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策花·长风醉花间 作者：刀and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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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在狭小的树林里，你捅一刀都能捅到自己的战友。
哥舒夜不记得时间过了多久——
厮杀中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延长，他们像是一群在洪水中抱团的蚂蚁，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冲散。
这群蚂蚁或许抱团随波逐流还能求得一线生机，可他们竟然还想逆流挣扎。
——自寻死路无异于此。
不知过了多久，哥舒夜终于看见了天边开始泛红。
——还有一个时辰
可惜现下就剩几十个兵了，全部挂彩。
他感觉他们能活下来全拜祖上庇佑——
不过，几十个人撑一个时辰，仿佛在痴人说梦。
哥舒夜笑笑，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死在了突厥人手里。
十一年前没死，就像是上天多赐给他十一年的命，现在也是该收回的时候了。
他是得感谢上苍，让他被曹雪阳所救，入天策府，让他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让他能遇见方墨岚。
不知道方大夫知道自己花了大力气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人死无全尸会是怎样？
是要用万花谷的锋针把自个缝起来吗？
——
手中□□已断，哥舒夜捡起地上的马刀向突厥人砍去——
这时哥舒夜忽感腰间一痛——
背后一个突厥人一刀划伤了他的腰。
——还好肠子没流出来。
哥舒夜心想自己死相还不算太差，不会劳烦方墨岚给他缝肚子。
他想着曾经来天策府催账的藏剑弟子所施展的云飞玉皇，照猫画虎的拿着刀一转——
两个突厥人的喉咙被划断，血喷了哥舒夜一头一脸。
哥舒夜也是力竭，终于撑不住的倒在地上。
他看见突厥人怒吼着挥刀向他脖子砍去——
——最后还是要闹个脑袋分家
哥舒夜心想在长安要是被抓了也是午门问斩，被突厥人砍了他还开心点。
——
千钧一发之际，哥舒夜听见一声鸟鸣。
像是阿墨的鸣叫。
哥舒夜觉着这怕是失血过多产幻了。
“哥舒夜！不要死！”
谁在叫他？
是方墨岚？
预想的断头并没有发生，哥舒夜努力睁开了被血模糊的眼。
他看见黑衣的万花弟子从天跃下，大袖飞扬间，那个突厥人脖子飚出一道血泉。
方墨岚手中笔后赫然是一截锋利的短刃，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
他回过头看向哥舒夜，溅在身上的血已经浸入了墨衣看不出颜色。
可他的半边脸都是血红的，血液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在白色的里衣上，晕染出绚丽的花。
哥舒夜看见方墨岚几乎是满眼的恐惧，握着笔的手还在发着抖。
——方墨岚一直救人，如今却手刃了一个人。
哥舒夜以为他会哭，会不顾形象的大叫，可没想到方墨岚背对了他再度杀了一个扑来的突厥人。
“...我来救你了。”
朔风厮杀声中，哥舒夜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就他孤身一人，来救一个必死的人。
这个世界可能也就只有一个人，生死不顾的跟随他，哪怕万军之阵也悍然不惧。
阿墨长鸣一声，一个俯冲，抓住了躺在地上的哥舒夜。
——天方破晓。
远处马蹄声声，援军已至。
很多年前，曹雪阳也是破晓时带着人救了他。
现在是有一个人，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救了他。
哥舒夜忽觉自己何其有幸。
☆、第 15 章
哥舒夜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绺娓娓落下的长发。
方墨岚正枕着手正在他旁边小憩，眼圈青黑。
细看之下，他的长发中爪牙差错，活跟被狗啃了一般，发梢还有些被烧焦的痕迹，看着好不狼狈。
哥舒夜正想悄悄的把方墨岚的手肘放平让他躺一会儿，可刚刚碰着方墨岚的衣袖，方墨岚便警觉的睁开眼。
见哥舒夜醒了，方墨岚长舒一口气。
“你可算醒了。”
哥舒夜勉强扯了个笑，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方墨岚答道：
“三天，虽然伤没有上次的重......”
“这次你是真的很累了吧。”
哥舒夜再度问道：
“守住了吗？”
方墨岚道：“...守住了，但姚营长他那边全死了。”
“整个营，就你和应铭他们活下来了。”
哥舒夜忽的沉默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道：“墨岚，你不该救我的。”
“我天策府的儿郎，只有战死的，没有逃跑的。”
方墨岚给哥舒夜一边拧着一条毛巾，一边道：“你忘了我是军医？救治伤员是我职责所在。”
“当时你们这边死的就剩你一个人，我不救你救谁？”
哥舒夜忽的怒道：“我有能力自保！你为何不去救姚营长？！”
“难道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方墨岚也被激怒了，一把将拧好的毛巾摔在哥舒夜的脸上。
“我能怎么办？第一，你离我最近；第二，你都开了虎，我不救你那要如何？第三...”
