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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不想吃？你戚大哥是心里烦着呢！怕是还在想见到息红泪该怎么办吧？”顾惜朝冷冷一笑。

　　戚少商见顾惜朝又提到昨晚，心中感叹，怎么一百多年不见顾惜朝变得越来越别扭？顾惜朝内心极其骄傲，即便打碎牙也必定和血往肚里吞。自己想保护他的心思只会让他觉得痛恨和厌恶。想到这，戚少商心中一酸，不想和他冷战下去了，于是只得无奈地一笑。

　　“小狼，我当日见你，以为你是不会离开青田的。”戚少商说。

　　当日他在流华的坟墓前的眼神，戚少商是不会不懂的。“经过昨晚，虽然是一场幻梦，我才明白什么叫心如死灰生无可恋……”说完戚少商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顾惜朝原本见戚少商对自己的讽刺之言无半点反应，心中的怒火更是腾起了三分。此时听到戚少商这一声落寞的感叹，嘴里有些发苦。

　　“呵，我也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你和顾惜朝的。”小狼端起碗喝了一小口，看了一眼顾惜朝。

　　现在的戚少商和顾惜朝跟一百多年的他们相比，都有些不一样了。如今的戚少商少了年少的意气风发，多的是沉稳；而如今的顾惜朝少了几分当年的戾气，多的是淡然。

　　这世上的任何生命，只要经历一番生死离别，总会变得超脱和淡漠一些。

　　“只是最近听到传闻……”说到这里小狼又瞥了一眼吃得正欢的微风，“我没想到你没有杀了顾惜朝报仇，反而跟他养起孩子来！”小狼的嘴角弯起嘲讽戏弄的弧度。

　　戚少商的脸上蓦然一红，他偷偷看一眼顾惜朝，只见顾惜朝正襟危坐，脸色平静，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这个传闻可是生命之泉？”戚少商问。

　　小狼放下酒碗，点点头。

　　“呵呵，生命之泉？起死回生？哼，有点脑子的人也会察觉到不对，如果真有生命之泉的东西，只怕不是赶紧藏着掖着，谁会弄得人尽皆知？只可惜，世上总有痴心妄想的人！即便我根本不相信，可也忍不来看一看。因为我也是痴心妄想的人吧……”小狼似是自嘲一般地摇摇头。

　　顾惜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小狼，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起：“哼，如果连一点痴心一点妄想都没有，或者还有什么意思！”

　　戚少商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惜朝，又喝下一大碗酒。抄起桌上的酒坛，发现已经见了底。

　　小狼倒像认同顾惜朝的话一般，点点头。

　　“你来永安多久了？”戚少商问。

　　“已经一个星期了。”

　　顾惜朝想了想说：“一个星期？关于生命之泉，有没有什么发现？”

　　小狼鼻孔里哼了一声，凤眼微眯：“顾惜朝，我欠你的可是已经还了，如今你我可是两不相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顾惜朝冷冷一笑：“两不相欠？小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戚少商去绿竹林的目的。”

　　小狼又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戚少商，没有说话。

　　当日，他骤然见到戚少商，心中恨极。指点他去绿竹林找顾惜朝，自然有让戚少商杀了顾惜朝好让他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的心思。只是，戚少商不但没有杀顾惜朝，如今看两人反而有天长地久的打算。这是情理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小狼望着两人，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羡慕。为什么他们两个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却可以好好在一起喝酒，而他和流华明明两情相悦却要天人永隔？

　　命运，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公平？

　　小狼叹了一口气说：“永安妖界齐聚，如今分成了两派，各自争斗不休。不过，我总觉得还有一个神秘人物。”小狼说到这里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这个神秘人物倒像是散播生命之泉传闻的人。”

　　顾惜朝哼了一声：“这个谁猜不到？”

　　小狼满脸不屑：“既然顾公子不满意，说点让戚大侠满意的吧！戚大侠不是想查出伤人的妖怪么？极有可能是昨晚那只狐狸哦！”

