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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叶修右手摸着下巴，似乎仔细在思考这个问题。刘皓禁不住腹诽，这有什么好想的，饭都已经凉了！结果就听叶修道：“这个点，就算有饭也凉了吧？”

　　脑中的话跟耳朵里的话重合的刘皓禁不住被噎了一下。弄到这么迟虽然是程序出问题，但是第一次确实是他不专心失误，只不过恰巧撞到了这个程序漏洞。他微微吞咽了一口，有那么一点点理亏，刚想说话，一抬头就撞见叶修眯缝着的意味不明的双眼，给吓了一大跳。

　　“我说副队，有没有失误，你自己心里清楚啊。”

　　刘皓就像被鼓槌子重重从背后揍了一下的鼓：猝不及防，但是声音是蒙的。

　　不过经过叶修刚才那一下缓和气氛，他莫名地倒是不怕了，只默默地小声嘀咕一句：“人有三急嘛。”

　　“嗯？你给我急一个看看去？”

　　什么？

　　等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刘皓“腾”的一下红了脸。

　　虽然只是一瞬间就压回去了，但是能让刘皓这么失控可见这说法是多么丢人。

　　气氛一时间极其微妙。叶修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呵呵一笑：“这样吧，看在你为增加老关的工作量作出贡献的份上，哥请你搓一顿。”

　　啊？

　　刘皓瞪大了眼。

　　注：三急为：急着如厕，急着娶老婆，急着看老婆把儿子生出来

　　直到在小餐馆里落座的时候，刘皓还不能确定发生了什么。

　　小小的川菜馆只有一间普通的居室那么大，整个一楼就六张桌子。尽管如此生意倒是挺兴隆。叶修十分熟练地拿起菜谱点了菜，显然经常来这家店光顾。老板也认识他，直接笑着打招呼就走过来：“小叶啊，最近挺忙？都没怎么见你和小橙来。”

　　“忙啊。”叶修笑：“比赛么，总是一直进行。”

　　这个老板居然知道他打比赛？刘皓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心地望了望，等老板走了连忙偷偷拿筷子戳了下叶修。手立刻被拍了一下：“干嘛呢，没大没小。”

　　“不是......!”刘皓是负责一切外事的副队，这哪能不急？他揉了揉手有些不满地皱眉，小声说道：“你的身份可是秘密，你难不成急着暴露吗？！”

　　“嗯？你们不是一直想让我赶紧地暴露吗？”

　　他这句话是直接把刘皓跟崔立陶轩他们打成一派了。刘皓被噎了一下，莫名地有些不乐意。叶修看他皱眉，知道刚刚无心之言有点不过大脑，于是又用筷子敲了他一下：“别在那儿东张西望，吃你的。老板跟我认识都十年了。”

　　“鬼才信你。”

　　刘皓一副你的话不可信的表情。嗨，叶修还真觉得奇了。这家伙早上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试探模样，下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不过放松下来总比紧张好，尤其的是——

　　他不再在叶修面前刻意伪装。

　　这是个极其令人惊喜的现象。刘皓一直用一张难看的假面具对着世界，以至于他永远都是不合作，也永远都是一副小人模样。其实他一看就是个脾气很大的人，却天天把自己挤压着，于是气只好被自己吞回去，然后心眼越压越小，最后几乎缩成了针。这样突然一下子放松，虽然是叶修没预料到的，但简直堪称惊喜了。

　　叶修叼起一根烟，一脸促狭地盯着他。

　　刘皓被盯得浑身发毛。他外强中干地干咳一声，压低的声音故作正经道：“那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商业价值嘛，商业价值！荣耀第一人叶秋的曝光怎么能是随随便便？！那一定得是在一场风光大胜之后的发布会上突然露面，然后在全国记者面前一下子扔出重磅炸弹！而且是要提前做准备的！”他说完还用嫌弃地眼神瞟了一眼，虽然在目光撞到叶修的时候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跟一个魔王与暴君说话，然后立刻缩了回去。

　　叶修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回去的路上，叶修似乎想到什么，突然道：“对了，今年过年挺早的，明天跟队员们说，把过年不回家的名单先报上来，让小王记着啊。”王泽已经开始在队内负责各种小事。他性子好说话，所以这些事办起来倒也不心急。

　　刘皓应了声，也没说话。从喧闹的小酒馆出来，那时暂时被遗忘的双方身份又重新浮上了水面。这个人是嘉世的队长，是他的顶头上司，甚至是可以随时将他握于鼓掌之间的人。他有些害怕，但不知怎么的，又莫名有些安心。

