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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冈凛搭在帽檐上的手滑至脑后，习惯性的扯了扯帽带后突然道。

　　

　　七濑遥发出了一个音节：“不。”

　　他的眼睛仍是海蓝色的，可却像是黯淡了一样，蒙上些许灰影。

　　

　　松冈凛看了他许久，眸中怒意翻涌，只是最后不过是道：“那好啊，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你了。”

　　“我会拿到县大会的冠军，会拿到全国的冠军，会拿到奥林匹克的冠军！”

　　他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在说。

　　“而你，七濑遥，是遥去弹吉他吗？哈，既然这样，那干脆不要去参加游泳俱乐部，不要……”认识我啊。

　　松冈凛低低的笑了声，随后便转身向前走去。

　　“再见了，或者说再也不见了啊，七、濑、遥。”

　　

　　“……所以说，昨天那个人真的好奇怪啦。”

　　叶月渚下了结论，然后侧过头去看躺在草地上的七濑遥。对方正阖着眼睛，如同睡着一样。

　　“小遥小遥，那个人到底是谁嘛？”叶月追问，“还说什么游泳的事情，小遥以前很擅长游泳吗？”

　　话音将尽未尽时，渚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袖子。他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再去看遥，对方正抬起手。

　　一只蝴蝶停留在遥手指上。

　　

　　七濑遥撑着身子坐正，左右看了看，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不远处吃便当的女孩子身上。

　　叶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女孩的头发颜色与昨日那人一般无二。

　　“感觉好熟悉的样子……诶，遥？！”

　　七濑遥站起身，走向松冈江。

　　

　　“咳咳，遥前辈。”少女抬起头，笑容明媚到让遥有片刻恍惚。

　　何曾几时，凛也有这样的笑容。

　　可是在回忆起昨日见到的人，对方最后说出的话里是无法忽略的恶意。

　　但明明是你先说要放弃游泳的啊。

　　不知名的委屈让遥一整夜都无法安眠。他不断梦见小时候的凛，软软的小孩子挂在自己身上蹭啊蹭，最后指向天空，说：“我要参加奥林匹克！”

　　“——拿到奥林匹克的冠军！”

　　说到后面的话时，梦境的画面突然切换成昨天看到的样子。凛冷冷的看着自己，口中是毫不留情的一句：“……七、濑、遥。”

　　

　　“昨天，”少女同样站起来，在向自己的同伴道歉后便示意遥一起去无人的地方说话，“哥哥回家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七濑遥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

　　

　　“但我知道哥哥一直都很挂念遥前辈的。”少女的神情一点点变得坚定，自顾自的说下去：“哥哥在澳大利亚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每一次哥哥打电话或者写信回家的时候都只说些开心的事情。但如果设身处地的想想，哥哥应该很寂寞才对吧。”

　　她吐了吐舌头，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说法太过奇怪。

　　“我想了整整一晚上要怎么和遥前辈说这样的话。唔，哥哥大概也会想，离开了最好的朋友，一个人去异国他乡打拼，到底值不值得呢？不过哥哥直到今天都很喜欢游泳。”

　　“因为拿到奥林匹克冠军，是爸爸的愿望嘛。”

　　松冈江最后说：“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哥哥和遥前辈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高兴呢，我是说好久以前，哥哥从四年级时搬家过来后，就常常和我们说遥前辈。”

　　“……今早我有偷偷去哥哥房间哦。哥哥和遥前辈的合影，还是放在哥哥枕边的。”

　　

　　“枕边？”七濑遥有些犹疑。

　　江说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听进去了多少。不过扪心自问，好像真的……放松了很多。

　　

　　“哥哥的怪癖，遥前辈还记得吧。”松冈江笑了笑，“一离开自己的枕头就没法好好睡觉的样子。那张照片其实已经装帧过了，但遥前辈脸部的那一块，还是很模糊的样子。”

　　“我想，哥哥一定是常常……遥前辈？！”

　　

　　七濑遥“唔”了声。

　　

　　“晚上找个时间，和哥哥一起，说清楚好吗？”松冈江郑重的提出，“我不想让哥哥不开心下去了，遥前辈也一样吧。”

　　

　　七濑遥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点头。

　　

　　晚风将海水的气息一起卷起，再吹到岸边之人的身上。

　　两个少年面对面站在海边，足下是潮湿的沙滩。灯火好像消散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此时能看到的唯有星空与水，再有的，就是眼前的人。

　　

　　“是江？”松冈凛挑了挑唇，“果然，这么晚出来，还是在这种地方……居然连自己哥哥都敢骗啊。”

　　口中这么说着，他却始终在凝视七濑遥。

　　

　　最后，七濑遥侧过头，看向波涛汹涌的海面。他的皮肤上传来一阵阵异样的酥麻感，好像有什么在召唤自己一样。

　　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想跳下去吗？”松冈凛语带讽刺，“不过你这个时候，没有穿着泳裤吧？”

