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不可能。”
“呵,”恩奇都笑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宁孙。即使我可以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琥珀色的眸子中,流转着慧黠的光彩,与一丝对命运不公的愤慨,但更多的却是释然,“我本是山野的泥人妖,不知道生命的喜悦,也不懂得人的感情。是沙姆哈,吉尔,还有你,把我的灵魂所充满。”他拿起案上的沙漏,把玩起来,“由野兽成为人,是升华。而由人返回兽的状态,是堕落。你看,就像这沙漏一样,似乎是无限地往复轮回流转着,但是它所记录的时间,是一但逝去就无法追回的东西—就如同人的灵性一样。”
“……”全知的女神不由哑然,她没有办法否认恩奇都所说的话。或许正如卢伽尔班达于她一样,吉尔伽美什于恩奇都来讲也是最无法忘怀的。
“有没有办法,让我保留下这一切。这些是我绝对舍弃不了的。”恩奇都终于开口,“无论如何,拜托你。”
“好吧,既然这是你的选择。”宁孙踌躇了片刻,开口道:“只要破坏掉诅咒目标的‘依凭’,那么它就会因为失去寄托的对象而丧失效力,也就是说…”她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只要你把自己的心脏破坏掉,在那个诅咒的最终结果之前达到死亡的终点,就能避免这一切…”
“……我明白了,”恩奇都垂着眼,起了身,“就那么做吧。”神色复杂地攥紧了颈间那条承载誓约的锁链,少年寻着回廊尽头的光源离去。
宁孙望着那逆光的背影,露出了悲伤的微笑。
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也是像这样,寻着尘世间琐碎的光明,走出了这狭隘的黑暗。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神。因为所有的东西在那光芒前都会黯然失色,无法与其争辉。”全知的女神呢喃着,“理性、高贵、满载希望而优雅地闪耀的人的意志,将超越一切。”
乌鲁克的王宫内,吉尔伽美什和阿伽,恩梅莉娅正围坐在炉火旁,研究着茶几上的一叠图纸。
那份精密的蓝图上所描画出的,是一台奇特的仪器。
穿插于金制的轻薄图纸上的结构线,构成了像船一样的东西,有着倒楔形的主体,主体的各部分都是几何形的模块,其中侧弦与尾部延伸出的一处舱体标记了红色的圆点。
它有两翼,像大鸟一般平行伸展开,也有类似鱼类的尾鳍一样的东西。
“这就是‘提亚马特的宝座’吗?”吉尔伽美什一手撑着膝盖,弯着腰,一手点着图纸,“可是这份蓝图的内容,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比如说这三个圆点,是什么东西?”
“这的确就是‘维玛娜’,海之女儿提亚马特曾赖以在混沌之海上航行的大船。”阿伽沉吟道:“两年前,我与恩梅莉娅途径乌鲁克,就是到埃利都出海进入波斯湾调查它,后来打捞了上来进行研究。虽然对它的工作原理一知半解,但还有很多的地方都不明确,这三个圆点就是之一。”
“在进行检查的时候,这三个部位是可以打开的活板门,内藏了三枚外观像弹丸一样的东西,但是质地坚硬得无以复加,像是实心。”恩梅莉娅接道,“不过这艘船一样的仪器,内藏了一纸文书,上面的语言和埃努玛·埃利什上的一样。”
“文献—就是我们神殿原来供奉的那块石板,曾经记载过在天地初开以前,马尔杜克与提亚马特发生过一场战争。”阿伽摸了摸下巴,盯着吉尔伽美什腰间的乖离剑‘EA’,挑眉道:“不过,那块石板突然把神殿冲了个洞飞走了…现在的话,好像在你这嘛。”
“哼,是这神物自己选择了本王作为主人。”吉尔伽美什嗤笑,“难不成,你想窥欲本王的财产吗。”
“不,”阿伽咧嘴一笑,“这个造型奇怪的玩意我们不感兴趣,倒是上面的文字对我们来讲比较有价值。所以,只要抄写本就足够了。”
“制造那数台战车的技术,也是源于那‘维玛娜’吧…”吉尔伽美什眯着眼,打量着阿伽,“也罢,权当是对你们这次帮助乌鲁克的回报。”说着,他将那份宁孙交给他的烫金板递给了阿伽。
“呵,多谢。”阿伽收起了那份记载着创世之秘的文书,小心地交给了恩梅莉娅保管,“那么,我们先告辞了。”说着,他牵着恩梅莉娅的手离去了。
“真是,这种急匆匆的无礼态度,和以前一点没变。”吉尔伽美什鄙夷地哼了声,“那么,也该去看看恩奇都了,不知道这三天宁孙想出了办法没有。”说着,他也起身离开了大堂。
穿过草木枯萎的庭院,迎着午后微寒的风,吉尔伽美什向着寝宫走去。他打算拿一件厚些的衣服,再去神知殿找宁孙。
然而当他推开门扉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一刹那愣住了。
柔软的床榻上,恩奇都正倚着枕头,温顺地垂着头翻阅着手中的陶板。
他像是刚洗过澡,湿漉漉的嫩绿色的发丝粘搭在耳廓,水汽熏染的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波光。只裹了一件宽松的浴袍,白嫩的肌肤蒸上了一层桃红色。
“吉尔,你回来了。”水淋淋的嗓音,呼唤着挚友的名字。
“恩奇都…你的身体没事吗?宁孙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么?”吉尔伽美虽然觉的这副美景赏心悦目,心中却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恩奇都的躯体上,那些伤痕褪却,重又变得完美无暇。在冬日午后雾蒙蒙的阳光中,那细腻的肌肤如同泛着柔和光泽的软玉。
