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棣+番外 作者:萍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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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自己道,这是假的,是梦。
师娘坐在屏风旁边绣花儿,不看他,却带着唐笙去了里屋说话。
他和唐笙各自坐车回家,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回头互看了一眼。
师父在他身后关上了门,唐笙在门里面。
他掀了被子,看见唐笙的裤裆湿了,满脸惊吓,像小兔子。
他开了窗子,看见唐笙站在院子里,拉满了弓,蜂腰猿背。
陶家的女孩儿坐在那里,神情动作,却俨然是个男人。
唐笙从树上荡下来,情诗呢情诗呢。
他把唐笙按倒在床上,想打他耳光,又下不去手。
唐笙笑着道,干甚么摸我。
唐笙靠在他肩头喘息不止。
唐笙赤*裸的胸口齐齐划开两道口子,流着血。
唐笙按着他发抖的手。
若不知道自己心里怕甚么,日后路便不好走。
他抬起头,去看唐笙的脸。
却只觉唐笙的两条胳膊搂了上来,长年开弓的,纤长有力的少年胳膊。
狄良陡然惊醒,一室黑暗,天仍未明。
伸手一探,刀在枕下。
对面床上,唐笙呼吸有点快,受伤的缘故,但显然睡熟了。
他放松身子,复又闭上了眼,马上又睁开,坐起,一把摸向身下。
第8章 八
狄良弯腰,将一碗清水放在香案前。
玉玲和昭昭已经摆好了供桌,夹着木盘,站在一边。
院内燃了灯,众人早已沐浴更衣,正开门扫地。
城内的锣鼓香车,花灯管弦,似乎隐隐从窗子里飘了些进来。附近城外一带村落,也是灯彩无眠,热闹不禁。
上元夜。尹子骏头七。
狄良点了九炷香,对玉玲道:“唤大家都来罢。”
玉玲应了,走到门边,却道:“四哥。”
昭昭忙过去,扶着唐笙进来坐下。
狄良微微一顿,却不回头看他,兀自开了柜子,拣出一个软绸包袱,解开来,里面是卫珠庭所遗的短剑蛇牙,小心地摊在灵前。
昭昭过来,拉了拉他袖子,递上沈容的长弓。
狄良无话,接了。又从壁上摘了尹子骏的刀,抽了出鞘,都安在灵前。
室内一片静,谁也不开言。
狄良站在香案前,看着卫珠庭没有点主的神位,又落到短剑身那四枚齿痕上,两深两浅,精钢上竟留了些微烧灼的痕迹,显是彼时毒液未尽。那一颗白生生的牙齿,有他手指长,断根处不甚整齐,卫珠庭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半削半崩下来的。尹子骏刀上的齿痕,便是左一右二,缺了这一枚,却仍是极深,几乎透了刀身。
首尾相寻,螣蛇自噬。那一枚蛇头,他们下山时便烧化了,但这啮痕还在,就如一口咬在了他们心上一样。
一口咬在了他心上。
狄良猛然扭过头去看唐笙。
唐笙正欲和昭昭说什么,本侧了身子,却如有感应一般,偏了头,静静地迎上他目光。
那天褚霖也是这般,偏了头,低低对他道。
二哥究竟见了甚么,大姐和四哥为甚么不提。
狄良如被火烫了一下,马上收了,转过头去。
其实他们都并不相信回魂之说。头七,不过是个生者的仪式。
出去走动对付的,多是精灵物化,他们从未遇见过徘徊不去的人。
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就算卫珠庭在,恐怕也说不清楚。
二哥,你若真能回来,没说完的话儿,今晚千万告诉我。
狄良领着弟妹顶礼三拜,香烛袅袅。
昭昭搀着唐笙,也缓缓拜了下去。
行完礼,不烧钱纸,只循例,将一架纸扎的小小花梯在鼎炉内烧化了。
见点点火星化了灰,狄良吐一口气,回身看时,个个神情疲惫,褚霖年幼又劳心,脸色尤其差,经此大变,这些天一念楼一根弦儿不曾松过。狄良道:“都累了罢。”
他本不大会说话,心事又重,一时竟哽住了,只得冲着香案,拱手道,“年头屡遭变故,老三虽不中用,也必要继承志向,不忘教诲。今夜是元夕,万民喜乐,惟愿师父师娘二哥在天安好,护佑子弟,保得三界无妄。”
头七照例不得守灵,须熄灯睡稳。听他道完,众人便于壁上摘了刀,预备各自回房。这时,案上烛焰忽然一阵猛跳,昭昭站在窗前,一声闷呼,本欲喊叫,回手自己捂住了嘴。
华妍上前,一把将她拉过护着,道:“怎么?”
