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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皓打开了饭盒，里面是一晚热腾腾的鸡汤面。特别的是，一眼看过去见不到面条断裂的地方。

　　“嗡”的一声，脑袋里有什么弦断了。

　　突然，刘皓就像头被门砸了一样“啪”地掰开一次性筷子拼命搅和，结果出了在下面看到两块鸡肉三块香菇之外没有一个地方是断开的。

　　这是一条长长的面。

　　刘皓的眼眶“噔”的就红了。

　　

 

　　☆、24

 

　　这一天是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古人诚不欺我。每年这时候，都是一副阴雨连连的样子，啊！”

　　在文艺青年和二叉青年间游走不定的嘉世现役最小队员方锋然一副诗人的模样，对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发出慨叹。虽然雨将落未落，但显然下午出门带伞是个明智的选择。但是小方同志还没消停一会儿，马上就哇哇叫起来了：

　　“诶！那不是队长吗？”

　　队长有什么好稀奇的。百无聊赖的张家兴看了他一眼，却听到他接着嚷嚷一声：“王泽你看你看，队长怎么没带伞啊？”

　　好奇的同期生也一同伸头忘了过去：还真是，这大阴天的怎么吊儿郎当什么装备也没有就出门了？不过叶修也是一特例。其他选手出个门，都跟逃难似的，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阿拉伯妇女。他叶秋却是根本没人认识，直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完全没问题。

　　这要是真的有人找了个人来取代他，岂不是根本不会有外面的人发现？

　　张家兴生生打了个冷颤。

　　“哦，今天队长是要去看那个邱非吧？”

　　今天不训练，清明节放假。一天大家基本都没回家，就窝在训练室里一起聊聊天。贺铭这句话一冒出来，小方子立刻就接上了。

　　“诶？邱非是谁？”

　　彼时训练营已完成了最后一轮选拔，保密已经终止，人员名单也公布了，方锋然却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王泽微微叹了口气，拉拉他袖子轻轻道：“是这次训练营第一名的新人，职业是战法。”

　　“哦？哦！我知道了。”方锋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队长去表达下作为嘉世的慰问是吧？”

　　贺铭慢悠悠地飘出一句：“郭阳后继有人了。”

　　郭阳去上厕所了。

　　虽然直肠子年轻人闹了个大笑话，不过他显然并不在意，缠着贺铭问东问西，显然对这位不久的将来会加入他们的小后辈相当感兴趣——其实他是对什么都感兴趣。话题天南地北无所不包，从邱非是怎么进去的到邱非都得过那些嘉奖，贺铭居然如数家珍，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窃入了嘉世的电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刘皓坐在桌子跟前，带着和蔼的微笑。

　　陶轩找上贺铭了。

　　这是一定的事情，他只相信钱的力量，自己不要钱，而且最近叶修又这么反常，他一定信不过。虽然在贺铭他们看来，自己只是被叶修不断地加练、找茬、嘲讽，但是这依然不会是什么值得信赖的标致。

　　叶修又去找那个小鬼了啊。

　　刘皓一边本能地微笑，一边脑子里转过十万八千个弯。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叶修到比赛后半程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每周去陪一次指导赛？

　　他很快就知道了。

　　当天晚上，叶修和苏沐橙十分出人意料的很晚才回来。刘皓这时候才觉得脑子里好像有点印象——似乎每年清明都看不到叶修。他跟苏沐橙上午出去了一趟，下午去找完邱非苏沐橙就又出去了，结果两个人一直到快十点钟才回来。刘皓正好出门买水回来，就看到叶修站在苏沐橙门口，苏沐橙低着头，额前的头发挡住眼睛。

　　他们两个该不会在谈恋爱吧？

　　刘皓感觉摇头甩走这个古怪的认知。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搭，他们不是一直都这样么，有什么好奇怪的？快进门的时候，叶修似乎听到后面的声音回了个头，但是只看他一眼就转回去了。

　　叶修似乎是第一次看见他却没跟他打招呼。

　　刘皓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不自在。

　　男人有凶性，刘皓也不例外。他此时对着电脑完全杀红了眼，仿佛一头暴怒的妖兽将眼前的一切活物尽数吞噬。杀！杀！杀！血红的屏幕闪烁——一个都不放过，杀他个片甲不留！

　　“呼......”

