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转身离开了。她不想去面对他们的谈话，也不想听到他们的争吵，亮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是他也只是普通的孩子，究竟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他应该自己去选择判断。 

 

　　听到明子的脚步声远去，行洋这才回头看着亮。亮注视着顶上的蓝天，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等他回过头的时候，行洋正以温和的表情面对着他。 

 

　　“爸爸……”亮轻声呼唤，全身的疲惫在父亲的注视中发泄出来，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懈。行洋的接纳，对他是最好的疗伤，最可以安心的地方。 

 

　　“觉得累了么？”行洋淡淡地问，“坐到我身边来。” 

 

　　亮挪到了父亲的身边。就算是坐着，他也已经跟行洋同等高度。一想到这里，亮就深刻地感受到父亲的苍老和时间的无情。时间可以磨损生命，也可以灌注人生，一辈子的时间，构筑怎样的自己，给自己怎样的结果，亮突然间有所领悟。 

 

　　“爸爸……”亮低声道，“你觉得我……应该放弃吗？” 

 

　　行洋看了亮一眼。亮在犹豫，同时也在胆怯，他会为此困扰，也就意味着他对未来开始不确定和迷茫。 

 

　　“你想要放弃吗？” 

 

　　“不！”亮摇头，他怎么会想放弃？冲破重重的迷雾所做出来的选择，他怎么放弃得了？ 

 

　　“那你又为了什么而犹豫呢？”行洋伸出手，扶住亮的肩。亮很瘦，触手可以感觉到肩部的骨架，可是他也很健康，因为有明子的照顾也因为他有良好的习惯。 

 

　　“我……”亮抿着唇，为自己的迷惑而痛苦。 

 

　　“你在比较吗？”行洋低沉着声音。“比较是围棋重要还是进藤光重要，比较是你自己的未来重要还是他的未来重要？比较自己能给他幸福还是只能带给他不幸？” 

 

　　亮倏地睁大了眼睛。他并没有想这么多，应该说他只是为带给光不幸的自己而怨恨着。从来没有想过拿围棋和光作比较，更没有想过光的未来和自己的未来究竟哪个更重要，也许不是不想只是逃避了去想。 

 

　　“为什么……要比较？”亮怔怔地问，然后猛地抬头看着行洋，“对我来说它们不都一样的重要吗？为什么要拿来比较？” 

 

　　“你的选择中没有两全其美，小亮。”行洋叹息道，“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亮咬紧了牙关，手指陷入了发际，刺痛的感觉在全身漫延，除了痛苦之外他连呼吸都不能够。 

 

　　“你最近的棋赛成绩很不乐观，对于你的棋圣战，报纸上也报道着不信任。这样下去，你的围棋就完了。如果你不能定下心来下棋，你又能从围棋这里得到什么？”行洋的声音严肃起来，“只是为了生存？如果你的想法已经变到这么堕落，那我宁愿你退出棋坛，再也不要做棋士了！” 

 

　　亮无话可说。 

 

　　“如果围棋对你来说是可有可无，那么，我不阻止你跟进藤在一起。你们两个人的梦想是什么，你们自己去面对。”行洋的声音低沉到了极点，他对亮的期望对亮的肯定，此时此刻变成了一片虚空。“小亮，告诉我，围棋和进藤光，哪个对你来说更重要？” 

 

　　亮答不上来，可以说，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不想把光和围棋作比较，他也不想失去其中任何一个！可是……如果继续两个人这样混乱的日子，围棋的生涯会受到直接的影响。不仅是自己，光的棋赛成绩也因为纷乱的心绪而日渐下跌。不知道何时才能摆脱这样的混乱，更不知道就算没了父母的抵制，是否仍然可以拥有灿烂的未来？报纸的报道，记者们的追踪，光经历得不多，亮却深有感触，公众人物是没有隐私的，棋院的立场也是非常微妙的，如果持续与光的关系，媒体的目光迟早会针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曝不曝光的问题，而是……这关系到自己也关系到光，他们的梦想他们的未来。 

 

　　所以……自己才会害怕，才会想要放弃吗？ 

 

　　对于自己来说，光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比围棋重要亦或比围棋必需？ 

 

　　对于事业和梦想来说，爱情真的是这样可有可无的东西吗？  

 

  

 作者： 黛墨  2004-10-17 15:05 　 回复此发言    

 

--------------------------------------------------------------------------------

 

138 回复：《暗涌的潮》蛋蛋鼠大人的~极品BL文  

 五十八　沉寂的时间 

　 

 

　　光的手机关掉了，一连很多天，亮没有办法跟光联系。打电话到光的家里，美津子一听到是他就挂电话，而光的公寓电话根本没人接。亮冲动地想去棋院把光揪出来，却在又一次打电话的时候，遭到了美津子的怒吼。 

 

　　光已经很辛苦了，你就不能给他点时间清静清静？ 

 

　　亮恍然间明白，光现在是在躲着他，原因虽然不清楚，但是亮大概可以猜测得到。又是家里的数落和指责引起的吗？为什么要躲着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呢？ 

 

　　一旦意识到光是有意躲避自己的，亮就无法不回避与光的见面。如果见面的时候光转身就逃，他不一定有勇气拉住他。何时自己变得如此犹豫，亮并不知道，但是与父亲的一番对话让他意识到，他背负不起光的未来，也不能毁掉光的梦想。 

