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硬 作者:沉默是金
Tags: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路过南门的时候,二十多名男男女女穿着学士服在照相。每个人都黑着脸,站得笔挺,庄严肃穆,没有群体的伤感,也没有一丝笑容,远远望去像一群寂静的乌鸦,不容靠近。
大多数班级的毕业早在6月底就结束了,这个班因某件集体事件而被迫延迟毕业,纯属意外。
“还有两个男生在监狱里。”周肃正说。
丁嘉听了这话,担忧地看了陈雄一眼,陈雄十分不爽,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周肃正望着那群黑压压的人,说:“我们也去拍张合影吧。”
这话一出口,三人都十分惊异,因为这实在不像周肃正的作风。
周肃正并不像丁嘉那样热衷于热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恰恰相反,对这种东西他十分回避,甚至有些抵触。可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竟然主动提出了这种要求。
陈雄自然是高兴的,镜框有了用武之地,丁嘉也欢呼雀跃起来,只有云烟暗自心惊,甚至有些压抑,怎么也笑不出来。
丁嘉跑过去对摄影师提了诉求,可扎着小辫、留着胡须,一派艺术家风范的摄影师却嫌他碍事,将他赶到了一边。
云烟十分郁闷,将丁嘉牵到一边,大声说:“他的技术、设备一看就不行,咱们去专业影楼,别找这种草台班子。”
说着,牵着丁嘉就要回去,那摄影师听了云烟的话,十分愤怒,说:“你站住!”
于是云烟回眸一笑,抿了抿唇,盯着摄影师说:“哥站住了。你想怎么滴(念四声)吧。”
云烟很少正眼看人,一来别人受不了,二来招人误会。眼下这四目相接,正是云烟标准的挑衅姿势,丁嘉拉着他赶紧走,但云烟却一把甩开丁嘉的手。云烟一旦心中苦痛,便爱迁怒于人,可丁嘉并未发现这一点。
云烟一米七二,那摄影师大概一米八五,块头也很猛,但佛受一柱香,人争一口气,眼下是个男的就不会罢休,何况一米九四的陈雄和一米八一的周肃正就在不远处站着,吃不了亏。
丁嘉心中默念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不要打架……寝室长是好学生,应该不会动手吧。可他又忍不住幻想寝室长参战的模样来……如果寝室长加入战斗了,自己是否还袖手旁观呢?战斗前一定要先祭出召唤兽才拉风呀!丁嘉很喜欢自来也,他觉得打架的时候丢一只癞蛤蟆出来好酷!
战斗已经在丁嘉的幻想中热火朝天地展开了,可现实中的走向却十分平和,摄影师为了证明自己的设备和技术都优良,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们拍照,用事实效果说话,不然就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四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摄影师喊了一句:“小胖子注意看镜头!”
丁嘉这才心猿归正,意马收缰,慌慌张张望向镜头。
阳光明媚,微风阵阵,快门闪动,四人站在这里,以或悲或喜的神色,留下了此生中唯一的合影。
摄影师确实很投入,那么大的块头,那么多的肥肉,拗出了许多高难度的姿势为四人拍照,如此严肃认真,搞得云烟都有些惭愧了。
四人在原地站了足足五分钟,摄影师变幻了千百种姿势,终于才说,可以了。
各怀心思的四人松了一口气,摄影师向云烟索要通联方式,云烟留了个心眼,只给了他一个交计算机课作业的电子邮箱,并未留电话号码。
已经放暑假了,丁嘉不用再去宿舍,他回了教师小区。走着走着,丁嘉一回头,发现后面跟着周肃正。
丁嘉心中一惊,又是一喜,寝室长跟上来是有话没说完吗?一个暑假不能见面,临走前一定有什么要叮嘱,或者别的什么。
云烟、陈雄、周肃正要去苏州一事,丁嘉并不知情。
周肃正和丁嘉一同到了教室小区的门口,中午时分,整个小区都比较静谧,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周肃正跟着丁嘉进了门,家里十分安静,靠墙放着几个大皮箱。
丁嘉说:“他们去我姨姥家了。”
周川没有过来,周肃正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要走。
丁嘉见他一来就走,有些着急了,问:“你不喝口水吗?”说着,就赶紧跑过去给周肃正倒水。
