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大声道：“故技重施，你以为你还逃得掉么！大明湖边，你已逃了一次，你以为我还让你逃第二次么？”说罢，他就打了个眼神给陆小凤，陆小凤也知道他的意思，当即施展轻功平地跃起数丈。

　　楚留香却守在下方看着。

　　吴菊轩优雅的笑声却在烟雾里传了出来：“故技重施，我自然不会以为还能骗过你，只不过这烟雾里被我掺和了迷香，这个恐怕你没有料到吧。”

　　烟雾渐渐散去，吴菊轩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獐头鼠目的猥琐模样了，而是唇红齿白、姣好宛若女子的妙僧无花。

　　楚留香笑道：“只可惜你算错了一件事。”

　　无花微笑道：“哦？”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我的鼻子天生不通气，闻不到任何迷香。”

　　陆小凤已经落了地，笑道：“而我则一开始就屏住了呼吸。”

　　无花沉默半晌，道：“但我到底还是骗过了你，看来我的易容术也是不错的。”

　　陆小凤嬉笑道：“比易容术，我看有一个人比你强太多了。”

　　无花道：“陆大侠说的是偷王司空摘星么？”

　　陆小凤道：“自然是他，他的易容术可比阁下高了不知道多少，他在我面前我尚可看出猫腻，何况是你？只不过……”

　　楚留香接着道：“只不过在我们看来你已经死去，所以并没有怀疑到你身上。”

　　无花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你自始至终都不会怀疑到我身上的，我把一点红找了，为的就是让你以为这件事都是黑珍珠在暗中主持，让你越想越远，走到歧路上去，永远都找不出头绪来。”

　　楚留香道：“谁知道我们却遇到了柳别飞，而他要找的大师兄就是姬冰雁身边的石驼，石驼偏偏又和石观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石观音就是你和南宫灵的娘亲李琦。”

　　无花沉下脸，显然不想听到楚留香提起这件事。

　　楚留香又道：“原本我是不大相信天命的，可现在却觉得有些事当真是冥冥中天注定。”

　　无花突然笑道：“我本也不忍心杀了你们，只可惜经过上次的事，我已经学到了一个道理。”

　　楚留香道：“什么道理？”

　　无花道：“那就是不能太心软，一个若是太心软，就会死在别人的手上，因为这个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罢，他的掌心竟然已经亮出了一把刀。

　　陆小凤则在一旁站着，似乎不打算出手的样子。

　　可即便他不出手，无花在心理上却还是要提防着他的，仅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无花已经输了楚留香一筹。

　　无花第一次没有赢过楚留香，这一次也同样没有赢过楚留香。

　　而且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彻彻底底。

　　只是在死之前他的脸上却还挂着满足的优雅的笑容，仿佛他已经大仇得报一样。

　　“糟了，老姬和小胡他们！”

　　他们飞快地赶往龟兹王等人所在的地方，谁知道那里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龟兹国王和黑珍珠的那些属下全都东倒西歪的倒在了帐篷里，姬冰雁胡铁花等人却是不见了。

　　“这地方离石观音的据点极近，恐怕他们被她给带走了，他们肯定还活着。”陆小凤下意识地想要安慰楚留香，但是这话说得却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楚留香却点了点头，道：“我们快去找石观音！”

　　他的话未说完，人已经掠出了帐篷，陆小凤也立刻跟了上去。

　　石观音的确已经回来了。她回来的路上摆满了她门下弟子的尸体，可她却看也没有看上一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现在她已把镜子上的白布扯了下来，坐在镜子前欣赏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拥有最美的容颜，而且只有她一个人才能看得到，也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够真正理解她。

　　“我太累了，你一定想不到我有多累，你知道我今天做了多少事么？”

　　镜子里的石观音像是在说：“你做的事，一定很了不起。”

　　石观音微笑道：“那龟兹王虽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糊涂，可我还是杀了他，也杀了那些札木合手下的乌合之众，他们酒里的毒恐怕已经发挥了效力。”

　　她又叹了口气，道：“只是楚留香的那几个朋友，我却不能让他们死的太痛快，总归要等到楚留香来了看着他们死去才好，让他尝尝看朋友死在面前他却无能为力的样子。无容虽然跟我多年，却也背叛了我，自然也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叹了口气。

　　石观音沉默半晌，突然又笑道：“但是无论如何，我要做的都算是做完了，他们那些人就算死去，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镜子里的人微笑着道：“不错，无论什么人死了，你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因为世上没有一个你关心的人。”

　　石观音笑道：“还是你了解我。她们都以为我的弟子被杀了我会很难受，可是我正好要换换环境，也不妨去那龟兹国做个太后试试，这些人若是不死，反而还会成为我的累赘。”

　　镜子里的人道：“他们本该知道，你不会留恋任何人的。”

　　石观音笑道：“只有你，只有你懂得我，无论我是高兴还是悲哀，只有你陪着我。”

　　她的笑容变得温柔极了，一双纤美白嫩的手在自己身上抚摸着，淡漠的目光也开始变得炽热。

　　镜子里的人也在抚摸着自己。

　　石观音瞧着，身上的温度变得越来越高，手也变得越来越快，在自己的腿上、小腹上、胸膛上一一抚过。很快，她的喉咙里也慢慢的溢出了断断续续的喘息，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就像一只鞭子打在了她的身上。石观音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的潮红立刻退了干净。

