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硬 作者:沉默是金
Tags: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丁嘉收拾了手机、备用电池、钱包、钥匙、手套,又带上了一件军大衣,冲了出去。
一出门丁嘉几乎人仰马翻,好大的风,刮在面颊上,如同情人翻脸后的一记耳光。
雪花大片大片飘落,仿佛从扇子上扯下的鹅毛,纷纷扬扬,乱七八糟;昨天的时候,温度尚未降下来,雪一沾地就成了水,只留下一地湿漉漉,今天就大不同了,地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一片白。
丁嘉记得,陈雄曾说过,他们县里没有通火车,回家要路过七台河。一路向东走,不过总不可能跑到朝鲜去吧。
在打车的时候,的士司机问,小胖子要去哪?丁嘉含糊地说,也不远,就七台河。司机一听就把他撵下来了,这么远,天气又坏,天都黑了,等明天吧。
有个词叫“追悔莫及”。所以说,追人这回事,宜早不宜迟,晚一刻谁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数。丁嘉已经意识到,这是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也是能决定陈雄命运的一件事,他必须做到。
丁嘉在雪地里连续拦了好几辆车,都没人愿意带他。丁嘉悻悻的,在原地站着又冷又无聊,他便掏出手机,给陈雄发了一条短信:我要来找你了,已经上车了。
果不其然,半分钟之后,陈雄就打电话过来了,劈头盖脸一阵骂:“你来干啥?”
丁嘉说:“我找你回来。”
陈雄说:“回去干啥,这书念得忒没意思,浪费时间,浪费青春,还浪费钱。我不跟你说了,出了校园,这话费可贵了!”
说完,陈雄就挂断了,丁嘉再打过去,没人接。
天越来越晚,雪越下越大,丁嘉的脚越来越麻木,他不停地来回走动,活动着双脚。唉,等有了时间,一定要自己考个驾照,不然多不方便呀!
“丁嘉?”一个疑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丁嘉回头一看那人,叫了出来:“杨超!你怎么有空来我们学校,现在不忙着赶花吗?”
杨超鄙夷地说:“你蠢吗,冬天能有什么花,雪花?”继而又问,“你要去哪儿,怎么司机都不理你?”
丁嘉简单地说了原因,杨超想了想,说:“我载你去吧。”
丁嘉一听兴奋地直搓手,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不太好吧。”
杨超白了他一眼,说:“那算了。”
丁嘉急了,说:“哎哎哎!别算,那个,就是有点远,你能去吗?”
杨超看着这个滑稽的旧同学,说:“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丁嘉上车后,将一堆东西扔在后座,身体暖了过来,脑子也活络了,说:“哦,你来我们学校肯定是找张婷婷的,你俩现在怎么样了?”
杨超一个急刹车,丁嘉差点撞在前面玻璃上,杨超瞪了丁嘉一眼,说:“死胖子,闭嘴!对你稍微好一点你就蹬鼻子上脸了!”
丁嘉赶紧闭了嘴,系上了安全带。从杨超的态度可以看出来,张婷婷似乎没给他好脸色看。
丁嘉记得,上次去看邬老师的时候,杨超对张婷婷的人品评价并不高,但口吻客观,并非诽谤中伤,还劝丁嘉找个别的女生去喜欢,可如今,他自己却还是放不下,真是一个情种。
有那五罐蜂王浆作证,又有今日的雪夜追熊,丁嘉觉得杨超对自己够可以了,可惜这人太口是心非,动不动就变脸生气,他的一腔爱意,说不定没能正确传达到张婷婷那里。若是这样,实在太可惜了。丁嘉说:“是不是你的表达方式有问题,她根本不知道你依然像从前一样喜欢她?”
杨超翻了个白眼,只是皱着眉头、聚精会神开车,不再搭理丁嘉。
丁嘉觉得没意思,又给陈雄打了个电话,陈雄听到了那边车子发动机的声音,知道丁嘉确实是追来了,几乎是咆哮的:“卧槽,大冷天的你不好好在寝室呆着,跑出来干啥?”