　　戚少商眉头一皱：“那小狐狸修为不弱，身上灵气还算纯净。你确定是她做的？可知道她的来历？”

　　“当日我来到永安，那小狐狸明显是想对凡人动手，只不过碍于我在场一直不敢下手罢了。”小狼嘿嘿一笑，“她第一次动手就被我搅了局势，说不定此刻忌恨我呢！”

　　“你知道她是第一次动手，定然也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吧？”顾惜朝撇撇嘴。

　　“顾公子还真是聪明！”他跟着那主仆三人进了永安城中之后才知道永安频频又妖物作祟。原本他是不想管这件事情的，只是想到他既然用了“流华”这个名字，就是流华了。流华一副侠义心肠心地善良，碰到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要插手的。

　　跟着一起的狐妖修为与自己相当，所以一路上也没敢动手。这一点反而给了他一点线索，让他把精力锁定在狐妖身上。他花了几天时间终于查到那群狐狸的窝所在之地，昨晚是要到狐狸窝中去打个照面的，没想到碰上了戚少商。

　　“那狐狸窝就在月亮山上，只怕有七八只，昨晚的只是其中一只。戚大侠可有把握？”小狼说。

　　“我这人做事一向恩怨分明。我只收了那只伤人的，其他我自不管。”戚少商说。

　　微风吃饱了，擦擦嘴蹭到顾惜朝身边眨着眼睛说：“哥哥，你昨天让我看的字我都记住了。” 

　　一早上没有露出笑容的顾惜朝，看到可爱的微风露出微微一笑。

　　小狼昨晚并没有仔细瞅这个小东西，此时见他活泼可爱，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微风说：“呵呵，原来是一只小芒狸。倒是我们狼族的美食！到我跟前来，让我看看！”

　　微风其实一早就发现了小狼。狼以芒狸为食，更别说微风胆子小了，所以一早上他都不敢靠近小狼，免得被小狼注意。此时小狼一叫，他原本好心情瞬间无影无踪，直缩在顾惜朝身边不敢前去。

　　小狼一眼觉得好笑，又朝微风勾勾手指。

　　微风越发胆小，把脸藏在顾惜朝身后。

　　顾惜朝知道小狼的脾气，以前最喜欢欺负弱小寻开心，如今也只是跟微风开开玩笑而笑。何况，他实在见不得微风胆小如鼠，早就有让他去历练一番长长胆子的打算，否则总是这样好吃胆怯，被人知道是顾惜朝和戚少商带出来岂不要笑死！于是他朝微风挑挑眉，示意让它过去。

　　微风哼唧半天，百般磨蹭，就是不愿意。

　　戚少商心中过不去了：“干嘛折腾他，他还小，胆子小是应该的。”

　　顾惜朝冷哼一声，意思是：戚少商你少管！微风如今变成一个吃货，还不是惯的！

　　小狼倒是吃吃好笑：“这就是玉面修罗教出的小绵羊？哈哈……你在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何况就你那么一点肉，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顾惜朝闻言，脸上罩上一层寒霜。

　　微风见顾惜朝脸色如冰，知道他快生气了。只好硬着头皮怯怯地走到小狼的眼前，手脚没地方放。

　　小狼拉着微风的手，邪魅地一笑：“果然还小呢，只有一百多年！”

　　小狼又摸摸微风柔软的头发，微风感觉有毒蛇在自己的身上爬一样，使劲缩着脖子。

　　戚少商见小狼无故折腾微风，心中实在不忍。刚准备制止，只见微风实在受不了小狼的压力，就地一滚恢复了原形，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爬到自己的身边来。

　　戚少商大惊，仓皇四顾。幸亏此时不是吃饭的点，也只有他们几个人。掌柜低头算账，微风身量不高又在角落，无人看见。否则，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好了，不要再闹了，看把微风吓成什么样子！”戚少商隐隐不快。

　　小狼哼了一声，正要答话，就听一个声音大喊“流华兄，我们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似是而非

 