周肃正接过杯子,看着杯中琥珀色的可疑液体,喝了一口,顿时蹙起了眉头,俊美的五官也一时扭曲。
丁嘉见他喝不惯,说:“这是我外公自己泡的药茶,祛暑的。”
周肃正也没说什么,一口气将杯中一大杯喝完,道了声谢谢。
丁嘉惭愧地心想,该我谢谢你,谢谢你喝完了。这是外公特意给他泡的,据说还能消脂……
丁嘉说:“你说你叔叔会伤害我们,可是……我小时候,他还送过我一块手表。”
说着,丁嘉就将周肃正带进自己房间。
进门后,周肃正扫了一眼房中的陈设,就是个普通少年房间该有的样子,书柜里有漫画,旧课本,一盒兵人,墙上贴着两张海报。
床是定做的,格外宽大,铺盖看着也厚,十分舒服,让人看一眼就想躺上去。
那块表丁嘉记得就放在书桌下的抽屉中,可是他找了三个抽屉均无果,最后他想起床头的嵌壁柜,便甩了拖鞋爬到了床上,一路跪爬了过去。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丁嘉的T恤向上一缩,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雪背,臀部也被勾勒出了浑圆的线条,随着他的爬行,臀肉一摇一摆,微微颤动。
周肃正意识到自己的呼吸粗重起来,忙挪开了眼去。
丁嘉掏出了那个花纹有些磨损的铁盒子,找到了那块机械表。表上的时间停留在许多年前的十点二十二分四十七秒,这是杨超将表扔进厕所旁的洗手池的时间。
这个周叔叔是外公的学生,来过家中好几次,但是外婆不喜欢他,还为了他与外公吵过嘴。到最后,是外公退让了。
手表坏了之后,丁嘉让外公去修,外公却给他买了一块新的电子表。卡通的,亮晶晶的,虽不及那块昂贵,却符合孩童的审美。但是这块停摆的表丁嘉一直留着,他坚信只要去修一修,它还能再重新走动。
表带银白如水,表盘也依旧亮晶晶,周肃正接过表后,却皱起了眉头。他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奋力将手表掷向小区中的那个池塘。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丁嘉十分心疼地想,寝室长投得可真准啊。
周肃正见丁嘉愣在窗前,一幅不明就里、十分惋惜的模样,便厉声说:“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川给他的情人买过表,总戏谑地说,婊子戴表。他给丁嘉买表,纯属没安好心。
丁嘉问为什么,周肃正却有些不耐烦,说不为什么。
丁嘉便闭嘴了,不吭声了。周肃正解开表扣,将自己的手表脱了下来,塞在丁嘉手里。
原来寝室长是吃醋了呀,他不想让自己留着别人送的表!丁嘉的心瞬间雀跃起来,望向周肃正的眼神几乎令对方犯罪。
只有两个人的家里,寂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丁嘉有点紧张,一般说来,送了礼物之后,会发生点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形。但他绝对不会大惊小怪,那些有的没的,他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周肃正长久地凝视着丁嘉,半晌才说:“我们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
声音很低,充满了悲伤。
丁嘉也有些心酸起来,是啊,整整一个半月不能见面。他几乎要像刘芷一样憎恨放暑假了。
周肃正伸出手,摸了摸丁嘉雪白柔软的面颊,一番艰难的吞咽,他的话终于说出了口:“丁嘉,以后你要学着自己长大。”
丁嘉心中充满了幸福,轻轻“嗯”了一声。他伸出手臂,抱住了周肃正的后背。
第十八章(上)
当天晚上,周肃正、陈雄、云烟就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那时候,中国铁道刚刚进行了一次大提速,增开了若干趟T字列车。然而暑期返乡的学生太过凶猛,他们由高校统一提前订票,买票太晚的四个人最后只从黄牛手中弄到了几张K字票,中途还需转车,十分麻烦。
陈雄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像个即将远足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得不行,列了一条长长的清单,在超市里买了一大堆泡面、扑克、啤酒、口香糖、卫生纸。他家在本省,每次回乡坐长途大客即可,平素无用武之地的火车零食这回一次性买了个痛快。看着整整一皮箱东西,云烟咋舌:“这是带嫁妆呢?”