 

　　另一个自私的想法，就是亮自身的希望。 

 

　　不能没有围棋，不能失去围棋，如果把为了围棋失去光与为了光失去围棋来作比较，亮心里的天平并不会平衡，偏向哪一边只有自己知道。亮隐约地恨起了父亲，因为他逼自己去想这个问题，去面对这样残酷的选择。难道不可以两者兼得吗？难道……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围棋而联系在一起的，连这个纽带，现在都要来毁灭他们的感情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非要二者择一的话…… 

 

　　无论是哪一边的选择，都不可能得到幸福。 

 

　　也许世事就是这么无情，当亮和光互相躲避开始之后，两个人的心思都慢慢地收回到了围棋上，亮在棋赛中镇定了下来，保持了他一贯的水准，而光的本因坊循环赛，也顺利地进行着。就算他们自己不打算这么思考，可是事实却让他们发现，彼此已经成为对方的桎锢。当生活让人变得疲惫，偶尔的逃避立刻就会让人沉迷，因为轻松因为可以忘记那些纷扰。 

 

　　只要不在一起，就不用担心无法面对双亲，只要不在一起，就不用承担对方的那份人生，也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围棋。 

 

　　另一方面，有一种无法逃避的感情也占据了他们的身体和心灵。 

 

　　那就是空虚。 

 

　　“小亮，你的棋赛成绩提高了呢！”市河看到亮的时候兴奋地举起了围棋周刊，会所里的人们回过了头，大家都看到了这次的比赛结果。按照现在的状态，今年的国际棋赛亮绝对可以参加，棋院也在筹备相关的记者招待会和一些公众见面会。亮的行程又一次被排得满满的，让他连多余的时间都没有，为了各项比赛的准备，为了公众和接受采访，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转移，全部扑到了围棋上。 

 

　　亮接过报纸，周刊上对于他即将进行的活动进行了详尽的报道，年轻的棋圣，前途似锦，父亲的荣光因为他而不断地发扬，作为退役多年的棋士，再度被提起。自己的人生中，父亲的影子永远无法磨灭。亮得到了满足，在很小的时候，为了父亲的期望，自己拚尽全力去学习去追逐，长久以来，为了能够超越父亲不断地接受着磨练。 

 

　　如果不是遇到光，也许自己根本不会发现寂寞的存在。 

 

　　一个人，终究无法坚强地面对这条永无休止的道路。所以……亮输不起，不单为围棋，也为朋友，他怎么能够承担得了光的人生？他又怎么可能对失去光无睹？ 

 

　　不是他胆怯不是他害怕，而是他无可奈何。 

 

　　光看着围棋周刊，和谷坐在他的旁边吃着最爱的猪排饭。从光的口里，他已经了解到光和亮目前的状态。光想离开亮想一想，究竟要做怎样的选择，而在和谷看来，光只是单纯地害怕见到亮而已。如果见面就意味着比较，见面的时候就会尴尬而不自然，如果见面就意味着选择，光宁愿那个时候来得晚一点。 

 

　　正夫的问题直指着两个人的未来，明知道光无法回答还问出残酷的问题的正夫，让光不敢正视。他想不出来办法，所以他选择了逃避。明知道在电话那一端是亮焦急的寻觅，自己却因为他的焦急而越发的胆怯。 

 

　　“你觉得我该做什么呢？”光喃喃地问。亮的比赛成绩提高了，这本来是令人高兴的事，但是光却很不是滋味。因为自己不在，亮反而成绩高涨，根本就是对他们目前关系的讽刺和指责。自己不在果然是比较好一些是吗？光抿紧了唇，看着报纸上登出来的亮的照片，想要丢到一边却完全舍不得。凝视着照片上那个熟悉的面孔，光感觉到内心的动摇，不知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亮那份意气风发的俊朗，最近是基本上看不见了。 

 

  

 作者： 黛墨  2004-10-17 15:05 　 回复此发言    

 

--------------------------------------------------------------------------------

 

139 回复：《暗涌的潮》蛋蛋鼠大人的~极品BL文  

 

　　果然，父亲的话开始兑现了吗？ 

 

　　“你想做什么呢？”和谷安慰着消沉的朋友，“说实话，我很赞同你父亲的话，虽然不愿意这么说，但是你们迟早得面对这样的选择。” 

 

　　“为什么你也这么说呢？就不可以不选择吗？”光咬紧牙，手指将报纸扭曲起来，“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在一起呢？” 

 

　　“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和谷叹息道，“如果真的因此害你们两个人都退出了棋坛，你不会后悔吗？” 

 

　　光沉默，他就是无法回答正夫的这个问题，所以才狼狈地选择了逃避。 

 

　　“说真的，你跟他在一起，真的快乐吗？”和谷担忧地看着光，“我只看到你很消沉，连棋也下不好——说真的，这根本不像你！这样下去，不只是你家里反对，我也会反对的。” 

 

　　光低下了头。他真的变了吗？他真的不快乐吗？现在他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理直气壮地说话，因为他没有说那番话的力量。如果因此而失去围棋，自己会不会后悔呢？光不敢想这个问题，就算他想了，现在来看也没有什么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