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解雨臣骂了一句,王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放在口袋里的车钥匙就已经到了他手上,“车停哪儿了?”
“啊?”
“我问你车停哪儿了。”解雨臣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语气,“回去的车我开,快点,告诉我车停在哪儿。”
王萌觉得这大概是他一生都会铭记的一天。
本来心情很好却被当头浇了冰水不说,还被吓得云里雾里,最后又坐上了仿佛处于暴怒状态下的解雨臣开的车。
一路上连闯红灯,各种超车变道,虽然吴邪有钱之后换了辆好车,可也不是为了给解雨臣在城市交通干道上开上一百二十码用的呀。
“花,花儿爷……这车登在老板名下,您这么开老板驾照……”
王萌一手紧紧拽着身上的安全带,另一只手死死地扒着车窗,简直快要哭出来,却还是不得不提醒开车的人注意在天上看着大家的交通法和红灯,最好有空也关注一下老板可怜不够扣的十二分。
解雨臣完全不理他,被他说的烦了猛地偏过头。
“再不快点你老板户口说不好都得吊销,驾照算个屁!”
王萌被他这一偏头吓得魂飞魄散。
“我不说了我闭嘴,您看路,看路……”
一路惊心动魄,王萌花了快两个小时才从店里开到的机场,解雨臣靠着一路超速闯红灯吓退路边各种车和碰瓷的,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就回到了小店里。
然而再快都没有什么用,回去的时候,店门锁着,王萌拿钥匙开了门,吴邪并不在里面。
解雨臣环顾了一圈店里的环境,最后视线在那尊佛像前定住了。
王萌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时间也觉得那尊佛像哪里不对,好歹也算是摆在自家店里耳濡目染了这么久,过了一小会儿就反应了过来。
那儿少了个造型很诡异,但却和这诡异的佛像相得益彰,不注意都很难看出来的方形印,因为一直放在那里的缘故,如今少了它反而显得很突兀。
老板没拿金没拿银连换洗衣服都没拿,拿走了一方印?
王萌正有点发愣呢,冷不防耳边响起了解雨臣的声音。
“王萌。”
“哎?”他一边答应着,一边冷不防地被手机丢一脸,超薄智能机在手里颠了好几下,还没拿稳解雨臣的指令就下来了。
“你去联系黑瞎子,让他带上我家几个靠得住的伙计去长白山汇合。”
王萌脑袋一时当机,嘴快没拦住,多问了一句。
“那我家的呢……?”
解雨臣回过头来,冷冷地盯着他。
“吴邪不在,你就该替他当起这个家,学学当年三爷失踪的时候潘子都怎么做的,不要让我教你。”
王萌简直欲哭无泪。
三爷失踪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古董店的小伙计,每天吃喝睡,这事儿他的确略有耳闻,不过也只是“老板的叔叔失踪了,老板跟人去找了”罢了。至于潘子,他见都没见过,老板又不是个絮叨的人,从不在他面前提起,更别说告诉他三爷失踪后潘子怎么做的了。
不过他也知道为了自家老板失踪连解家最死忠的伙计都用上了,自己那话问得着实脑残,于是也不敢跟解雨臣顶嘴,静静拿着手机去一边联系黑眼镜和自家伙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四章
去长白山这事儿,王萌肯定是得跟着的。
虽说两家的关系都开始动作了,但吴邪失踪这事儿不能太过声张,这行当里就是这样,除了特别死忠的一批之外,大多伙计都是为了个“利”字聚在一起的。今儿跟着你尊称你一声吴小佛爷,一旦确定失踪,马上就倒戈把消息卖给别家甚至帮着仇家对付吴家的人绝不会少,所以这事儿虽大却也只能憋着,最后在长白山下汇合的人就只有黑眼镜和几个沉默着不说话,相互之间都有些戒备的两家伙计。
不过对王萌来说——不,或许是对这所有人来说,长白山等着他们的都是个意外之喜。
往年长白山就算要下雪也得等到八月底了,而今年长白山竟然刚入七月就飘起了一场大雪,全村的向导口径一致拒绝进山,外面的科学治国仿佛在这个边陲村庄里不存在一样,大家都觉得这反常天象下山中必有异相。现在人都不缺钱了,砸多少钱都没人肯冒险进山。
于是被迫在村中休整,一行人刚歇下没半天,王萌眼尖,就瞧见了风尘仆仆刚刚赶到的吴邪。
然而吴邪对他们会出现在此地并不意外的样子,反而对伸手拦住他去路的解雨臣笑了一下。
“小花。”
脸上的表情仿佛出门远足的时候偶遇好友一般,看得解雨臣气不打一处来。
“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扔一句抱歉给我就想一个人上长白山?你有没有点常识?”
“我不是第一次一个人上山,我知道怎么走。”吴邪摇摇头,“我说过,这条路我死都不会忘,你们这么多人反而碍事。”
解雨臣被气得一瞬间竟没想出词儿来回他,还是黑眼镜在旁边插了句嘴。
“小三爷,你现在可不是小古董店老板,你得养着你手下那么一大帮子伙计呢,干我们这行在外面看都得算是误入歧途,你总不能把人带进歧途又丢下不管吧。”
然而吴邪却也不是十年前那个脸皮薄得谁说话都虚心听讲的小老板了,听到这话脸上笑容纹丝不动。
“这话可不像你说的话啊。”吴邪顿了顿,“我的网已经织完,我在这行里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那些伙计会有人自立门户,我走之前都交代好了,有我没我都没有分别。”
“诶?”听到这里的王萌惊了一下,“可老板你的手机一直在我这儿啊?”
