它卷进嘴里。冰冷的，纯洁的味道，却在他唇间被镀上血腥。他一声不吭，混着雪的气息，把那口即将喷出的鲜血咽回去。

 

　　云清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他沉重地呼吸着，仍旧举剑平齐。

 

　　这个战场，和他以前经历的都不一样。这不是江湖之间的阵营对抗，这是战争，关乎国家的战争。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涌上。云清却在这风口浪尖伫立了片刻。

 

　　他想起了此刻正在城中为伤患施针治疗的裴弈墨。他微笑了一下，这便是他要守护的，这便是他战斗的理由。

 

　　云清把道袍的腰带收紧了一些，以此来压迫流血的伤口。他凝眸念诀，周身剑气流动。指尖旋转出太极两仪的图案，脚下显现出六合八卦的浮影。被鲜血凝成暗红的破军道袍虽然裂痕重重仍显飘逸，云清足踏白雪，剑走偏锋，步伐流畅地穿梭在混战的两军中。三尺青锋过处，溅起无数血花，染得空中地上的白雪，都变得妖冶。

 

　　当当当——

 

　　鸣金收兵的声音。

 

　　终于，这一次，他们暂时又胜利了。

 

　　云清看着退散的狼牙军，这才缓缓放下举剑的手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道袍，被刀剑划到的地方仍旧不断的渗出血，晕湿了一大片。看来，明天得换件新衣服了。云清这样想着，四周变得模糊起来。他看到有人向他伸出手，银色的盔甲有些晃眼，大约是天策将士吧。云清来不及想清楚，只听到那人喊了一声“道长”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清觉得睡了很久，也可能没有多久。

 

　　醒过来的时候，云清只觉得还很累，并没有觉得疼。他迷迷糊糊的看不真切，只听到纷杂的声音。但是有一个人的声音，他听得很真切。

 

　　那人握着他的手，说：“好些了吗？”

 

　　熟悉的温暖触感，熟悉的柔和声线。云清安心地叹了口气，他觉得好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再睡会儿吧。”那人轻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温热的嘴唇给予云清最好的抚慰。云清想抬手摸摸他垂在自己脸上的黑色长发，但是他动不了，他太累了，一点儿也动不了。

 

　　“对不起。”云清听到那人说着，语气难过得很，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脸颊上，云清知道他哭了。云清想摇头告诉他不要哭，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只是有点儿累而已。

 

　　云清想抱抱他，想和他说，阿墨别担心。

 

　　但是他却被困倦拖入了一片黑暗。

 

　　整个晚上，裴弈墨都守着他。他看着此刻显得单薄的云清，忍不住责怪起自己。不是说要好好保护他的吗，到头来，也只是在他受伤之后才有些用处。这大约是，医者的悲哀吧。

 

　　“怎么样？师兄到底怎么样了？”第二日傍晚，云逸又来探望，望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云清，不禁红了眼眶。

 

　　裴弈墨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帮云清拉好被子，然后对云逸说了两个字，“出去。”

 

　　云逸愣愣地看了裴逸墨片刻，难过地低下头，“已经一天了，为什么还不醒……”

 

　　“我说，出去。”裴弈墨挥了挥手，做出“请”的姿势。

 

　　云逸握紧拳头，眼泪就掉下来，“为什么要赶我走，我想守着师兄。”

 

　　“你在这里碍事的很，走吧。”裴弈墨转身不去看他，他已经够烦躁了。昨天傍晚看着那个天策抱着云清进来的时候，裴弈墨简直连心跳都停止了。云清三天没好好休息没好好吃饭，现在又受了伤。虽然情况稳定下来，但是他需要休息。云逸在这里的确帮不上忙，而且，他本意也是赶云逸走，最好离开这个战场。这么残忍的战争，连云清都受伤了，云逸就更不好说。也许他不会像云清一样冲在最前面，但是这个孩子，总归不应该上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