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文]碎玉章台 作者:Requiem花葬列/Mr_眉毛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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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周瑜一挑眉毛,“为什么?”
“师傅临走之前叮嘱了,那个帛书一定要保护好。”诸葛亮神色淡然,口气却不容商量,“那帛书不是我师傅的——就是那个隐居的道士留下的——既然不是我们的东西,自然要保护好。而且师傅说那可是关系到天下局势的书。绝对不可以——”他指了指周瑜的脑门,“给你们这样带兵的看。”
“……”周瑜看着诸葛亮没得商量的模样,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你要别的,我都能给你。”诸葛亮道:“唯独这个不行。”
想起来,诸葛亮对那份帛书的态度,真是奇怪至极。
而且……
他自己坐了起来捋顺了一下刚才的回忆。
这份帛书原本是一个隐居在南阳的老道士的东西,那老道士和诸葛亮的师傅有些交情。后来老道士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突然故去了,那分帛书和其他的一些书后来被诸葛亮的师傅接管,保管在诸葛亮后面的那个书库里面。
那是一份,不能给带兵打仗的将者看的帛书。
——为什么?
周瑜心中无数个想法升起,心中纠结万分。
老道士……这个老道士……?
突然周瑜一颤。
老道士。
——他想到了一个人。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就代表着——
“哐啷”一声门猛地被打开了,周瑜的思绪被打断。那人急促地和周瑜喊道:“中、中护军!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周瑜一颦眉,心中涌起了一阵不安。“请快去大殿!”
周瑜抬头一看天,原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那不就是早朝的时候吗?他急匆匆地换了衣裳,穿过回廊中庭向大典奔去,心中的不安翻滚着,像是要将他吞没。
当周瑜第一脚迈进去,就感觉一阵不对劲。
朝堂上所有人都是跪着的。
孙权冷冷问:“黄将军呢?黄将军怎么想?”
黄盖抬起头来,面色铁青,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殿上几乎每一个人的脸色都不好。周瑜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了上来,让他有些站不稳。
“中护军!”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道:“北边……”
北边?那不就是曹操那伙人?
“北边怎么了。”周瑜身体还有些虚弱,缓缓问道:“说明白。”
“……北边下来话了,”吕蒙沉着声音,一字一顿道:“要半月之内,送去一质子。”
周瑜浑身一抖,说不出话来。
质子……不就是人质吗……
或是群雄割据,或是诸侯势起的时候,总是会有“质子”这类人的存在。作为送到别的国家或者朝廷的孩子,他们是一种牵制着你们不要造反的力量。
这种人的命运很悲惨。就算出身很高,但是被送走之后也往往会被欺负。一欺负,就是十年八年,甚至更久。
一旦自己这边造反,质子,立即就会被杀掉。
江东的人都知道,现在烽火乱世,汉朝不过是一个虚张声势也做不到的颓圮,根本不可能再成气候。藩镇力量割据,江东的孙氏,就是一个非常有力的势力。
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虽然现在没有称帝,但是称帝是迟早的。也就是说,总有一天,自己这边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然后那个被送过去的质子,就会死。
必然死。
可这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现在的主公孙仲谋,他没有儿子。
也就是说,将要被送过去的,是上代主公孙伯符的儿子。
孙伯符,唯一的儿子。
二十九.
周瑜站在那里,浑身如同坠入冰窟。
缓缓地他开口问道:“……这样……那么主公是如何决断的?”他望向了孙权,孙权也望向了他。
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主公正在询问诸大臣的意见。”回答的是程普,他沉声道:“公瑾怎么看?”
周瑜忘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
不言而喻。
“中护军先回座位吧。”一直缄默着的孙权开了口,神色清冷地挥了挥手,告诉侍者道:“中护军身体抱恙,多加几个垫子。”
周瑜施以一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刚才问黄将军呢,黄将军——?”孙权望着黄盖道:“卿以为如何?”
“此事……需要三思啊。”
“三思?”孙权摇了摇头,叹惋一样地道:“北边催的太急了。哪里还有时间三思?”他望了望下面,指了指末端的秦松道:“秦大人呢?秦大人怎么想?”
秦松被点到,微微颤了一下。他离席跪在中间,眼神有些飘忽。“北边实力强大,这一次是……恐怕是有预谋的……这么以来,如果我们不送的话——”
他话说到这里,孙权微微挑了挑眉毛,“哦——那张大人呢?”说的是张昭。
张昭半晌不言,考虑了许久。
“如果要送,送的恐怕就是……就是小公子。”他指的是孙绍。“这样未免……可是不送,恐怕压力会很大。”
周瑜心底一凉。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还是主张……要送的。只不过,不好明说而已。
他们不能说不对。这也是为大局着想。可是如果如果送去了——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凶多吉少。
孙策,这可就断了后了。
“如果按照大局来看,送是必然的。”程普捋了捋胡子,但是又叹道:“只可惜——”
“还是不能送。”黄盖半晌隐忍着开口,“臣总是觉得——”
“这不能考虑儿女私情,要以大局为重啊,黄公,你怎么也糊涂了……”
“但是一旦要送……那也未免……”
“这事关系重大,可如何是好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虞翻突然道:“主公,还是不能送罢!”