　　结束已经过了很久，刘皓才长舒一口气倒在靠背椅上。

　　明天七点要起床，白天还要训练。现在是半夜一点，他却在玩格斗游戏。

　　还是打群架。

　　刘皓觉得他一定是缺乏发泄压抑过度了。

　　刘皓的童年一直是在乖孩子的形象中度过的。老师对他的评价，是脾气顺、聪明、人缘好，他也从来都擅长扮演和事佬的角色。无论什么时候，刘皓都不会把愤怒表现在脸上。

　　然而没有人知道，其实他笑的时候早就把面前这个人在心里骂了千万遍。

　　刘皓觉得自己的忍耐力越来越差，到最后几乎要靠着嘲讽和打游戏碾压对手来将自己的不满通通宣泄出去。

　　这就是他最开始打荣耀的原因。

　　荣耀作为一个格斗游戏，其各方面都极为成熟。打击感、技巧以及辅助功能，男女玩家都能找到自己喜爱的东西。刘皓也一样。他在荣耀的世界看到了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这里他可以随便杀随便砍，只要是在PK场他就可以傲视群雄。那种将对方血条杀尽而自己却还傲然地俯视着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一种成为人上人的错觉，让他觉得仿佛一切不快都不存在了。

　　但是后来不是。

　　成为职业选手后，他又不得不重新戴上老好人的面具，把自己的怒火压抑起来。叶秋，崔立，陶轩......这些人他都曾恨得牙痒痒，但也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征服他们。却没想到......

　　他靠在椅子上发呆。

　　刘皓尝试睡觉，但是一闭眼就是叶修跟苏沐橙在门口的那个画面。

　　苏沐橙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可能是吵架了？还是她在外面受委屈了？叶修站在他面前，眼神是刘皓从没见过的宠溺温和——当然了，那可是苏沐橙。

　　苏沐橙是谁啊？苏沐橙那可是......

　　苏沐橙是谁呢？

　　刘皓发呆，他想，她跟叶秋到底什么关系？他们两个长的完全不像，气质也完全不一样。苏沐橙像是天然美女，叶修却像是个吊儿郎当深藏不露的大少爷......他们能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和女人，能有什么关系呢？

　　刘皓越想越烦，索性开了灯不想睡了。

　　然后他就想到了邱非。

　　XX的！怎么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

　　刘皓一边骂一边郁卒地关上灯。灯光刚刚打开的一瞬间刺得他眼疼的不得了。他觉得什么都在跟他做对，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事情的结果就是他没睡觉。

　　第二天盯着熊猫眼出现在训练室的刘皓把一群人吓了一大跳。副队是什么人，那可是全嘉世最注重形象的！贺铭王泽他们几个面面相觑，该不会是队长又让他加练了吧？同情的眼光一个接一个投射过来，但是刘皓根本没心思去感觉到那里面的意味深长。

　　他只觉得困。

　　困得下场是很明确的——加练。

　　于是刘皓不得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一边操作手里的键盘——还时不时地往苏沐橙那儿瞟一眼。

　　苏沐橙到底在嘉世是干什么的呢。

　　“刘皓，又皮痒了是吧？”

　　什、什么！

　　正在不知道搞什么鬼的刘皓被吓得一个激灵，顿时浑身一颤，条件反射性地答了一句：“叶哥没有！”浑然不觉自己承认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训练营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王泽的脸色已经变了。