吴邪噗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忘了这个社会有种叫做网络的东西了还是忘记了你老板我好歹也是有□□的人嗯?”他正了正脸色,把笑意掩了掩,“不过抱歉,我瞒了你。王萌,你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希望至少你能全身而退,所以回去吧,替我照顾好店里就够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吴邪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剩下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那是我的责任,你们拦也好,不拦也好,我都会去做,如果你们不拦我,我会很感激你们。”
解雨臣上前两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那是张家人的责任,不是你的!”
“可,带他回家,是我的责任呀。”吴邪静静地笑了一下,“我答应过他要来,所以我就来了,那时候他是一个人上的山,我也应该一个人去……小花你看,下雪了。”
“啊?”解雨臣被他最后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说的完全摸不着头脑,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
果然又飘起了小雪。
“下雪了……这些年长白山下了多少的雪,他一个人听了多少风雪声,我都不知道。我一直在想,他现在在做什么,他有没有东西吃,有没有水喝……他那个人或许一个人呆上一百年也不会寂寞,大概根本就没考虑过被留下来的人的感情,可我不一样。潘子死了,胖子在巴乃终老再不见人,他去追寻终极,就只有我一个人留下来,十年……”他摇了摇头不再絮叨,转头盯着不远处那座积着万年冰雪的山看了许久,这才长叹一口气。
“小花,十年了。”
解雨臣看了他半天,原本觉得挺生气的,结果气着气着反而笑了起来。
“话说到这份上,不就是想让我知道你吴小佛爷心意已定不要废话了么。”
“不愧是你。”吴邪点点头,“是啊,我心意已定,不会听劝告不上山,也不会让你们跟我一起上山……如果一定要说我想让你们做点什么的话……对了。”他沉吟了一下,忽然就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小花,你给我唱首歌吧,唱那个,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
“去你的,滚滚滚滚滚!”解雨臣一脚踹过去,被吴邪敏捷躲开。顺利躲开了青梅竹马的好友一波袭击,还顺便跳出老远的吴邪得意地笑了起来,仿佛当初十年前那个雅号天真无邪的小三爷。
“我先走啦。”他站在不远处冲着大家挥了挥手,“小花,王萌,我不在的时候,杭州的店拜托你们啦,小花你经验足些,帮我多照看照看王萌,别让他莽撞……我在这儿先谢过了。”
解雨臣仍旧不解气,看了看自己手中——手机,哦这个要钱的,扔去砸那混蛋浪费了,于是将手机递给身边的伙计,弯下腰团起一个雪球,瞄准吴邪后脑勺比划了半天——最后却有些意兴阑珊地呸了一声,砸中了那个已经走出去很远的人的后背。
可吴邪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背过手随意地掸了掸身后的雪,然后唱起歌来。
——小三爷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别回头。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撒那□□球呀,
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红红的高粱酒嘿!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在这雪天长白山突然唱起红高粱来,此情此景怎么着也配不上,解雨臣觉着怎么说也得来个什么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才算得上应景送别,不过想了想吴邪从小听戏都会睡着,根本不是个风雅的人,也就简单鄙视一下这人都快四十了居然还不要脸地还管自己叫小三爷,而且还更不要脸地把自己编进歌里唱之后原谅了他。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那个穿着冲锋衣,背着简单的包的身影就淹没在了长白风雪的那一头。
不原谅他还能怎么的?
“傻逼吴邪。”解雨臣抬头看了看天,而后像是嫌弃阳光刺眼一样,伸手遮住了眼睛,“去你大爷。”
然而大雪天,有个毛线太阳。
原本在一旁和伙计们闭嘴傻愣地看了很久的王萌,却是第一个回过味来的人。
他顾不得其他,几步上前,从身后一把抓住了解雨臣的手臂。
“花儿爷,我老板他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解雨臣心里不痛快,冷哼一声,狠狠甩开了王萌的手。
解家当家功夫有多深根本没什么好说,这一甩,从来也没锻炼过的王萌一个踉跄,要不是身后有离得近的伙计厚道扶了他一把,差点就要栽进雪地里。
站稳之后的王萌立刻回身招呼。
“吴家的伙计都收拾东西跟我追,不能让老板一个人去!”
顿时一阵悉悉索索的收拾东西的声音。
站在这里的都是些死忠,都是些可以不问就里不论对错,不管去的地方有没有货都能一声令下追着走,甚至以命相博的人,刚刚吴邪和解雨臣的对话这里所有人都听得明白,虽然不知道他确切想去干什么,但听花儿爷那语气,肯定是九死不生的事儿。眼下虽然没几个人,但多一个人就多一条命,就算堆尸体也能把吴邪活着送出来。
解家人就静静地看着他们沉默地回放装备的房间,然后又一个一个地出来。起初还有些伙计试探性地看向解雨臣——毕竟刚刚吴邪才拜托过他,眼下王萌做这些,于情于理也该拦一拦。
可解雨臣没动,只有黑眼镜抱臂在旁似笑非笑地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