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个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想邀宋某喝酒,想不到今日我请了你这小子,居然连个薄面都不给。”
“啊?”秦筝一脸挣扎,犹豫再三,还是抖抖瑟瑟地端起了酒杯,苦着脸说,“阀主,我是真的不会喝啊。”
宋缺慢悠悠地饮了一杯,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哀求”。
酒入喉,灌得嗓子火烧火燎。
“咳咳咳……”
“哈哈哈!”
秦筝咳得昏天黑地,倒是宋缺在一旁笑得肆无忌惮:“我岭南的屠苏酒可是不错?”
“阀主……”秦筝方知这人却是故意捉弄他了,眸底潋滟了水光,更是显了几分委屈。
宋缺递过盏清茶,缓言说:“以为你是不敢,谁知你真的不会。”
秦筝顿时无语,只能一个劲地灌茶。这人是当世宗师之一,本该是高高在上之人,想不到竟也会如此胡闹。
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秦筝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
宋缺敛了笑容,开口道:“你在双修府时说,李唐终将一统天下,可是信口所言?”
秦筝心底一紧,暗道,正题来了。
宋缺见他不答,也不急切,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你可知寇仲是我女婿?”
秦筝“嗯”了声。
“那你可知他同徐子陵早年亦曾起兵。逐鹿中原,他也是不差。”
“我知道。”
“那你可知为何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屠苏酒,性烈。
秦筝不过只饮了一杯,这会儿却已是酒性上涌,整张脸都红扑扑的,瞧着有些微醺。
“当真醉了?”宋缺问。
“还好。”秦筝甩了甩脑袋,然后道,“阀主自来远离中原,门阀之斗,宋阀也向来不屑参与,但阀主对中原之乱却从不曾忽视过。
长安李阀、洛阳独孤、江都宇文,还有岭南宋阀,四大门阀,唯独宋阀一门乃汉人正统,余者皆有胡人血统。”
宋缺举着的酒杯便这么一直举着,目色深沉,沉于杯中的酒色,蓦然轻声笑了笑:“所以我才会暗中扶持寇仲,是么?”
“是。九五之位,即便阀主不以为意,但也不愿让他旁落他族。”
“呵呵。”宋缺一口饮尽,叹道,“可惜到最后,他还是舍弃了啊。”
“不是的。”秦筝正色道,“仲少是为这天下能少一日的纷争,才甘愿退出。如若不然,他同李唐之争,加之又有宋阀在背后相助,这一仗,十数年能平定亦是庆幸了。”
“是啊。所以他退得干干脆脆。”
“不是因为阀主转而支持李阀也是干干脆脆的么?”
“李阀。”宋缺道,“我同寇仲说,想要宋阀支持他也行,让他亲自来见我。”
“后来呢?后来秦王可是来了?”秦筝问。
“来了,孤身前来。”
“果然。”
“便是这份胆识,我也应该给他个说服我的机会不是吗?”
“所以阀主就被他说服了。”秦筝看着宋缺说,结果无意间拿错了酒杯,等到一杯酒呛入了喉咙,一下摔了杯子跳了起来。
“咳咳……咳咳……”
宋缺却道:“还是贪上了我岭南的酒了吧。”
秦筝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边咳边吼:“阀主,你到底是怎么伪装成冰山的啊!”
“冰山?我为何要伪装,只是旁人不敢同我说话罢了。于是便将我传成了拒人千里的模样了。”
秦筝差点醉得摔出椅子。
“李世民允诺我,待他君临天下,会视夷狄与我汉人如一。”
坛中最后剩下的那一点酒终于被他喝尽,秦筝怕他会再来一坛,幸好这人没有。
“胡汉如一。慈航静斋曾经也以此言劝过我,说是中原的将来应该期冀胡汉融合。我本不以为意,试问这天下又有何人能做到毫无偏颇。宋某亦不能。
直到我遇见李世民。
他是汉人,亦是胡人。他说他会一统江山,他会胡汉相融。所以,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治天下,我无此心,寇仲无此力。而他,有雄心,有腕力。
如你所言,李唐,终将一统天下。”
“阀主……”
秦筝是误打误撞闯入了这个世界,而在他的认知中,李唐一统实乃历史所趋之势,他会坚信不足为奇。但宋缺不一样,宋缺身为一个局中人,却能有这番眼界和胸襟,跳脱这乱世的禁锢。
秦筝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行了个大礼。
宋缺笑道:“你不必如此,虽然师妃暄想让你相助,但你也不必将这担子一人扛着,我们几个终究也不会坐视旁观的。”
“不。”秦筝却是答道,“这一礼不是为天下苍生,而是为秦筝自己。”
“哦?”
秦筝后来还是醉得不省人事,宋缺找到跋锋寒来把人带回去。
“跋锋寒,原来你比寇仲还不适合,呵呵。”
秦筝迷迷糊糊地睡着,迷迷糊糊地想着。
想到宋缺说,要是《长生诀》当真可以统御九州,那当年的陈朝又如何会覆灭呢?
然后,刚翻了个身,身下一空,竟然直接翻出了床,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
跋锋寒进屋来,就看到这人呆头呆脑地坐在地上,揉着眼睛,大概还没明白自个儿怎么会掉下来的。
“这么大一张床,你都能翻下来?”
