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涯 作者:混世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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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没有流泪,护士小姐说那样对眼睛没有好处。我笑了,回答她,“没关系,我已经习惯黑暗了。”我知道那样的话等同於我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眼睛是否可以痊愈。
後来那个护士没有再出声,我不知道当时他是怎麽样的表情,但我说的确实是事实。
我没有流泪,因为每次心脏抽动的控制不了的时候,眼睛都会在眼角沁出几滴泪水的时候生生的刺痛。我怕……所以我不再只去想那个人的样子,他真的已经不存在了……不存在……
这或许是非涯对我的惩罚,即使他死了,我也无法再看得到他最後一眼。
我问过护士非涯的後事。
他们向我抱歉,说是有人嘱咐他们不要告诉我,我理解,我不是受欢迎的人。我这一去,或许会让非涯在地下更加不得安宁。
那些天我的病房里没有探访者,没有任何人,除了定时前来查房的医生或者护士。
突然我感到自己的孤独,而这样的感受好像是突如其来的。我记得曾经大多时候也是孤独一人,直到遇到非涯。这大概真的是命运,我们的相遇没有维持多久就已经擦肩而过。
“程……我们结束吧。”
梦里,我只听见他在反反复复地重复那句话。
非涯的车祸是冥冥注定,那辆卡车的司机酒後驾车,逆向行驶。只是,我还活著,我记得是非涯推开了我。最後一刻,从那善生死的门中把我抛弃了。或许他什麽都没有想,只是下意识。
後来我一直想非涯是否曾经爱我,我始终没有答案。非涯会救我,但他不是爱我。失去的东西最後是空虚,这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早该从他那里索取。
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个司机来看过我,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无法从面目上了解,我只能听他说话。原本我犹豫了很久是否需要见他,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一时冲动掐碎了他的脖子,但是最後我还是答应了。
那个唯唯诺诺的声音懒惰而让我厌恶,我清楚的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个杀死非涯的凶手,我或许可以那麽说。
他说他没有多少钱,也无法赔偿我什麽。
我突然疯了一般笑了,因他的话而可笑。这果然是一个利益熏心的世界,每个人一开口都是钱。
“我根本不需要那污浊的东西。”我不知这样的口气是否恶劣。
他是又一个被我吓到的人,放下送来的东西之後便离开了,“对不起……打扰了。”
我没有冲上去拦住他或者做些其他的举动,我相信上帝还是公平的,他会得到应有的报应,即使我是一个无神论者。这时才知道,人还是需要精神的寄托。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在一个重复如水的早晨,我的房间里出现了另一个人。
我只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没有说话的声音。
我也没有说话,那个人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白先生,由於床铺紧张,所以这位林先生需要转过来,我们对於带给您的不方便表示歉意。”最後还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声说明了一切。
“……”我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其实他们并不需要我的同意或者阻止。
房间里的氛围很尴尬,因为我没有立刻回应。
“白先生……大概只有一个月,所以……”
“没关系。”最後我还是回答了,毕竟我不想让护士为难。
“谢谢。”她的声音急促,然後匆匆离开。
之後我意识到自己身旁还有一个人的时候,却仍然发现那种孤独的感觉没有再消失。那是一个陌生人,我们没有任何交集。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心是否已经被非涯带走?但是自己不是曾经下过决心,即使他走了,离开了,也不会伤心的吗?
我果然是个傻子,去相信那些人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一个人……不会寂寞吗?”房间里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我知道他出自那个新来的病人。
“……”我觉得无需去回答,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帮到你?”那个声音没有放弃的意思。
“我不认识你。”我轻笑,想要结束这无趣的谈话,我需要的是安静。
“我姓林。”他的声音带著笑声。
“……”我的心抽动了一下,忽然我才想起非涯也姓林。
名字,林非涯。我想起那个诱惑的夜里他的声音。
“林……缘……”他说著名字的时候声音在拖长,我不禁皱眉,为何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干脆。
“恩……”除了这个字我不知道还可以给他什麽回答。
“不告诉我你叫什麽吗?”他显然有些失落。
“白程。”我脱口而出,却又觉得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我不该再去认识什麽陌生人,那会彼此受伤,即使我们并不会有什麽。
“程……这样叫可以吗?”
那一刻,我便真的讨厌了那个声音。
程……我只希望那个人可以这麽唤我,那已经成了一个禁忌的字眼,我不希望从别人的口中叫出。
“不,白程,谢谢。”我果断的回绝,没留下任何挽留的余地。
“……”他大概吓了一跳,好久没有再说话。
早上我靠在床头,一个星期了,我的眼睛丝毫没有起色。但是我没有抱怨,我从一开始便没有指望过我可以再看见什麽。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不管是否可以痊愈,我离开这里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非涯,即使面对那块冷冷的墓碑。
有时候觉得如果那场车祸可以带走我的光明同时带走我的记忆的话,那该是多好。
什麽都可以从头开始,我或许还有希望。
“白程……”不知道是那一天的什麽时候,那个叫林缘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喊我名字。
“……”
“你真的不会无聊吗?”