方墨岚梗了梗，终闭口不言。
——第三，因为是你，跟你相比其他人都显得并不那么重要。
方墨岚不敢说出口。
毛巾缓缓的从哥舒夜脸上滑落在枕头上。
哥舒夜正想反驳过去，却见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伸了进来，一个身着浅色衣裳的女孩儿走了进来。
“方大夫，是病人醒了吗？”
女孩声音柔柔的，听着像是被春风拂过身心，令人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刚刚醒，还得麻烦你去按着我的方子给他熬谢药膳。”
方墨岚的语气顿时柔和下来，弄的哥舒夜以为方墨岚换了个人。
前一秒暴怒后一秒柔情似水，你当是在变脸？
女孩淡淡一笑，眉眼弯弯。
“都熬好了，正在用井水凉着呢，我马上送进来。”
“这是？”
哥舒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这姑娘...还算不上姑娘。
就是个女孩，十二三岁的年纪，长得也就算是清秀，除却笑起来比较好看，平时就是丢人堆里找不到那种。
若说有什么特别的，便是她的气质了，清水一般的一个人，平平淡淡的，令人感到说不出的安心。一双眼睛清澈灵动，若再长大些，也算是一个出水芙蓉一般的清丽美人。
“奴家青菱，见过公子。”
方墨岚开口道：“这里是青菱家开的医馆，当时情况紧急，你又昏迷着，实在不宜回玉门关，我特此向副将申请待你醒后再回。”
“青菱姑娘她这几日可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你还不谢谢人家？”
哥舒夜连忙点头致谢。
青菱柔柔一笑道：
“哪里，这位公子可是英雄，若不是他拼死护卫，只怕...我们早已被突厥的铁蹄□□。”
“于我不说，于这整个镇子的人，你们都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青菱哪有不尽心照料的道理？”
这时，青菱忽道：
“方大夫，您肩上的伤怎么又裂开了？您也是医者，也知道受了外伤不可用力——”
“奴家也对您说过，有重活就叫奴家来做，您这是做什么？”
哥舒夜愣了愣，方墨岚受了伤？
那他...刚刚还甩自己帕子？
“这屋里就有金疮药，您先脱下衣服，让奴家给您上药...您这伤要不这么折腾，现下都该生肉了。”
“这...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来吧，劳烦你先去端来药膳吧。”
青菱咬了咬唇道：
“方大夫，公子，那奴家去泡些劣茶送来，这位公子刚醒，定不能喝凉水。”
“劳烦你了。”方墨岚道。
见青菱出去后，哥舒夜立刻坐起来，也不管身上的伤口会不会裂开。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战场是什么地方，刀枪无眼，你个大夫来是做什么？你伤哪儿了？”
方墨岚皱眉道：“你先躺下。”
“我不。”
哥舒夜道：“你先脱下衣服，我给你上药。”
方墨岚白了他一眼，正想走开，却被哥舒夜压住了袖子。
他这一起身，半边玄衣便被扯了下来，露出层层叠叠的白色里衣。
里衣上晕染了一团鲜红的血迹，哥舒夜忽的就愣住了。
心跳似乎停顿了一下。
黑色的发白色的衣红色的血，还有方墨岚微微讶异的眼神。
有人骨子里就是头狼，不管年纪，都是见血要发疯那种。
暴露在白衣外的那一截清隽如竹的锁骨，还有那微微凹陷下去的颈窝——
似乎连方墨岚都不知道这一幕有多么诱惑。
诱惑的想让人一层层的剥开他繁复的华裳，再一口口把他吃掉，看尽他眉尖眼角各处风光。
“...你流血了。”
哥舒夜有些呆。
“你...坐下来，我给你擦药。”
方墨岚无言，安静的坐下来，将里衣拉开，露出左边上身。
密密被纱布包裹的肩膀瞬间冲淡了那一丝旖念，哥舒夜缓缓拆开纱布，发现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箭伤，后背还有一道近乎是纵过后背的刀伤。
方墨岚的皮肤很白，触手温软，透着玉一般的莹润。
他不像是其他文人那般瘦弱，肌肉线条浅浅的，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就跟他人一般。
可惜这道伤，就像是可遇不可求的玉雕被打碎了一般。
待擦完药后，哥舒夜忽的道：
“对不起。”
方墨岚疑惑道：“怎么？”
“刚刚不该说那些话的。”
哥舒夜道。
“你知道就好。”方墨岚道。
“要是想死就不要来找我。”
哥舒夜正想逗逗方墨岚，却听方墨岚话锋一转。
“那个青菱姑娘，我想收她当徒弟。”
“你说什么？！”哥舒夜自个都没发现，自己现在就跟被剁了尾巴的猫似的，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你反应那么大干嘛？”方墨岚皱了皱眉道：
“那个青菱姑娘的医术了得，她在行医这方面天赋异禀，且也怀有一颗慈悲之心。将来若是入了万花，怕是也能成为一代名医。”
哥舒夜问道：“那你是打算把她带回万花了？”
方墨岚回道：“我打算亲自带在身边，正好也能留下来当个军医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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