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硬 作者: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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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芷不与他争辩,平静地说:“真病了,前天考试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太对劲。”
冲刘芷这态度,吴泾啧啧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再没再继续这个话头了。
丁嘉将这一幕全看在眼里,他明白吴泾的那个咋舌的意思。
在大学里,班干部选举向来不受外界干预,十分民主。大一军训后的首次选举,虽说有个做代理班主任的大三师姐坐镇,但全程都公开透明,公正公平。而一般说来,除非班干部严重违纪、有挂科现象,否则这一次选举,就能四年管总。
然而,大二上学期,在所有应届班干都遵纪守法、并未挂科的情况下,03建筑系开展了第二轮班干竞选,刘芷光荣落马。
这场选举几乎就是为了刘迪明一人量身定制的,因为除了班长一职之外,其他职务皆无第二人参选,最后统计票数之后,并未当场公布结果,直到第二天,众人才知道刘迪明成了新班长。
刘芷被撤换的原因,大家也并非不能理解。刘芷个性不羁,不服管束,常常为了本班的小利益,违逆系办的意思,“没有大局观”。
系办就在四楼,四楼的男厕排水系统曾经坏过一次,在修好之前,一个学生工作处的干部(非本班辅导员)让刘芷安排人手去定时人工冲水,维持洗手间整洁。
在小学的时候,这种为老师、为领导服务的差事大家都做过的,现在上大学了,也并非做不得。可刘芷一口拒绝,她说领导们尿急吗,去三楼或者五楼上不行吗,非得这么侮辱一下学生?
那领导怒了,说劳动不分贵贱,你这是看不起掏粪工人时传祥吗,他可是周总理接见过的!
刘芷当场就笑了,说,这么好的事儿您怎么自己不干呢,温总理也等着接见您哪!
那领导没想到刘芷是这样一个刺头,气得发抖,说:“你、你这是一个学生应有的态度吗?”
刘芷不和他笑了,也冷着脸说,我这辈子也第一回见你这样的老师,哦,不对,你又不教课,算什么老师?让学生去给你冲厕所,真想得出来哦!您出恭的时候,是不是还要旁边站一个人递卫生纸?
最后这位年轻的学生工作干部被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哆嗦,刘芷扬长而去。
班上同学听了之后,觉得十分解恨,又觉得这位领导很可怜。03级建筑系的固定教室是离这个厕所最近的,如果这事儿非得让人去做,确实他们班最方便。
但刘芷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敢故意踩她一脚,她就敢当胸捅你一刀。然而这个“故意”与否,很难鉴定,所以被误伤的领导只能自认倒霉了。刘芷这样做固然快意,可她也会自己的口舌之快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所以,第二年她就成了个副班长。大学生算是半个社会人了,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大家都觉得她不成熟,很为她惋惜。
然而,成了副班长之后的刘芷,却对刘迪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也没有自暴自弃,只是勤勤恳恳做着刘迪明的副手,协理班级事务。刘迪明做了院学生会主席后,班上的一些琐事便全权交给刘芷负责,刘芷从未推脱。对上,她总是没好脸色,但对本班同学的照顾,事无巨细,妥帖温柔,像变了个人似的。这姑娘是吃软不吃硬。
丁嘉突然精通了一门绝技——现在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谁喜欢谁。吴泾那饱含无奈又怜爱的一眼,看得丁嘉心中一酸。
那些暧昧不明的,欲说还休的,突然之间他就懂了。
丁嘉看得出来,吴泾暗恋着刘芷,然而吴泾似乎觉得……刘芷喜欢刘迪明。因为除了这个可能,吴泾实在想不通,李代桃僵之后,为什么刘芷还会处处维护刘迪明。
这让吴泾十分伤感,却又无可奈何。这样的一个卑鄙小人,不值得刘芷去喜欢。