　　因为这样一个人，至少不是陶轩那种小人吗？

　　嗯。

　　“对了，你应该是北方人吧？怎么经常去川菜馆？”

　　“嗯？”

　　叶修叼着烟，没回头，随便答了句。

　　“以前有个朋友喜欢。”

　　今天是甜甜甜！

　　

 

　　☆、22

 

　　

　　薄薄的雪蒙了一层，在屋顶上，在头发上。

　　苏沐橙笑着和叶修不知在说些什么。外面下着雪，不过北方来的叶修显然没有打伞的习惯，雪花在他毛茸茸的羽绒服边里铺上一层淡淡的白妆。尽管融化得快，但新的柔软的雪花更快地扑上来。很快就将他整个人妆点成了圣诞老爷爷。

　　圣诞节很早就过了。此时正是春节，瑞雪兆丰年，大年初五这天还是假期，不过俱乐部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年里刘皓在家没什么好呆的，一直总是早早回来——事实上对他而言回家的意义就在于吃饭睡觉应付亲戚。而且，今年后面的比赛尤其重要：上半赛程虽然发挥不稳定，但也勉强维持住了前十。八、九、十、十一的四支队伍咬得很紧，一不留神可能就会掉到后面，所以竞争极为激烈。刘皓在初二拜访完所有亲戚后果断选择了卷铺盖回嘉世，在嘉世过起了虽不热闹却随性的假期。

　　初三的早晨，俱乐部里只剩下一些外地的工作人员，以及苏沐橙和叶修。

　　苏沐橙一大早就大包袱小行李地出现在嘉世不起眼的小门口了。看她的样子大概是要去拜访楚云秀之类的朋友，叶修出门送他。嘉世过年虽然有补贴，但是食堂也没有让留守的诸位饿死的打算。食堂后边有个私人餐厅，是大师傅们给大家开小灶的时候用的。嘉世内部安全有保障，这会儿就不锁门。备用钥匙常年属于公事私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副队刘皓，冰箱里存着卤味腊肉半熟制品还有各类食材。一群大男人使用食材的概率是很低的——于是乎肉类被早早瓜分，冰箱里绿菜和蘑菇各占半壁江山。

　　——结果这天一大清早，窝在被子里的副队就被有节奏的敲门声闹醒了。

　　“谁啊？”

　　刘皓睡眼惺忪，一脸郁卒。他正满肚子怨念想要发脾气，冷不丁听到一个慢悠悠的声音，顿时整个人一个激灵，完全醒了。

　　“那个刘皓啊，真不好意思。昨天不知道是哪个人民卫士，离开餐厅的时候把门锁了。这要不是你回来，我们就该饿死在嘉世了。”

　　叶、叶秋？

　　刘皓听到叶修的声音，先是吓了一大跳。最近他表现的不错，别说挨打连挨训都不多，叶修虽然看起来还是以前那副漫不经心半死不活的模样，但是也能跟他开开玩笑。可这一大早的，突然来敲门，难不成是他犯了什么事儿？刘皓正一脸忐忑瞎琢么着，半天才听到敲门声又传了过来：“副队？你醒了没？”

　　“啊、啊？”

　　刘皓一脸呆然。

　　“我说门被愣头青锁了，沐橙要出门，副队你给开个门呗。吵醒了算我的啊，会赔你的。”

　　这睡觉要怎么赔我！

　　刘皓一脸不满地下了床。感情这事求他办事来了？那还用这种态度，是不是在求人啊！他肚子里吐槽动作可不敢含糊，蹭蹭蹭跑到门跟前打开，一股冷风灌进来顿时让他打了个哆嗦。

　　“门、关门！”

　　叶修扫了眼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就出来的副队，呵呵一笑：“动作挺麻利。”他手臂反扣从背后抵住关上门，干脆靠在门上悠闲地看着刘皓。刘皓心里一发毛，外强中干地干咳了几句，一本正经道：“那个，队长，你.....等会儿？坐？”

　　叶修毫不客气就坐了。他把外套解开搭在椅背上，摆弄起刘皓桌上的ipad。这半年他几乎就是这屋子的常客，摆设环境早已熟悉得成了习惯。刘皓倒也不觉得突兀，只是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他几下。屋里的空调打得不低，但毕竟不是暖气，空气里的干闷让人难以忽视，温度也达不到多高。他哆哆嗦嗦窜回被窝捂了好一小会儿才又不情不愿地跳出来，一边嘟囔着一边麻利地穿衣服。