“不会。”我冷冷的回答。
我知道他先前在做什麽,没有了光明之後我的耳朵对声音越来越敏感,即使小心翻书那样微小的声音。
“或许你可以听些音乐。”
“不。”
“……”
“一切都会好的。”他突然无头无尾的说了这句话,“我弟弟以前总是安慰我。”
“……”
“可惜他说他不再来看我了。”
“为何?”我蓦然问出口,因为我突然觉得他的声音压抑极了。
“我们离的太远,他没有时间来看我。”
“……”
“不过……”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等我好了我回去找他。”然後他爽朗的笑了。
不知道为什麽我没有觉得那笑声多麽刺耳,我只觉得有些暗,眼前的黑暗为何深邃了一层。
第7章
医院的日子总是一样的度日如年,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浪费光阴。工作那边只好无奈的放下。陈郁来看过我,她的声音尴尬,好像要说什麽又不敢说出口。我对她勉强一笑,“没事,你说吧。”
她没说话,我想是在犹豫什麽吧,过了好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白程……你和林非涯……是什麽关系?”
我一愣,想想也是,非涯死了,而我在他的车上,这代表什麽?对於陈郁我已经不想隐瞒什麽,“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吧。”
“……”她仍旧半晌没说话,然後咳嗽了两声,“没人会怪你,只是……上面说了……如果你一个月内还不痊愈的话……”
“我明白。”我打断了陈郁的话,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点点头,“我会主动提出辞职的,你放心。”
“白……”她显然有些过意不去。
周围的空气异常的压抑,她坐了一会儿,“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恩,再见。”
好了,我现在又失去了工作,但我仍然不介意我的眼睛什麽时候会痊愈,或者永远不会。
我知道那个叫做林缘的男人听见了一切,等到病房里又是沈默的时候,他才开口,“白程……一个月并非短暂……”
“你想劝说我什麽?”我依然仰躺著,语气冷漠。
“何必对未来失去信心?”
我顿时觉得这个男人的话让我有种多管闲事的感受,“有些事何必强求?”我的眼下之意──对於自己的伤痛,并不在乎。那个陌生人始终都不会明白我的想法,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根本无法介入。
“……”我的话果然使他哑然,但好久他似乎又想出了新花样来对付我,那使我有些恼怒,因为自从他来了之後我便没有一日的平静和安宁。
“既然知道不必强求,又为何不能放弃一些已经不存在的东西呢?”
他的话让我惊愕,我不知道为什麽那话深深的刺痛了我,放弃?要我放弃脑海中的非涯嘛?对……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或者投来那个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眼神。
“你不会懂的……”我叹著气,“如果你知道我无法放弃的话……”
“会惋惜的。”
“什麽?”
“那个人会为你惋惜的。”
对话异常的沈重,那天我们说了许多,也沈默了很久。我突然发现林缘并不简单,从他的那些话里我似乎有种快要解脱的感觉。
哪一晚很漫长,因为我的眼睛有些疼痛,我不知道为什麽它那麽刺痛,原本我不想去在意,谁知那样的并没有因为我有意识的忽略而减小,相反的,它滋生著,然後我终於无法睡觉了。
我在床上翻著身,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关系,林缘醒了,“白程……你怎麽了?”
“我……”刚要脱口而出的话止住了,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拜托他去替我喊护士或者医生,“……”
“是不是眼睛痛?你等著……我去叫医生。”然後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的时候,林缘已经猜出了我的现状,然後便听见他急步离开的脚步声。
还是痛,我捂著眼睛,但这并不能缓解什麽我突然有一种我会永远的失明的想法,但是这样的想法中还伴随著一丝的恐惧。我开始踌躇,我不明白这一点的恐惧从何而来,难道我仍然无法放弃自己?
医生匆匆而来,在一番的检查之後,为我换了纱布。那些层层的白布去除时的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什麽,但只有光,没有清楚的影像。
“白先生……您的眼睛因为没有急时更换纱布所以有些感染,但是您不必担心,我们已经替你敷了药,不用担心,疼痛是暂时的。”
“……”我没有说话,这确实是无奈的,我奈何不了别人也奈何不了自己。就连那些病菌也肆无忌惮的侵蚀我……
“呼……”耳边传来林缘的喘气声,“幸好及时发现……要不然就严重了。以前也有一个病人,他硬是忍著痛,过了好几天才叫来医生,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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