“那北边下来大军,你将我江东河山置于何地?!”秦松颤颤地说:“不行——还是得送——不然——”
“不能送——”
“主公,要以社稷为重啊!”
“主公——”
两队人马几乎都要吵起来了,周瑜病还没有完全好,此时听了,只觉头一阵嗡嗡地痛。
“一个孩子,送去了,我们可以救出来——社稷为重啊——”
周瑜听得心里冒火,“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冲争吵的人们厉声道:“送什么?不能送!”
这一声底气极足,周瑜说完人都有些恍惚,却仍是强撑着走到了大殿中央。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回头看着他。
“中护军,”孙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祭天大典之后,天下人都在看着江东,”周瑜忍住头痛,却仍觉得身上冷汗直冒。“北边的这个动作,自然就是一种试探。不仅是北边,也是天下人对我们的试探——
“如果我们将质子送去,岂不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绍还年幼,此去凶多吉少。让一个孩子做我们这烽火乱世的牺牲品,不觉得可耻吗?!”
众人一惊,“可耻”二字振聋发聩。
“中护军何出此言?”程普面色不悦,“这质子可换得江东子民免遭涂炭,一人之于万民,孰轻孰重,中护军聪明绝顶,莫不是分辨不清?
“自古以来,质子便有了。这是一份责任,一种承担,逃走了莫不更为可笑?!”
周瑜听着程普的话,心中一点一点地凉了。他笑着望回去,眼神却凌厉之极:“程公这么说,是觉得我江东,这质子,是必须送了?”
所有人都望向程普。
程普一愣,看着众多人看过来的目光,咳了一声缓缓道:“可以这么说。”
周瑜提唇冷笑了一下,想起刚才程普那句“逃走了莫不更为可笑”,一字一顿道:“好一个‘可笑’。”
好一个可笑。
周瑜说罢,回过头问众人:“诸位以为呢?”
其他门碰上他的目光,连忙惊慌地低下头去不敢看他。“这个吧……还是得……?”“虽然——”“程公说的也有道理……”
各种声音和起来,但都很小。渐渐地没有人说话了,殿上又安静了下来。吕蒙青着一张脸,冷冷道:“不能送。”
但凭吕蒙现在的地位,这话却也是可有可无。
周瑜扫了一圈,然后自嘲地笑了一下。
“罢了子明。”他说的是吕蒙:“他们要质子,就给他们送去。”
“中护军?”吕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对他突然的态度转变惊愕不已。周瑜不以为意,只是笑道:“程公说得有理啊。公瑾受教了。”
自始至终,孙权一句话都没说。
周瑜病得似乎有些重了,脸上也有了些病态的红。“周泰!”他撑出声音大声道:“带循儿来!”
——周循,是周瑜不满一岁的幼子。
殿上先是一静,然后都惊呼了起来。虞翻痛呼道:“中护军,不可以!小公子还太——”
“带周循来!”周瑜打断他的话,冷笑道:“不是要质子么?那就给你质子!
“从今日起,周瑜过继先主公下,由先主公遗孀乔氏代为抚养。
“明日送往武昌,为吴侯质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中护军!”“请您三思啊!”纷纷劝阻。
“有什么值得‘三思’的?”周瑜自嘲地一笑:“诸位不是说的都很在理么?‘一人换万人’,‘免为天下笑’——我儿有这样的命运,也是他的福分!”
诸臣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中护军,”黄盖哑着嗓子问道:“何以至此。”
周瑜缓缓网回去,然后沉声道:“瑜,只不过想对得起自己当日的承诺。”
他的剑,还插在大殿的梁柱上。
殿上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到,再无一人敢多言一字。
除了一个人。
孙权。
刚才在群臣争论不休的时候,只有他没有说话,看着殿上的群臣你一言我一语,却不曾说过什么。
如今他抬起头来,和周瑜对视。
然后伸出了手。
“啪,啪,啪。”
他自顾自地鼓起了掌,一声一声,在死寂的大殿上孤独地回荡。
周瑜听了,只觉得脚底发凉。
每一次都是这样。和他对视,听他说话,都会莫名地、脚底发凉。
“中护军啊——中护军——,”那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有些叹惋,抻着长长的尾音道:“做得好啊——真是我江东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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