但是,这样的他美得太不真实。人类也好,人偶也罢,那种好像已无所顾忌的绚烂姿态,仿佛是他的灵魂完全脱离了沉重的躯壳,把全部的光芒都释放了出来—如同朝阳般热烈,又像是落日般宁静。但那光辉,并非从属于地上的活物所能拥有。
“没什么大碍,”恩奇都收起了陶板,迅速地将它塞进了枕头下,微笑道:“过来坐吧。”
那两块陶板之间,夹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与随处可见的匕首不同,只消一击就能分筋错骨、扯断肌肉,把脏器破坏。
“告诉我,”吉尔伽美什走了过去,坐在了恩奇都身边,捉着他纤细的双臂,“你到底是怎么……”
然而他严肃的神情下一刻就崩溃了。
“呵呵,不要问那么多。”被禁锢的人俏皮地倾着身子,在乌鲁克王的双唇上啄了啄,打断了他质问的话语,“吉尔,抱我。”
扇子似的长睫投下的阴影中,那剔透清澈的眸子有着朦胧的情愫,让人看不真切。因气血上涌红润起来的双唇,轻启之间,带着他体温的湿润呼吸与温软话语让吉尔伽美什的颈间一阵瘙痒。
“我唯一不想忘记的,就是你,以及和你在一起的一切回忆。”少年摆脱了王软下来的双手,环上了那人的颈项,“抱我,吉尔。”以近乎命令的语气重复,却又像是软语的乞求。
“恩奇都,好大的胆子啊。”吉尔伽美什摩沙着那人的脸颊,而后推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在身下,“竟然敢命令本王…”红玉似的眸子微眯,乌鲁克王俯下身去,吻咬起那人柔软的耳垂,“但是,如你所愿,我的挚友。”
乌鲁克王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擦过恩奇都的脸颊。耳鬓厮磨间青丝纠缠,黄金与翠绿的颜色映着如雾蔼的阳光。他们双唇交叠,亲吻啮咬,像是一首诗谣。
如兄弟般彼此支持,像知己般相互慰藉,像战友般信任着对方,又如情人般爱怜对方胜过自己。就像曾经允诺的那样,他们于彼此皆是无可取代的唯一。
为贯彻这诺言而行的情爱,有了些许与往昔不同的神圣意味。
“吉尔…我曾经想过,”恩奇都弓起腿,别有意味地摩擦着吉尔伽美什的大腿内侧,“为什么会是你,而不是别的任何人。”他歪着头,唇角泛起一丝狡黠得意的微笑,迅速地在吉尔伽美什的鼻尖小小地舔了一下,“这并非命运,也不是因为你需要我…想知道吗?”
“呵,自作聪明的家伙。”吉尔伽美什难耐那挑逗的刺激,有些粗暴地揽住恩奇都的腰,将他翻过了身,沿着那人脊沟柔韧的线条一路舔舐,并不时地用牙齿磕咬着骨节处的突起,涎液顺着肌肤细致的纹理yín靡地流淌着,“那你来说说看,是为什么?”嗅着那醉人的发香,乌鲁克王抚上了那人光滑的胸膛,摸到那两颗敏感的茱萸,以指甲尖恶意地搔刮起来。
“…因为…因为…”电流飞速地从被抚摩处流窜开来,甚至连趾尖都酥麻起来,恩奇都弓紧了身体,承受着焦躁的热度,破碎的语言如同呓语,“我…喜欢你、”他喘息着,熏染了情欲的嗓音像醇厚的清酒淋落银瓶,“很不可思议吧…但是,从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那不诚实的眼睛里,隐匿了别样的东西。”他反过身,以宽容的姿态拥上了乌鲁克王的臂膀,“神只当你是宠儿,人敬畏你…你也渴望着爱与被爱…曾一度付出,未有回报…”少年轻柔地啮咬着王的脖子,无奈地笑,并流下了酸涩的泪水,在王的颈窝漫溢,“在孤独与痛苦中变得冷漠傲慢…独自承受起一切…这样的你,真是个善良的笨蛋。”
“不自高自大,做什么王…”仿佛是心灵上最后的一层茧被剥落,吉尔伽美什的身体卸了力,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王不需要被理解!王的意志就是一切!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就可以…”本该是充满魄力的宣告,被那种歇斯底里的、断续的沙哑声音讲述出来,反倒像是小孩子委屈的哭喊。
那样的话,就可以塑造出一个能够接纳他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那个孤高的英雄王,内心深处的愿望是何其卑微。
甚至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但恩奇都却了然。
“…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理解你。”少年捉着王的肩膀,并托着他的腰身,慢慢将他放倒,“无论是你的孤独,痛苦,每一个怅然独饮的凄风冷雨的夜晚,还是你的喜悦,欢欣,那些不为人知的柔软思绪…”他跨坐在王的躯体上,缓缓地磨蹭着身下的敏感处,“都由我来接收…所以,记住这一刻吧,吉尔。”
“宁孙已经想到办法了吧…恩奇都…”吉尔伽美什焦躁地喘息着,开始胡乱地顶起身子,迎合恩奇都的动作,“和我一起…我们连命运也能改变。”
“嗯,我答应你。”少年翠绿的发丝长垂着,掩去了幸福的笑容,“你我的血,混在一起才是好的。”
如同魔咒的誓约让吉尔伽美什的血脉扩张,无法抑制的冲动驱使下,他起身抱起了恩奇都,托着那人的臀部,开始凶猛地冲刺。
仿佛是要用自己的全部将他填满,将彼此的灵魂交叠烙印般地律动着。
这种想彼此拥抱的心情,是超越了性别的羁绊。
这一刻,他们灵魂与血肉完全融合在一起。
黄金与翡翠,那是心神交映出的协调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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