　　副队之前、之前那样，难道是挨打了？

　　他想起那次打完轮回隔了两周之后的星期一，刘皓晃晃悠悠地走进屋里龇牙咧嘴地坐下——他们还以为他又摔着腰了呢。

　　感情、感情这是？！

　　几个人的表情顿时更加丰富多彩了。

　　刘皓愣了几秒才觉得不太对劲。但是他周围也没什么队员了，都是空椅子，只能低头重新开始训练。这回倒是不那么困了，渐渐上手之后困劲过去还是能支撑一会儿的。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叶修咬着饼干说了一句话。

　　“动作快点啊，下午跟我去趟训练营，做记录。”

　　

 

　　☆、25

 

　　

　　嘉世训练营就在俱乐部内。从训练楼经过办公大楼，再往后绕个小园子就是。H市人喜好园林花草，尽管是现代游戏俱乐部，内部结构依然富有意趣。而这个训练营，尤其有保密要求，在许多时段都要封闭训练，所以建在平时大家绝不会出入的角落里。

　　叶修推门进去的时候一片安静。小队员们似乎在进行什么能力测试，除了无声鼠标的点击外，连键盘声都听不到。叶修凑上去训练机看了一眼，是什么“职业规划发展测试”。他啧啧两声，把正昏昏欲睡的督导员吓了一大跳。叶修笑嘿嘿地跟他打个招呼，这个督导员估计这两天天天通宵给这帮小鬼搞测评整理，真是累得够呛。不过一年也就这个时候最忙，等人员都差不多齐整了，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没错，虽然这些少年被称为“留下来了了”，但在残酷的嘉世训练营他们并没有真正通过考验。嘉世采取避嫌原则。谁要是选人，他就不能继续负责带。这建议其实还是当初刘皓提出来的。那时候他刚出训练营，他小时候父母因为是商人，指望着儿子将来能给他们带来点好处，就一直逼着他学法律。他原本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进了嘉世以后就更别提了，想都想不起来。但是当了副队后，由于叶修什么都不管，他反而把那些行政学管理学厚黑学连带的东西都拿来硬看。虽然是硬看，也比不看强。

　　刘皓天赋不错，学东西很快，但是不精。不过他一个打游戏的根本不需要太多，学一点就足够忽悠人了，所以嘉世的队员都知道刘皓懂的东西多。这个所谓避嫌原则，就是他当初为了讨好陶轩专门查了两天两夜的书搞出来的。

　　——当然，结果是被叶修冷嘲一通。

　　本来嘛，训练的时间都紧张的要命了你还通宵干这闲活？

　　刘皓的技术其实不错，但是在叶修眼里，那根本就不是脚踏实地一点点积累出来的，而只是在耍小聪明玩小伎俩。

　　所谓人有逆反心理。叶修这么一弄，却反而让他心里更不快活了。渐渐他发现了这些人际乃至管理表层知识的妙用，更摸清了陶轩这个网吧老板出身的大老板的脾气，专门拿高大上的东西来搞东搞西。他的名声越来越好，叶修对他的评价越来越差。

　　这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因为这条规则，负责今年人员选拔的叶修在正式结果出来后，所有工作都将有刘皓接手，当然，他依旧来带新人，只是人员的位置、去留、考核将不再由他来决定——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提拔自己人上去。今天来交接，也是很普通的工作之一。

　　但是刘皓今天觉得不大对劲。

　　叶修依然老神在在地望着窗外，直到督导员老张手里的铃声一响，全体提交答卷，这才回神。答完题是休息时间，这帮高中甚至初中的小鬼平时早就蹦跶起来了。老张是个明白人，这些小孩儿将来有的前途无量，这时候去为难人家何必呢。不过今天，喧闹显然不存在。

　　——见了这么久的叶修，要是再不认识那也见鬼了。

　　叶修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道：“都愣着干嘛呀，看我又看不出星星。年轻人么多活动活动，出去跑跑去。”也许话音刚落，一群小鬼就跟得了什么特赦令似地“哗”地一下就放松了，该出门的出门该休息的休息。叶修在这边呆了这么久，大家都知道他虽然是大神，但是脾气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