丁嘉很想去安慰一下吴泾,你嫉恨错了对象。然而,丁嘉自己的境况并不比吴泾更好,他的胸腔里也同样被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所填满。
眼下又到了毕业季,校内校外,离歌唱起,距离与寝室长分别还有三年,与云烟、陈雄分开,只剩下两年。时光如水,都从指缝中流走,掌心里却空空如也。丁嘉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几年,是他一生之中最黄金的年华,最受神佛庇佑的年华,最能肆无忌惮的年华,倘若在这段岁月之中,他要是抓不住那些他想要的,那么他将永远失去追寻的权利。这个预感让他十分惶恐。
此刻,丁嘉静静地潜伏在后排,坐在周肃正的位置上,看着从寝室长的视野里看到的风景。黑板、投影仪、座背……这些熟悉的东西,被寝室长看过之后,再落入他的眼里,就有些不一样了。只是,任何风景,只能远远地看着,很寂寞啊。
丁嘉低头看他的桌面,寝室长没有乱写乱画的习惯,桌面干净如雪。桌膛里有几张A4的稿纸,丁嘉拿出来一看,上面是一些风景构图,没有美术功底的寝室长,速写也蛮不错的。这些都是废稿,其中一张图纸反面,画满了小小的猪头。这似乎是从电视上学来的幼儿简笔画,一笔画青蛙,一笔画大象,满满一张纸的小猪头,就像一个个汤圆,丁嘉感叹,寝室长真厉害,画的猪头都要比别人圆。
从这里还可以清楚地看到座位上自己的背影。丁嘉心中有些惭愧,自己打个哈欠,发个呆走个神,寝室长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该来的人都到齐了,刘芷掩上教室门,拿了张椅子抵在了门口,给众人分发打分卡,开始了这次的评判。
丁嘉被叫过来和大家围坐在了一起,一边评分一边小声讨论。本学期需要被评估的老师有十二人,评估项目有四十多条,十分繁复,但并不耗时,从脑海中调出这个老师的印象不过是几秒钟的事。这种时候,大家秉持着“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心态打分,毕竟绝对客观的评价,是永远不存在的。
打完分之后,丁嘉帮忙唱票,吴泾负责记录。统计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之中,突然有人猛地推门,凳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刘芷爆喝一声:“他妈谁啊,怎么不敲门?”
进来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人。来者也不是学生,而是系办公室的辅导员和几位领导,推门的正是去年被刘芷气得口吐白沫的那一位。
真是前世的冤孽呀!丁嘉心想。
那领导被骂后十分难堪,辅导员打了个哈哈,说:“打扰同学们一下,就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开个简短的座谈会。”
唱票暂停,不得不开这个破会,刘芷一脸不爽。
之前周肃正拿了国奖,有人举报他自由散漫,脱离群众,不关心集体。并将此事在校园网的bbs上匿名发布,搞得系办十分被动。如今他们要选一批预备党员,便要事先要做个民意调查。放从前,这种座谈会是从未有过的,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周肃正的名字赫然在列。丁嘉的心跳加快,他今天真是来对了!
说到对周肃正的看法,基于无冤无仇,众人的评价相对客观,却都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印象——“不太了解”、“成绩好”、“不爱说话”、“冷漠”、“与世无争”这种标签。
丁嘉听着,心头有些淡淡的难过。近距离相处了两年,他知道寝室长是个怎样的人,但他却无法向众人解释。
比起听到的那些,人们更倾向于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额领导说:“周肃正这个人,像个隐士,哪有一个学生该有的活力?上次评国奖,其他获奖同学都十分激动,感谢老师,感谢同学,就他一脸冷淡,搞得这八千块是我们欠他的一样,好像给他发钱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一样!他不想要就早说啊,我们把钱发给更需要的同学!”
这话听得丁嘉十分郁闷,得了国奖之后,寝室长明明心情就很好啊,那天晚上301寝室出去外面吃了一顿昂贵的自助餐,还去KTV唱了歌。谁和钱有仇啊!