　　她沉默半晌，等待身体的温度完全褪去，才缓缓道：“帘外的人，可是楚香帅？”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正是在下。”

　　陆小凤道：“还有我。”

　　石观音淡淡笑道：“你们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楚留香和陆小凤果然走了进来。

　　石观音看着他们，缓缓道：“你们总算是来了。”

　　楚留香道：“我们本就会来的。”

　　石观音道：“你们来自然是为了杀我，为了找到你们的朋友。可是无论如何，我却还是希望给你们留下一个好的印象的，所以在我们动手之前，我们不妨好好坐下来聊一聊。”

　　陆小凤和楚留香真的坐了下来。

　　石观音微笑道：“你们可见到无花了么？”

　　楚留香道：“自然见过了。”

　　石观音道：“你们瞧见了那边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了么？”

　　陆小凤道：“瞧见了。”

　　石观音叹了口气，道：“里面有一罐迷药，里面装的是叫做‘眼儿媚’的迷药，只因为它若是想迷倒一个人，就像少女的媚眼一样轻松。可我却不知道为何二位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呢？”

　　楚留香道：“那是因为我的鼻子天生不通气，就连江南名医叶天士也治不好，可是我总不能不呼吸，于是久而久之，我便练了一种内功，能够让我的皮肤毛孔都可以呼吸，这鼻子也就成了一个摆设。”

　　陆小凤道：“我虽然没有香帅那样的本事，却在无花出手之前就屏住了呼吸。夫人武功高强，自然知道每个人都会有一些细微的不容易被人察觉到的小动作，尽管我只见他使过一次这样的招数，但是却依旧记了下来，所以他在洒出那烟雾之前，我便让自己憋着气。”

　　石观音听得怔住，半晌才道：“你们二位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楚留香道：“夫人既然问题已经问完，那么就该由在下来提问了。”

　　石观音微笑道：“你要问什么？”

　　楚留香道：“姬冰雁胡铁花他们现在在哪里？”

　　石观音道：“自然是在我这儿，只可惜，现在香帅恐怕已经晚了一步。”

　　楚留香一惊，道：“莫非，莫非……”

　　石观音笑道：“他们自然还没死，只可惜，他们早已喝下了剧毒的毒酒，就算叶天士在此，恐怕也解不了了，你们二位也只能看着他们死去了。”

　　楚留香一口血冲了上来，却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石观音的武功高出他们太多，在这样的对手面前若是失去了冷静，恐怕胜算就一分都没有了。

　　石观音微笑着道：“你若是愿意站到我这边来，我随时可以让你登上龟兹国的王位，甚至连我也可以……任你处置。”

　　美色，权力，财富和尊荣。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不会受到诱惑。

　　谁知道陆小凤突然一笑，道：“可你实在是年纪太大了，一想到你的儿子已经和我们一般大，我和楚留香都觉得倒足了胃口。”

　　女人最嫉恨的就是男人说她的年纪，更何况是石观音这样的女人？

　　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褪了干净，冷冷地瞧着陆小凤，道：“你可知道我那日给你吃的是什么药？”

　　陆小凤沉默不语，他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脉象也看了无数次，却什么异样也没有，照样吃的饱睡的足。

　　唯一例外的一次恐怕就是在他们第一次离开石观音这儿的时候——让他痛彻心扉的疼痛。

　　陆小凤突然变了脸色。

　　石观音瞧着他的脸色，微笑道：“陆小凤聪明绝顶，恐怕已经猜到是什么了，你若是想要解药，不妨就站到我这边来。”

　　说罢，她又看着楚留香道：“香帅难道不想要解药吗？”

　　楚留香犹豫起来。

　　陆小凤笑道：“我当然知道你给我吃了什么，而且我还知道它有什么作用，只可惜你的药对我来说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我倒是觉得我的身体又强健了不少。更何况，要站到你那边，整天面对你这个老太婆，恐怕我得恶心死。”

　　石观音果然被他激得大怒，最后一句话刚刚说完，她的手上已经攻出了十招。

　　她的武功实在是可怕。

　　楚留香和陆小凤躲闪得有些狼狈，背上的衣服竟然都汗湿了。

　　这人实在是他们平生罕见的对手。

　　陆小凤和楚留香联手，可石观音却以一敌二还能不落下风。只见她手一挥，刚劲的掌风竟然就从陆小凤脸上斜着打了过去，生生把他的右脸划出了一道血口，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

　　楚留香已经攻出了十招，石观音先是解决了陆小凤，再来打他，却还能在楚留香打出第十招的时候也打出第十招来。

　　一句话的时间里，楚留香就被她困住了。

　　石观音冷笑道：“楚留香，你还能再接我二十招么？”

　　楚留香叹道：“不能了。”

　　石观音道：“你想，现在还有什么人来救你们？”

　　楚留香道：“没有人了。”

　　谁知道惊人的动静却在她的身后响起。

　　假装晕过去的陆小凤竟然趁石观音不注意以他的灵犀一指打碎了石观音身后的镜子。

　　石观音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

　　高手过招，瞬间就可以决出胜负，楚留香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顷刻间就点了石观音身上五六处穴道。

　　很快她就倒了下去。

　　陆小凤喘着气道：“我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居然还真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