　　刘皓动作倒是不慢。三两下找到钥匙筐一顺儿下去就摸着了。叶修道了声谢就跑了，动作倒挺快。

　　嘛，苏沐橙嘛，能不快么。

　　刘皓想。

　　刘皓再见到苏沐橙的时候，就是初五了。

　　玩了两天的苏沐橙脸被冻得通红，但是却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两天没出门的宅男叶修为了荣耀第一美人终于降尊纡贵下了楼，把大小姐从机场接了回来。到嘉世的时候，已经是满身雪了。刘皓屋里警告似的防盗窗已经早就被叶修派人拆了——其实就是吓唬他，根本没钉死。透过厚厚的玻璃，刘皓也能看见叶修的笑脸。

　　真好啊，他想。

　　能有一个人陪，真好啊。

　　新赛程来得很快。随着比赛的进行，第八位的争夺也越来越激烈。上周的厮杀过后，嘉世排名第九，与第八的越云战队只差2分。越云作为弱队却能杀到这个地步，可谓锐不可当。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他们那个出道时还没过17岁生日的狂战士新人孙翔。陶轩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他想要孙翔这个人。刘皓一边假意讨好陶轩，一边捉摸着叶修的心思。周六已经从清算日成了讨论战术的日子。除了战术，现在他们也会开始谈谈陶轩，谈谈嘉世的发展——尽管大部分时候刘皓都是谨慎再谨慎不敢多说，生怕说出来什么又被叶修骂他小人心思。

　　叶修面前的刘皓已经成了一个小心翼翼乖顺的副队，但是两个人其实也都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习惯是很可怕的。刘皓虽然也想好好努把力进一回季后赛，但他得意忘形的几率未免有点太高。每回稍微不注意，就总要出点差错。再加上叶修也放松了控制，他只要忘性一大就会把叶修的话抛在脑后，跟贺铭他们在一起厮混，捉摸着今天去哪儿庆祝明天去哪儿玩。然后在叶修一生带有警告意味的讽笑中猛然回神，又在新一轮的放松中老病重犯。

　　叶修对此不是没考虑过。他也有那么点愁。刘皓这个样子，他心里可能是真心想改，奈何就是控制不住。叶修也不能总依靠暴力解决问题，毕竟身上带伤影响比赛而且也不是对待小鬼了。唯一的途径就是加练。练习的总量增多浑身都没力气了刘皓也就没力气去整那些歪胡子。但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叶修心里正琢磨着再跟王大夫对个话。

　　其实刘皓也没犯过什么大错。从前他在训练室里搞七搞八多半是针对叶修和排除异己，还有就是听命于崔立陶轩。现在叶修成了他后面管事的，听命也没什么，排除异己叶修说的清楚，只要你能干好就不会亏待你。所以他也没什么好折腾的。他就是忍不住的时候总要挑点小事儿：例如看这两个闹起来了就要去劝劝架树立副队形象，贺铭跟他说技术部哪个对他有意见了他就去旁敲侧击打听打听。虽然都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一是对比赛无益，二是行为不当。叶修只能他出一个错指一个，偶尔抽两下警告警告。奈何刘皓这二十年混迹于小江湖积累的坏毛病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一个改居然还没个尽头。

　　这天刘皓又模拟赛不专心了——原因是之前贺铭跟他说起训练营的邱非。

　　邱非这个名字，他之前大概也听过几次，但是没往心里去。结果今天贺铭一说，他才知道，原来这小鬼居然就是那个被叶修看中的一叶之秋继承人！他这阵子稀里糊涂，居然把这茬都忘了！据说叶修十月份他们刚进的时候经常去观察新人，然后指点了他不少。后来他不常去了。结果这阵子，他开始更频繁地去训练营，有时候一个礼拜就去一次。也不干别的，就是打指导赛，而且几乎都是陪邱非打，那个架势拉的就是一副“这是我看中的人”的模样。训练营事项为了防止不公平选拔期间本来是对外保密的，贺铭也不知道从那个新人那儿偷偷打听到。这个月末大概是最后一次筛选，留下来的就可以开始接受为期两年的正是培训。叶修大概也是不确定这小鬼能不能让他满意——又或许是已经完全看中了他就直接开始传播技能了，总之是专门去找他。看那样子，已经是心里有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