昭昭指着窗外,华妍仗了刀,贴着板壁,往外斜斜一张,惊道:“外头有人。”
一念楼外院院墙的瓦檐之上,衣袂飘飘,似立着一人。
众人奔到窗前一望,那身影恍恍惚惚,竟直往院中来了。
精灵物化,无有敢直奔巫坛来的。难道真是……回来了?
再看之时,那身影颇高,身材细颀,襟发长长,如烟如雾。就算尹子骏真个回来了,也必不是这个样子。
狄良脸色大变,唐笙反应却快些,厉声道:“雨花网!”
小武和玉玲齐声应了,飞身到柜上摘下一物,并肩奔下了楼。
华妍道:“阿霖带了弩跟我去!”转头对狄良道,“你护好他两个!”
一时屋子又空了,狄良抽了刀跃上窗台,定睛往下看。
小武和玉玲奔到厅中,将手中法器展了,如一段极轻极软的红纱一般。华妍一声唿哨,与褚霖两弩齐发,一双令箭穿堂飞出,迎着那身影而去。
狄良眼见对方左摇右摆地避过了,那令箭却陡然一爆,箭头顶着的红纱顿时化作一片闪着金光的罗网,往回一收,直往那身影罩去。
唐笙忽道:“不对,不是邪障。”
狄良回头,见他取了灵前长弓在手,弓身仍然暗沉沉地,不见一丝光芒。
狄良忙往下急唤:“六姐等等!等……”
却见那网一来一去,罩了个空。那身影兀自在院中驻了步,竟是要退了。
狄良尚未明白过来,余光竟见唐笙操弓,自另一窗飞身跃出,弓步扎在了正厅的半片瓦顶上。
眼前一明,五莲燃灯箭火光流转,向着那身影径直而去。
唐笙身子突然剧烈一晃。
狄良回神之际,发现自己已然也跃到了外面,一手提溜着唐笙,另一手被碎瓦划得鲜血淋漓。一阵噼啪迸裂之声,两人一齐重重跌落——
被雨花网兜了个正着。
狄良喘息着爬起,见唐笙双目垂阖,胸前衣服又渗出血来。
院中回复如初,夜色沉沉,全然不见一丝儿痕迹。唯有唐笙那一支箭,钉在地上,青烟犹自未散。
狄良慌忙去看唐笙,见他虽无意识,但呼吸尚稳,神情也不见痛苦,竟像突然睡着了一般。
华妍带着弟妹赶上前,蹲下道:“走脱了,不知是甚么。”
狄良道:“弓儿不亮,不是邪障。”
华妍点头道:“不存妄念,故雨花网收不得他。阿笙这是?”
狄良道:“不知怎地,突然就跌倒了。”
华妍叹道:“逞强。”
狄良一手流血,华妍唤小子来帮忙。褚霖连日疲劳,着烟火呛了,咳嗽不止。小武过来拾了弓刀,助着将唐笙抬到屋内,又为他洗手包扎,解了唐笙衣服看时,伤口虽迸裂,方才的血倒已凝了。便只擦了擦,待换药。
狄良扶着唐笙,让他靠在怀里,胸前那两道伤痕,已历数日,断断续续,仍未完全结痂。幸而不甚深,不然左边那道划在心口——
狄良忽如电光火石,恍然大惊,心下狂跳,抬眼望向屋内众人,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小武持了药欲搭手,狄良道:“我来便好,你们先去看看火烛,再就歇了罢。”
又道:“告六姐无事,让昭昭莫害怕,刚才那场,不定是精鬼过路,寻错了门,并非作祟。今夜,莫叫二哥记挂。”
头七夜,家人早早熄灯卧定,便是故意不叫魂灵看见,免得多有挂念、不得超生的意思。小武褚霖对视一眼,便应了,匆匆料理完去了。
狄良替唐笙包扎完毕,扶他躺好,起身将自己弄脏的衣物也都脱了,湿手巾擦了一把脸,立在桌前,心里犹自惊疑不定。
他为何此时才发觉,是不是多心了,原属偶然?还有谁发觉了,为何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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