　　进来的人一身蓝色的衣衫，“啪”地合上手中的扇子，欢快地跑到流华身边，也不管旁边还坐着一个戚少商。 

　　这人见人一副我跟你很熟的样子，不用介绍就知道是乐天了。

　　初十那天晚上，他跟流华初识，就觉得相谈甚欢。流华一路给他讲了许多奇闻异事，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过，觉得十分有趣。他没想到，流华看起来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见过的东西却比自己多那么多，心中十分佩服，就自顾自地称呼他为“流华兄”了。几人将小雪送到城北的宅子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询问流华的住处，流华就匆匆告辞了。在永安的这些天，他在帮着张叔收购药材的同时，也试着去打听流华兄的住处，可是一无所获，心中正觉得十分遗憾，错失了一个好朋友。

　　今天是乐天在永安的最后一天，他跟张叔和报书约定一早去城北小雪家跟她告别的。谁知他兴冲冲地赶过去，到了那里门上一把大锁，还锈迹斑斑。整个宅子一个人也没有，倒像个空宅一般。他越发不快，怏怏地回来。刚踏进客栈的门，就看到身着白衣的流华坐在大堂里面，真是喜出望外！他顾不得和流华第二次见面，就立即跑到人家前面把人家的肩膀一搂，想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狼眉毛微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身子。

　　后面跟着进来的张叔和报书见自家少爷又鲁莽了，无奈地对他和戚少商抱歉地一笑。

　　乐天不以为意，在小狼肩上锤了两下：“流华兄，这几天我还找你来着！没想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这句成语用在这里有些不伦不类，戚少商有点好笑。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相信只要自己热情，跟任何人都可以做朋友。

　　顾惜朝撇撇嘴，脸上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乐天看到戚少商也在旁边，又惊讶起来：“原来大侠和流华兄是朋友啊！”

　　小狼哼了一声：“朋友算不上，只是认识而已。”

　　乐天不高兴地在戚少商肩上拍了一下：“大侠一点都不够意思，我昨天都要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竟然不理我！”

　　戚少商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在下戚少商。”

　　“小二，把你们这最好的酒上上来，我邀请流华兄和戚大侠喝酒。”乐天招招手朝小二吆喝一声，张叔和报书来不及阻止自己家少爷，只好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

　　戚少商还没说话，小狼皱皱眉说：“不用了，我被他拉着已经喝了一早上的酒了。”

　　“少爷，你不会喝酒，就请戚大侠和流华公子喝茶吧。”张叔闻言说。

　　“原来这样啊，我还以为江湖上的大侠都是喜欢大口喝酒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喝酒，上茶好不好？”乐天嘻嘻一笑。“流华兄，你喜欢喝什么茶？”

　　小狼本不愿意跟此人纠缠下去，只是乐天的话总让他没法拒绝。

　　“碧螺春。”

　　“我跟流华兄一样，我最喜欢的也是碧螺春。戚大侠呢？”乐天嘻嘻一笑。

　　戚大侠看看顾惜朝。顾惜朝也不会喝酒，他还记得旗亭酒肆那一夜，他只喝了两杯就已满脸绯红的景色。像顾惜朝这样的人，还真是茶合适他呢！可是他偏偏喜欢烈酒。

　　顾惜朝却不看戚少商，只是望着窗外。

　　戚少商笑笑：“我也喝碧螺春。”

　　滚烫的茶水端上，碧螺春的清香惹人沉醉。

　　好久没有闻到这样的茶香了，自他不在之后。因为他喜欢和碧螺春，自己竟然也将这茶当成了自己的喜欢。小狼端起茶盏，心中思绪万千。

　　百年弹指过，我容颜依旧，你魂在何方？

　　戚少商看到小狼眼底升起的一丝黯然，如有所悟。

　　“小兄弟是哪里人氏？”戚少商问。

　　“在下来自连云祁阴，这次帮父亲收购药材。”乐天回答说。

　　提到这个地名，戚少商心下一痛，仿佛入口滚烫的茶水一直烫到了心里。一百五十年前，大漠黄沙，旗亭酒肆，月夜青衫相识相知，仿佛又来到了自己的眼前。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