　　“不对，与其说‘现在没有穿泳裤’，不如是‘这几年都没有再穿过泳裤了’才对……这样的人，哪怕真的比赛，然后赢了你，也没有什么意思吧。”

　　最后的话，更像是松冈凛对自己说的。

　　

　　“是凛先说‘再也不游泳’的。”七濑遥第一次开了口。

　　他直视对方，道：“这样的凛，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哈……？”松冈凛欺身离他更近了些，右手抓住对方领口，“那如果我说，‘再也不和遥游泳’呢？”

　　

　　七濑遥的瞳孔蓦地一缩。

　　重力在一瞬间失衡了，有人强压着他，让他跌坐在海滩上，对方又俯身下来看着自己。

　　

　　“听清楚了，是永、远、不。”

 

 

 

☆、Chapter 16

 

　　海浪声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七濑遥的手撑在身子两侧稍后的地方，而凛半跪着将手压在他的肩上。

　　遥眼神飘忽了下，正好看到凛跪着的那只腿放在他两腿之间。

　　“……可是我已经决定了，”他轻声说，“我再也不游泳了。”

　　七濑将身上的人推开，自己站起来，再转身去看对方。海蓝色的眼睛像是染上夜晚的阴霾，连眸中映出的凛都如同扭曲了一样。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所以，我现在和将来所在的，都会是轻音部。”

　　

　　“轻音部。”松冈凛喉间发出沉沉的笑声。

　　他反身坐在沙滩上，抬手捂住眼睛，再说话时声音带了些沙哑：“比起那么有天分却放弃的你，我到底算什么啊。”

　　

　　“凛！”七濑遥眉尖一拧，“你到底是要……”

　　

　　凛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对他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我的理想是拿到奥林匹克的冠军。”

　　

　　路灯的光芒是橘色的，虽然不甚明亮，但依旧是温暖又朦胧。

　　七濑遥眼神专注，在他看来整个世界都不过是眼前之人的背景而已。

　　他说：“凛那时候再次告诉我，说自己的理想是拿到奥林匹克的冠军。”

　　“那现在呢，凛？”

　　

　　“现在？”松冈凛自过往的记忆里回过神，先是沉默良久，才道：“遥看不出来吗？”

　　

　　七濑眉尖一动。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说到理想的话，也不过是站在遥身边而已吧。”松冈凛的声音愈发轻了，说到最后时他甚至整个人都转过身去。

　　可遥仍能看到凛发红的耳尖。

　　“啊，好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大概是江撺掇着老爸给我打电话谈心，告诉我‘不要让我的理想束缚了你’。”

　　“……我是真的很喜欢游泳。遥也说过啊，在水里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但在那之前，我一直都觉得必须赢过遥，所以……遥？！”

　　

　　七濑遥从背后抱住凛，将头埋在对方颈窝里。

　　“凛，”他说，“喜欢……凛。”

　　

　　“在说什么啊。”松冈凛有种释然的感觉。一直压抑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凛实现了理想。”遥的声音因为动作的问题变得有些模糊，“剧本大概要改掉了。”

　　

　　“剧本？”

　　

　　“凛……没有看第十二集吗？”

　　“现在的十二集里，凛的理想是成为冠军。但到了最后，和教练和天天老师一样，失去了理想。”

　　

　　松冈凛看着眼前的沙砾，上面还有着破碎的贝壳。

　　“那你呢……遥，你的理想是什么？”

　　

　　Q市接下来的拍摄算不上顺利，但也许是心情改变了，松冈凛还是耐心的一路等待下去。

　　只是在看到第六集里遥对橘人工呼吸的情节时，凛还是觉得压抑。哪怕明知道银幕中许多事情都不是演员自己能决定的，但作为恋人，看到遥去吻别人……

　　不不不，其实并没有碰到啊。

　　这么想着，凛总算舒服了一点。

　　他记起之前遥曾问自己有没有想过要出柜的问题，又变得有些怅然。

　　导演很快决定了PASS，而在渡过最麻烦的海面拍摄后，其余场景都变得相对轻松起来。

　　等到准备自Q市离去的日子，《Free》第一集已经播出了三天。叶月渚一边刷微博一边碎碎念：“好多人都站了凛遥的样子……嗯嗯，还有真琴也很受欢迎呢。”

　　

　　回到京阿尼本部所在的城市后，五人却并没有立刻投入拍摄。经纪人将行程表摆在Free众眼前，上面清晰的写出“上通告”和……

　　“短剧拍摄？！”

　　叶月渚转头看向经纪人：“可以选参加哪个吗QAQ？”

　　经纪人捂脸：“不要把颜文字摆在脸上啊……松冈不用参加短剧，全部上通告！”

　　“真是……不过在那之前，倒是可以先休息一天了。”渚的手指从“通告”二字处往上划，再停留在“休息”上。他笑弯了眼，拿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龙崎，道：“小怜小怜！咱们去把抹茶接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