丁嘉憋着笑说:“你走太急了,我给你送尿盆来了。”
陈雄骂道:“你猪脑子啊,这么大的雪,赶紧回去!”
丁嘉说:“那么大的雪,那你怎么不回来呢?猩猩脑!”隔着电话,丁嘉也是敢向陈雄叫嚣的。
陈雄“啪”的一下给挂了,然后播了周肃正的号,周肃正这才知道丁嘉出门的消息,却已是来不及了,路上车少,杨超车速较快,已经开出了五六十多公里。纵然这样,还是没有看到那辆蓝色的卡车。
雪越下越大,车窗外不停传来“啪啪”的声响,那是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天已经全黑了,雪光却十分明亮,外面一片白茫茫,丁嘉不停地揉着眼睛,因为看起来就像他得了白内障一样。
越往里走,离开了市区,就越是寂静,天底下就仿佛只剩下了这一辆车。这样的情况下,杨超不得不打足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他虽是个北方人,可常年在南方赶花,在冰天雪地的情况下开车的情况不多。
杨超不停探头查看着路况,远处一家灯光在路边有些昏黄,那是一家加油站,杨超过去加油,然后两人上了一趟厕所,丁嘉问是否有一辆蓝色大卡来过,往七台河方向开过去了。一个在房里用酒精锅煮面的女孩说,有,但都过去一个小时之前了。
丁嘉看了看手机,已经八点半了。纵然天降大雪,但一辆大卡在无人的道路上能飞奔成啥样,丁嘉不敢想象,陈雄的姐夫他虽没见过,但无端端也觉得很猛。
接着是云烟打电话来骂丁嘉,说他不省心,已经跑了一个了,万一再丢一个怎么办?凡事从长计议,不在这一时半会!
看样子云烟已经充话费了,这个号还会继续用下去,丁嘉心想,云烟也不懂陈雄现在的心情。寝室长肯定一早便向陈雄保证了,他能让校方撤销开除的处分,可陈雄还是义无返顾地退了学,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了。
陈雄一直就很自卑,他知道,以他的文化课成绩,永远都不可能与这样一群人平起平坐,他唯一可仰仗的就是这惊人的速度。如今这一优势没有了,就像士兵失去了他最后的阵地,陈雄自己也觉得,学校开除他理所当然。
从大一起,他就事故不断,但学校的处分一直没有下来,有时候陈雄自己也生疑,悬在他手上的这把剑,何时斩下来?他要是校长,也会把这样捣蛋分子给开除。毫无怨言。
雪越来越大,刮雨器开始挣扎了,丁嘉的手机又亮。
“嘉嘉,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陈雄能认识你们仨,三生有幸,这是我念大学唯一不后悔的事。回去吧,等有时间,再来玩,但不是现在,回去吧,乖啊~我手机要没电了……”
陈雄的话未说完,突然“哐”的一下,车身剧烈一晃,丁嘉向前一栽,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飞出去。
“怎么了?”丁嘉惊恐地问。
杨超擦了一把额头,说:“撞上什么了,我下去看看。”
一开车门,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丁嘉一个哆嗦没忍住差点咬到舌头,外面的风声如同鬼叫一般,尖利地打着旋儿,杨超招了招手,丁嘉也跟着出来了。
丁嘉缩着脖子,哈了哈手,明明刚刚吃了猪尾巴的,却还是流了鼻涕,这温度下得太快了,得零下八九度了。与隆冬的零下三四十度相比,这不算什么,可这风太刮人了,丁嘉还没穿绒裤呢!