跋锋寒把人抱起,秦筝却是搂着他问:“是我自己掉下来的?”
“还没睡醒啊?”
秦筝傻笑着点头:“梦到你了,以为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跋锋寒揉了揉他的脑袋,扔了衣服给他,“穿好衣服,带你见个人。”
“谁?”秦筝磨磨蹭蹭地穿衣。
“芭黛儿。”
“!”秦筝一顿,愤然道:“老子不要见情敌!”
跋锋寒凑上去,堵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直到吮吸得心满意足了,才渐渐放开,慢条斯理地指出:“胡说八道些什么。”
秦筝噘着嘴,双唇肿得通红,连带着整张脸都是绯红的:“她不是魔教的人吗?”
秦筝嘟囔归嘟囔,人还是跟着跋锋寒出了城。南城外的茶寮,火炉上冒起的烟雾几乎要把整座茶寮都弥漫住了。
朦朦胧胧间,秦筝依稀辨认出坐着的一个人影。
芭黛儿。
长安那夜之后,秦筝便再没见过这个女子。如今想要瞧清,却仍被那层薄薄的白雾挡住了。
瞧不真切,就好像他怎么瞧不清这人的身份一样。
“为什么要把他带来?”竟是芭黛儿率先发难。
“让你死心。”跋锋寒不加掩饰地回答。
秦筝立时凌乱了,他没想到跋锋寒带他来的目的,是为了……拒绝芭黛儿?
靠!
“他是个男人!”芭黛儿抬掌劈向秦筝。
“放肆。”跋锋寒更是迅速,一记手刀将人拦下,“你一意纠缠,不让你见他,你终究是不肯放手。”
“跋锋寒,我为什么要放手?他是个男人,他什么都给不了你。而我不一样,我可以给你生孩子,还可以许你军中地位,就算你想要这个江湖,我也可以给你!”
“那好,带我去见你的师傅。”
“你!”芭黛儿冷不防倒退一步,面上登时煞白,“你……你怎么会……”
跋锋寒冷声道:“以为血蛊就能控制我么?”
“不可能!你没有中血蛊?”
“蛊是你亲自下的,我有没有中,你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吗?”跋锋寒将秦筝一把拉到怀里,“我让你见他,只是想让你见他,仅此而已。”
“我……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她的声音发颤,那些失望的情绪悉数涌在声音中。
“你说你可以许我军中地位?是什么军?东//突厥?还是魔教?”
芭黛儿低下头,眼神中突然的一抹异样逃不过两人的视线。
“无论哪个也好,都是为别人所求的不是吗。突利,封痕。你在两阵中,左右逢源,不管我去哪一方,到头来,最后得名获利的那个,都是你,不是吗?”
“我……”
芭黛儿不知道,秦筝却是贴在跋锋寒的身前,这人紧抿的双唇,还有暗沉到不能再沉的嗓音。
“老跋……”秦筝悄然握住他的手,立刻被这人反手抓住,扣紧。
“江湖?你以为赵德言当真就是这个江湖的全部了吗?”
此言一出,芭黛儿全部的伪装瞬间剥落:“你!你怎么会知道!”
赵德言,颉利的军师。即便颉利已远遁吐谷浑,毕玄身死,他仍是不甘,意图重整□□厥,卷土重来。
一面让芭黛儿诱上突利,一面又令其潜入魔教,假托魔教,与突利抗衡。
两相计,他赵德言便能坐上观虎斗。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芭黛儿却是当真落入了情劫,以情惑人,终是为情所惑。她想设计跋锋寒,好将这人锁在自己的身边,结果反被人识破,反将她一计。
“芭黛儿。”
“这一世,跋锋寒独来独往,子嗣伦常,我从无挂怀。”
秦筝听得,心头狠狠一跳,扣着这人得五指握得更加紧了。
?
☆、第35章 岛主
? 回城的路上,秦筝扯了扯跋锋寒的袖子,指着身后的人低声道:“她不会就这么一直跟着我们吧?”
“她只是不相信罢了,以为我拿你来做幌子。”
“呵呵呵呵呵……”秦筝抽了抽嘴角,瞥了眼距离他们不远的芭黛儿,“不相信么?”
“是啊。”跋锋寒衍着笑容看他,好像在期待着他的反应。
然后……
秦筝双手环上跋锋寒的脖子,主动送上一吻,浅浅地落在那人的唇上,只是紧闭的眼睛,颤抖的羽睫仍是泄露了他一些的忐忑。
跋锋寒索性将人抱紧了,浅尝着唇上的这一抹羞怯的温柔,忍不住的是眼角眉梢俱含笑意。
微烫的两颊还没消退,秦筝却是朝芭黛儿睨了一眼。明知自己是个男人;明知这人的心底藏着的是自己,可他仍然想着像是张示主权一般,蛮横无理。
“够了。”跋锋寒搂着他道。
“不够。”秦筝道,“你还中着她的血蛊。”
跋锋寒脸色一冷,又道:“没事的。”
芭黛儿到底还是没有再跟上来,看见那一个吻的时候,她就已是面如死灰。她能看见那一刹,跋锋寒眼底的柔情,满满的,像是要将对方溺在其中一般。
曾经,她也曾竭力试过吻他,可惜,她从来都没有瞧见过他的宠溺,半分都没有。即使后来被种下了血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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