陈雄说:“有本事你别吃。”
这是一趟过路车,凌晨4点到站,三人上车后,车厢中闹哄哄的,小孩哭大人骂,许久不得宁静。陈雄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这种时候,他就巴不得他小学班主任在场,大吼一声:“上课了,安静,都他妈有完没完!”不听话的,先削一顿,再揪到车顶上站着。
那些买站票的最可怜,在过道中支个小马扎,每当推着小车卖“香烟瓜子方便面”的售货员过来时,就要起身挪一挪。陈雄心想,明明都出了一样的钱,待遇却天差地别。但是他没心情同情别人,因为他……呃……胃里一翻,陈雄以极快的速度分花拂柳撂倒一片过道中的坐客,飞快跑去厕所吐了起来。
云烟有些不敢相信:“卧槽,他居然晕火车!”
周肃正也心想,这下麻烦了。他在包里翻找,摸出了一瓶藿香正气水和农夫山泉,花了两三分钟才到了车厢的那头。
陈雄接过矿泉水漱了口,又喝下了那瓶苦的要死的中药水,这才止住了胃中的不适,回到了座位上,闭目养神。原本预料中在火车上喝啤酒打扑克的美好愿望是没法实现了。
陈雄就像个老道,入定之后,不言不语不吭气,一开口说话就会岔了真气,走火入魔,让他产生不适感。周肃正和云烟也不打扰他,在一边小声商量着相关事宜。
邻座也有个女生晕车,胸闷气短,也找周肃正讨了一瓶藿香正气液喝了,结果更不舒服。她的情况和陈雄不一样,是在车上看书所致。有些人不宜在车上做太投入的事(看电影也会),血液涌入大脑离开了胃,人就扛不住了。
突然间陈雄猛然睁开眼,仿佛诈尸一般,吓了对面的云烟一跳,陈雄大喝一声:“谁他妈在吃泡面!”
几个吃泡面的男生听了这话一抖,日哟,吃个面都要受威胁。这小子面色发白,人都不行了还这么猖獗,大家都不理睬他,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那个味陈雄实在受不了了,他捂住嘴,又快吐了。众人见他实在可怜,只好端到车厢节点去吃了。陈雄从来不知道开水泡的方便面在火车上会如此难闻,真想给他们全都倒了……呃,一丝一毫都不能往这方面去想,一想就又要吐了……
直到出了山海关,陈雄这才逐渐适应,精神状态后来居上,格外抖擞,与四座的人谈笑风生,聊天打牌,吃面喝啤酒。之前吃面被他吼的人十分不爽,眼下这厮不仅吃面,还往面里加了Q肠,午餐肉,豆筋,牛肉片,海带丝,花生米,还开了一罐金枪鱼罐头,豪华泡面闻起来杀伤力更大——但眼下大家的关系已经搞好了,想发飙也来不及了。
陈雄鲜少坐火车,因此关于火车的话题格外多。比如说,乘客拉的屎尿都掉在了铁轨上,要是有人来自杀,卧轨不小心卧在一滩秽物上,心情会不会很差?
当时又换了一批人在吃面,大家表示雄哥你口味真重,你能爱护一下正在吃饭的活人吗,谁他妈关心死人的想法啊。
过了八个多小时,他们到了北京西,在这里他们要转车,但却是隔日的票,今天还得找个地方先住下来。
云烟在车上坐了这么久,腰都快断了,巴不得立即找个地方躺一躺。他们找了家酒店,一百八一夜,两张床的标间,供应热水、电视、避孕套(有偿),可洗澡。
放下行李之后,三人立即去找地方吃饭,在火车上的8个小时里,周肃正和云烟均粒米未沾,陈雄本想吃点北京风味小吃,但附近的餐馆皆为行色匆匆的路人准备,无甚特色。他们进了一家打着川菜名号的店,厨师手艺一般,但三人都饿了,便不计较,连云烟也吃了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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