这个领导说得有点过分,辅导员赶紧出来调和,说:“周肃正同学是有点不合群,但优点还是挺多的。现在我们来做个民主测评,大家觉得周同学适合入党的,举个手。”
所有人都齐刷刷举起了手,那个领导哼了一声,辅导员十分满意,后来又叫了其他几个人的名字,大家都一致举了手。然后辅导员叫了一声:吴泾。
一般说来,拿过一次国奖的人,得间隔一年。按照分数成绩来看,大三就该轮上吴泾了。
吴泾慌慌张张站起来,满脸通红地鞠了一躬,一干师生都莫名其妙。丁嘉心中窃笑,从刚才起,吴泾就一直盯着刘芷看,目不转睛,眼神痴痛,虽然被人喊回了魂,却已经呆傻了。
评价吴泾为人的时候,在场诸人都说了很多好话,但吴泾明显没往心中去,他只惦记着那一个人对他的评价。
刘芷说:“他成绩挺好的,人也挺好。”
这就没了?吴泾有些傻眼,又有些怅然。丁嘉心想,你想听她说你点什么呢?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面临某项审核,寝室长会如何评价他呢?
倘若寝室长也不痛不痒来一句“他人挺好的”,自己也会很心酸吧。
可他到底想听寝室长如何作答呢?丁嘉自己也没有答案。……要夸他,首先得有个优点吧,丁嘉心想,不挑食算不算?
送走这群老师之后,先前的统计继续进行,为了防止再被打扰,刘芷关上门后,吴泾很在门口压了三张桌子,刘芷都觉得有些夸张。
三分钟之后,统计完毕,吴泾再哼哧哼哧将三张桌子搬回原地,搬来搬去,只维持了三分钟,有些蠢。众人都走了,吴泾也依依不舍离开了,教室里就剩了丁嘉和刘芷两个人。
丁嘉又询问了臧梦的情况,刘芷说,她现在的情绪比较稳定,也办理了退学手续。
退学?丁嘉一愣,不是说休学吗?
刘芷叹了口气,说:“她不想再念了,我也劝不住。还是依她自己的来吧。”
看着刘芷整理原始打分卡,丁嘉问:“你不怨刘迪明抢了你班长的位置吗?”
刘芷有些惊讶他的问题,继而说:“他做的挺好的,我也求仁得仁。”
刘芷并不想通过做班长这件事来为自己谋取些什么;既然刘迪明想要,又能做得比她好,那就让他做好了。刘迪明能媚上,这是刘芷做不来的。而身为班长,这项技能又必不可少。
刘芷说:“上半学期,咱们教室的窗户冻坏了,关不严实,我去系办报修了好几次,但一直没人管。刘迪明当了班长之后,一上报,马上就有人来修了。”
说到这里,刘芷露出个自嘲的笑:“因为我,你们多吹了半个多学期的冷风。”
丁嘉还记得这件事,当时寝室长趴在桌上睡的时候,风吹着外套盖不住人,还得用砖头来压袖子。
丁嘉说:“你胆子真大啊。”
刘芷笑着说:“无欲则刚嘛,我又不图个什么,干嘛要像个孙子一样被他们使唤来,使唤去。”
丁嘉心想,这也是你被换下来的原因啊。没有欲望的人,不好被掌控。寝室长不被那个领导喜欢,就是因为被误认为没有“欲望”吧。
寝室长这个人有点奇怪,一件东西纵然是他再想要,从来不会去伸手。就表现的,他毫无兴趣一样。
刘芷又说:“有求皆苦。你一旦有所求,就会被对方吃准,到时候吃亏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丁嘉深有所感,当初就是求刘迪明帮寝室长消掉不良记录,就稀里糊涂答应了去见那个“男朋友”,结果差点害死了云烟。而到最后,寝室长虽未用言语去责备他,但丁嘉却没有得到他一句的感谢,他只看到了寝室长犯愁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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