一棵树倒了。两人合力将树抬走,又钻进车中,一股暖意弥漫上来,车灯瞎了一个。
丁嘉上车之后,发现手机没挂断,陈雄在那边着急得要命,知道两人没事,才哀求着说:“你雄哥这辈子没求过你,嘉嘉,你回去吧。”
丁嘉说:“都这时候了,回头也晚了。你们要是在路边住宿,得告诉我们一声,别超过了你们都不知道。”现在都快十点钟了,要是遇上能住的,估计也该落脚了。
蓝色卡车减慢了速度,陈雄的姐夫善开夜车,也喜欢开夜车,他问:“怎么办?”
陈雄闭了闭眼睛,疲惫地说:“等他们知道前面的路难走了,就会回去了。”
这小舅子向来无法无天,今天却看到他这幅痛苦的模样,他姐夫也没再说话,只是专心注意着前面的路。
因为坏了个车灯,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杨超负责看路,丁嘉负责留意路边的情况,见到一个挂长明灯的小店子,两人将车缓缓拐了进来。
丁嘉和杨超在这里吃了碗泡面,这家兄弟两人来帮忙看车,七七八八总结出了不少毛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车需要大修特修,最后一个估计,花费差不多六七千。
在这狂风怒号的茫茫雪夜,不被宰一刀都说不过去。杨超却要和这两人做个交易,让他们派车去追陈雄,这辆旧车到时候就给他们不要了。
丁嘉一听就叫不行,杨超虽然是个学生富豪,但都是辛苦钱,这辆车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杨超说,这辆QQ都开了两三年了,早就旧了,再说张婷婷也嫌这车丢人,来接她同学的都是豪车。
说这话时,杨超的脸色很难看,丁嘉很为他感到难受。一个人的真心,被另一人视若无物,践踏入泥,这很难说究竟是谁的错。
杨超也很累了,这车再开下去,他也十分吃力。但他既然答应了丁嘉,就肯定要帮着把陈雄追回来。
这笔交易很划算,两兄弟狡黠地对视一眼,点了个头,然后那个哥哥就进屋去取防滑链了,决定开他们的面的送这两人继续向东追。
这时候,积雪已经一尺深了。
第二十八章(下)
这开修车铺的两兄弟是山东济南人,眼下捡了个大便宜,十分高兴,见杨超一脸疲惫,弟弟便说:“这么大的雪,你就在这儿先住一宿吧,等我哥他们明天回来了再走。”
丁嘉也觉得这样最好不过,他没有驾照,如此恶劣的情况下都是杨超一人开车,确实十分辛苦;但杨超却瞟了丁嘉一眼,红着眼睛说:“我在车上睡。”
杨超这人脾气倔,不好说话,丁嘉见两兄弟有点尴尬,小声说:“他不是怕你们谋财害命,是怕我一个人到时候没招。”
兄弟俩锅里有羊蝎子,那个哥哥吃了上夜路,丁嘉和杨超也毫不客气地跟着喝了两碗,浑身冒着热汗地上了车。吃饱之后,风已耐人不何,丁嘉豪情万丈地上了车,他有万分的信心将陈雄招回来。
丁嘉此行虽鲁莽,却未必不明智;眼下他在路途中吃苦受罪,身体颠簸劳累,心中却有个盼头,胜过云烟百倍——此刻云烟虽在女友身边,却坐立不安,心乱如麻。到最后云烟实在坐不住了,穿上他女朋友的貂皮大衣,出门去找了周肃正。
“老张开车去东北,撞了;肇事司机耍流氓,跑了……”丁嘉心情一好,就唱起歌来,还未唱完,杨超与司机同时大喝一声:“闭嘴!”吓得他立即不吭声了。
这司机姓张,特别讨厌别人唱这首歌,杨超是要睡觉,嫌太吵。这辆面包车很破,杨超放平了座椅,躺在那儿闭目养神。
丁嘉挪到后面,犹豫了很久,小声说:“张婷婷专升本来我们学校,其实是有原因的……我也不是说她做得不对,只是不太赞同……”
张婷婷比丁嘉、杨超等人早一年参加高考,念的是个大专的会计。她选择专升本,一方面是她本人好学上进,另一方面,是她在本校呆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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